听克善這麼說,浩祥看了過去,永也從馬車上下來,朝克善指著的方向看去,那里果然有一對男女抱在一起,確實是新月和努達海。
新月看樣子過的並不好,雖然有努達海陪在旁邊細細安慰,但是新月臉色蒼白,身上還有些狼狽,似乎是從他他拉府跑出來的。
新月這半年過的並沒有原先想象的那麼美好。
出宮後的第二天,宮里就傳來消息,說‘新月格格’染病身亡了。新月則以平民的身份進了他他拉府,雖然努達海極力對他他拉府上的人解釋說新月是格格,要他們以禮待之。但誰都知道‘新月格格’已經身亡了,就算他他拉府上的這個是真格格,皇家也不會承認她,所以對努達海的話均嗤之以鼻。
雁姬雖然對努達海的背叛感到憤怒、難過,但是她為人寬和大度,並沒有為難新月,還安排她住進了望月小築,而努達海從此就仿佛在望月小築扎了根,除了早朝不能缺席,其余時間極少出現在望月小築之外的地方。
老夫人原先還是很高興的,因為努達海終于找了個妾,讓雁姬不痛快了,雁姬不痛快,她就會很痛快。
但是很快老夫人就不高興了,因為她發現,這個新月一點都沒有做妾的自覺,還以為自己是努達海明媒正娶的妻子,府里的大小事情都喜歡插一手不說,還說的好听要幫雁姬的忙,結果卻是盡幫倒忙,單這樣也就罷了,她還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不知道原委的還以為誰欺負了她。
而且這個新月太沒規矩了,進府以來從沒給她這個老夫人正正經經的請過一次安,更別說給雁姬這個正經的福晉請安了。
看她的樣子——一副揚州瘦馬的相貌——就知道不是相夫教子的料,整日里就知道情情愛愛,把旁的事情全拋在腦後,將來若是生了孩子說不定還能被她活活養死。
雖然老夫人對雁姬多有刁難,但雁姬對她面上的規矩從來都讓人沒處說嘴。府里、莊子上的大小事宜也都是雁姬一手打理,雖然老夫人對此很不滿,但不得不說,雁姬從沒出過差錯。還把冀遠和駱琳教導的樣樣出色。而拿這個新月和雁姬一比,嘿,簡直沒的比!
但是老夫人也拿這個新月沒轍,努達海護她護的實在緊,誰對她稍有怨言,努達海就出面訓斥,就是她這個做娘的,也被努達海瞪過。
老夫人原先是想讓雁姬去跟新月斗,最好能把新月趕出他他拉府,但是雁姬這次卻出奇的沉默,竟任由努達海捧著那個女人當珍寶,搞的府里整日烏煙瘴氣,老夫人覺得再這麼下去,這個家早晚被這女人給毀了。
于是這一天,趁努達海又去找那個新月,老夫人便把駱琳和冀遠叫到自己身邊來。
「太太(滿族人對女乃女乃的稱呼),您找我們?」冀遠問。
「是啊,今天特地叫你們來,是為了跟你們商量你們阿瑪和那個新月的事老夫人面露愁容。
「那個女人太可惡了,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就惡心,昨天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還對阿瑪說什麼‘不怪雁姬姐姐,說我自己不小心’,偏偏還作一副受委屈的模樣,讓阿瑪誤會我額娘駱琳說到這個女人就是一肚子氣,恨不得立刻把那個女人趕出他他拉府。
「是啊,偏偏你阿瑪還就吃她這一套。誰要是在他面前說那個女人壞話,他就跟誰急老夫人在一旁煽風點火道。
「……哎,她到底是給我阿瑪下了什麼藥?!」冀遠看到努達海整日沉迷的樣子,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以前努達海是冀遠心目中的英雄,是他願意拼盡全力為之努力的目標,結果現在發現,心目中英雄和夢想一朝幻滅,怎能不氣。
「我看以你們阿瑪的意思,是想要讓雁姬給那個女人讓位的,我听你們阿瑪房里的丫頭說,他已經去找雁姬談過幾次了,雁姬沒答應。我雖然和你們額娘有些許齬齟(yuju),但她為他他拉府付出良多,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你們阿瑪要扶那個女人做他他拉府的女主人,我是一萬個不同意的,況且若是那個女人將來生了兒子,冀遠又該如何自處?你們阿瑪還會認為冀遠是他他拉府的唯一繼承人嗎?」老夫人仿佛已經看到了他他拉府的衰落,痛心疾首道。
「太太!阿瑪真的去找過額娘,讓她給……給那個賤女人讓位?」駱琳瞪大眼楮,不敢置信的問道。
「你看他那個執迷不悟的樣子,像是假的嗎?我已經是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老太婆了,實在勸不動他,所以才把你們叫來,告訴你們這件事老夫人無奈道。
冀遠沉默不語。
老夫人見他們二人的反應,知道目的達到了,便不再說話。
駱琳也沒想到有什麼辦法能阻止阿瑪,最後兩人只好告別了老夫人。
「額娘已經不年輕了,離開他他拉府,她的下半生就毀了!阿瑪這是要逼死額娘!我決不允許阿瑪這麼做,哪怕是讓那個女人在這世上消失!」冀遠神情陰郁,握緊了掛在腰上的匕首,發誓道。
「冀遠,殺人是要償命的,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害怕駱琳看冀遠一副要拔刀殺了新月的樣子,心里有些發涼。
「不要擔心,駱琳,我不會讓你和額娘擔驚受怕的,相信我冀遠安撫的拍了拍駱琳的肩膀。
「駱琳,我已經想到辦法了。以前額娘總是護著我們,現在到了我們保護額娘的時候了。我不會讓自己陷進去的,你放心。只要你………」後面幾句冀遠俯湊到駱琳耳邊,耳語道。
第二天,用午膳的時候,努達海照樣帶著新月姍姍來遲。
老夫人、雁姬、駱琳和冀遠四人早就在等了,努達海這個一家之主一來就能入席了。
入座時,努達海讓新月緊挨著他右手邊的座位(那個位置本來一直是雁姬的座位)老夫人則坐在努達海左邊,雁姬只能屈居在新月下首。
駱琳和冀遠看了,都在桌子底下捏緊了拳頭。
見主人落座後,下人把菜一個個端上來,這下老夫人的臉都黑了。
桌上沒有一個大家常吃的菜,滿桌都是努達海特地從荊州請來的廚子做的荊州菜。
努達海見桌上除了新月一臉感動的看著他,其他人臉色都不好,便解釋道︰「新月剛來京城,吃不慣咱們這兒的菜,這兩天胃口不太好,所以我讓人做了些荊州菜,平常咱們都沒吃過這荊州菜肴,今兒個你們也都……」
「乒啷!」
「啊!」
駱琳把一個裝著菜的盤子摔到新月面前,菜汁濺了新月滿頭滿臉,慘不忍睹。
「努達海,好燙,我的臉!我的臉!」新月模著自己的臉頰,不知所措的尖叫。
努達海立刻手忙腳亂的拿布巾給新月擦臉上的菜汁,菜汁並不很燙,努達海給她擦干淨後,發現並沒有什麼損傷,「新月,新月,已經沒事了,你的臉沒事,只是有些紅
「努達海,我……我好害怕……」
新月的眼楮又起了水霧,正要向努達海訴說自己的委屈時,卻被人打斷。
「夠了!」駱琳滿含怒氣的對新月喝了一聲。
新月被她嚇的整個人都抖了下。
「裝模作樣的樣子真是把我惡心透了!你這個賤人還肖想我額娘的位置?你覺得你能憑什麼肖想?憑你這副相貌?呵,揚州瘦馬也就你這樣了吧?憑你的性情?八大胡同里跟你性情相當的姑娘倒是頭牌。憑你的才干?只怕把他他拉府交到你手上不出半年府里就該揭不開鍋了!將軍府的福晉要的是端莊賢淑,寬容豁達,精明強干。你看看,這些你哪一點都夠不上!」駱琳指著狼狽不堪的新月,用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言語,狠狠的羞辱了她一通。
「我……」新月被駱琳這一頓羞辱,臉色瞬間煞白,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了下來。
「駱琳,你在胡說些什麼?給我閉嘴!」努達海趕緊抱著新月安慰,卻收效甚微,轉過頭來狠狠的瞪了駱琳一眼,警告她不要再說了。
「阿瑪也是,跟這個女人比,我額娘哪里不好了?對了,是我額娘她人老珠黃了,你嫌棄她了是不是?可是你怎麼不想想她是怎麼老的?她嫁給阿瑪二十年,任勞任怨的操持著他他拉府所有的事情,你外出打仗的時候為你大驚受怕,代你奉養太太,還一把拉扯大我和冀遠,你有什麼資格嫌棄她?!」
「你!」努達海被她臊的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黑,卻無可辯駁,只得瞪著駱琳咬牙切齒道︰「這是我跟你額娘的事,用不著你管!」
「駱琳!」見駱琳還要再反駁他,雁姬忙出聲叫住她,雁姬知道努達海快要惱羞成怒了,對著她搖搖頭,示意她別說了。
「努達海,你最近確實太不像話了老夫人這時也開口了,「雖然現在不是戰時,但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這大半年來窩在望月小築,沒有踏進練兵場半步,我看你被這女人迷的連操練的心思都沒有了!你當年的雄心壯志都到哪里去了?若是皇上到了要用兵時,見你如此沉迷,還能讓你出戰嗎?你把先祖的遺訓都忘到腦後了嗎?!」
老夫人的話說的極其重,重到把努達海挺起的脊背壓下了,努達海有些慚愧又有些茫然,他和新月相愛難道也錯了嗎為什麼受到的都是指責?
老夫人也並不是單單因為自己討厭新月,才想把她趕出去的,實在是努達海被她迷的都不知東南西北了,老夫人擔心努達海長此以往,再也拿不起手上的槍,鼓不起上戰場殺敵的勇氣了。
「老夫人、雁姬姐姐、駱琳,你們別怪努達海,都是我的錯,我是害了努達海,我不該留在他他拉府,我……我這就離開……」
新月抹著眼淚,轉身跑了出去。
「月牙兒!」見新月跑了出去,努達海再也顧不上愧疚了,追著她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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