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雨終于停了,面前的屋檐瓦片上掛著一串串晶瑩的水珠。
遠處有依稀地蟬鳴聲在夏天寂靜的空氣中一高一低地響著,獨自坐在一間屋子下面的無色抱緊手中的紙傘,看著遠處泛起濃霧的夜色,翡翠色的眸子閃爍不定。
……
雖然在對阪田銀時說出那個暗含試探的請求時,他就知道這件事成功的概率不會太大,可是當真正被他一口拒絕時,無色還是無法否認……心頭在那一刻的失望。
……
「呵,也是……像那樣骨子里都是桀驁的男人怎麼會甘心被他人驅使呢……」
從嘴里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拒絕了阪田銀時送他回去的無色獨自坐在已經漸入深夜的街道上,一臉沉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還有三個月了呢……
難以抑制住心頭漸漸涌起的思慮,無色雖然表面上一直和夜刀神狗朗反復說過自己會試著做好的,可是此刻獨自一人時,還是難免就想到了自己上一世所經歷過的那些再也不想回憶起的日子。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自己正在什麼地方呢?
那時的他……似乎已經在京都了,然後呢,然後他遇見了什麼呢?
偶爾經過的天台,偶然偷听到的對話,陽光下的紅發男人和亞麻色的青年笑得輕松愜意,話語間流露的是當時的無色一輩子都無法觸及到的光明的世界……
「沒事的……總會好的,這個世上又會有什麼king你解決不了的事呢?」
亞麻色青年的聲音明朗好听,從陽光下折射出來的燦爛的笑容卻偏偏不含一絲虛偽。
……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他解決不了的……呵,這個世上會有他解決不了的事的……
在心里瘋狂放肆地嘲笑著,那一刻的無色幾乎下意識地就在心里決定了……
要殺死這兩個礙眼的人類,讓他們可惡的眼神和笑容都統統消失掉……
……
瘋狂和嫉妒是人類最可怕的兩種情緒,因為一旦被這兩種負面的情緒包圍,一切的理智,良知,自制都統統成了笑話。
無色並不蠢笨,可是到最後,他還是像個失心瘋一樣的白痴一樣妄想著去自己那些惡劣下作的手段去爭取那些那些可笑的權威和力量。
其實現在仔細想起來,那個亞麻色頭發的男人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他不過是在錯誤的時刻出現在了早有預謀的無色的圈套中……
從始至終,這個人都是無色所傷害的人中最無辜的一個……
……
有一滴水珠從屋檐上落下,滴在了無色光果著的腳背上,順著他白皙的腳趾一下子滑了下來。無色被這涼意激得一驚,低頭看了下自己還踩在水窪里的雙腳,接著便從懷中取出雨傘,將傘間支撐在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
「是時候該回家了……不然小黑肯定要著急了……」
嘴里低喃著走出屋檐,被露水沾濕了發絲,此時顯得有些狼狽的無色還沒來得及踏出一步,天空中便忽然響起了「踫啪」的煙花爆炸聲。
……
頭頂上方的天空美麗而不真實,下過雨之後,仿佛多日來積攢在雲層深處的灰塵都被清洗了干淨。
夜幕中,應該是附近居民放出的煙花在空氣中一顆顆的炸開,伴隨著或是緋紅,或是艷綠的幽光和喜慶的炸響聲,讓這個夜晚原本略顯遺憾地夏日祭典一下子就增色了不少。
……
真是美麗的煙花啊……可是在它散盡之後……剩下的還有什麼呢?
人們記住的只是那些轉瞬即逝的星火,而非真正的黑呼呼的火藥。
那麼這樣……煙花的美麗究竟在哪里呢?
無色在心里這般地想著,可是另一邊卻又忍不住地將自己目光停留在夜空中,貪婪地不想錯過一分一毫屬于此刻的美好。
……
「啊……真是漂亮的煙花,所以這是夏日祭典的保留節目嗎?」
略帶著些笑意的柔和聲線在自己的身邊響起,讓正抬頭專注看著天上的煙花的無色一下子僵住了脊背。
這個聲音是……
幾乎不敢回頭去確認這個聲音是不是就是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里的那個聲音……
無色調整著自己愈發粗重的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心頭一陣陣涌上來的驚恐和懼怕,顫抖著咬緊自己的牙齒猛地回頭……
翡翠色的眼眸瞬間對上了亞麻色青年一臉探究好奇的臉,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無色便敏感地注意到了那個青年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片刻的震愣。
……
但很快地,亞麻色頭發的青年便收起那短暫的情緒外露,很自然地抬起手,朝一身黑色蝶紋和服,滿臉復雜表情的無色揮了揮手道,
「晚上好……額,就你一個人在嗎?不是說……這里有夏日祭典的嗎?
……
亞麻色的半長發絲,暖色的眼楮里掩藏著一些星子般破碎的光芒,白皙精致透露出幾分消瘦的臉頰和拉鏈拉到最上方的寬大風衣……
除了沒有拿著那個該死的對著自己的臉的錄像機,眼前的這個男人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中……
他怎麼可能會忘得掉……
……
「摩西摩西,我是來這里拍攝夜景的,這里的風景可真是美好……那麼在今夜,你有什麼想說的呢?」
記憶里,璀璨夜幕下的那個溫和俊美的青年有著和面前的這個男人如出一轍的容貌。
「彭——」
劇烈的槍響過來,那顆子彈一下子進入了青年的心窩。
……
真是該死……該死……
無色幾乎是好不容易才立刻強忍轉身逃跑的**,強迫著自己抬頭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無色臉色難看地望著他一臉若無其事,完全不似當時那副垂死可怕模樣的樣子,只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開了。
……
「額……你沒事吧?」
見面前這個一身精致和服、手握著一把黑色紙傘,獨自站在迷茫的白霧中,渾身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妖異之感的黑發少年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只不過是听說這里有夏日祭典,才特意從釣魚的海灘過來的十束多多良有些疑惑地上前了兩步,友好地開口詢問道,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幫助?」
「你別過來!」
像是被觸犯了領地的野生動物一樣警覺地抬眼,揮起紙傘指著十束多多良,猛地後退了幾步的無色盡力拉開兩人的距離,才怒視著十束多多良大吼道,
「本大人讓你走開一點!你听見沒有!」
「嗯?讓走開一點?哦,好好,你不要生氣,我走開一點……我走開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怎麼就引起了這個黑發少年這麼大的抵觸情緒,十束多多良聞言好脾氣地退後了兩步,模了模自己的鼻子,還是忍不住問道,
「額……可以冒昧地請問一下,為什麼我要走開一點嗎?」
「……」
無色沉默不語,心底的各種混亂情緒混合著此時見到這個人的始料未及,讓他完全沒辦法去用平時的態度去應付面前這個男人……
……
「難道是我嚇到你了?啊……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個從京都過來,到這里釣魚的普通游客,明天早上就會回去了,才不是什麼壞人呢……真的不用擔心,況且我的長相好像也沒有那麼不討人喜歡吧?」
十束多多良盡量用詳盡的語言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可是當他發現面前的黑發少年完全沒有在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十束多多良嘆了口氣,用平時對待吠舞羅小天使小安娜時才有的溫柔語氣有些無奈地攤攤手道,
「這個世上啊……才沒有像我這樣的壞人呢……真正的壞人啊,應該是那種手里舉一把槍,二話不說就把別人打死,或者是到處去搶劫偷東西的的那種喲……所以啊……我是絕對不會傷害——」
話沒說完,十束多多良便清晰地看見眼前的黑發少年臉色一沉,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番寬慰的話在無色听來只有刺耳嘲諷的效果,十束多多良眼看著眼前這個黑發少年踩著木屐,陰沉著臉色走到自己的面前,接著……便狠狠地一腳踩向他面前的一個巨大的水窪……
……
莫名其妙被踩了一身髒水的多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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