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听完皇太後一番關于努~爾哈赤與小日本的恩怨過往之後,心中突然有了計較。/
「什麼?你說什麼?」福臨還沒有反應過來,皇太後卻是一驚一乍。
「孫兒今日才說,這可行之法是……」弘毅做迷糊狀,小心髒卻跳得「撲通撲通」的。
「不,你說天外之音?是說‘倭寇不除,我心難安’嗎?」布木布泰追問。
「是的,皇瑪瑪弘毅這次毫不含糊,這句話,豈止是在弘毅夢中出現,估計中華兒女,凡是有點血性的,哪一個不是這麼呼喚的!
「說此話之人可曾露面?」皇太後霍的站起身來,鄭重其事的問道,心中卻在疑惑︰難道,難道玄燁听聞了太祖皇帝的聖訓?
聞听此言,福臨終于如夢初醒,也急急忙忙站了起來,半信半疑沖著弘毅行注目禮。
一旁伺候著的蘇麻喇更是緊張萬分,聰明的她,就在弘毅說出那句天外之音的時候,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小玄燁要玩玄的了。這一來,成敗生死就在轉瞬之間!
就連吳良輔和小功子也都大氣不敢出,只能靜待一出好戲的隆重上演——
這下熱鬧了,托夢!
弘毅雖然倉促決定,卻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只不過的確沒有料到,這一弄,整個慈寧宮的氣氛驟然緊張,連帶著他自己都有些後悔為什麼如此草率就要開始胡說八道了!
穩穩神,「身兼要職」的大清多羅貝勒、皇二子玄燁,開始走上一條險途,而且也已經騎虎難下。
「皇瑪瑪,孫兒說錯什麼了嗎?」弘毅先是放低姿態,從「小孫子」的角度開始入手。
「你說那天外之音,可曾看清是誰所說?」皇太後不為所動,只是追問。
「夢中之人,未曾露面,只是在孫兒面前唉聲嘆氣弘毅咬住一個關鍵——托夢之人很不爽!
「托夢之人還說了什麼?」皇太後見問不出那人相貌,接著轉變方向。
「他還說……」弘毅還沒來得及編好劇本,于是采取故弄玄虛的伎倆,意圖拖延時間。
「如何?」皇帝福臨終于發問。
弘毅听聞福臨介入了,突然猛地跪倒地上,神情異常嚴肅的說︰「玄燁叩請皇太後、皇上屏退左右!」
直呼官稱,說明後面的話題事關重大,不可輕視!
「好,爾等退下!」福臨轉過身來,厲聲說道。
「奴才遵旨!」蘇麻喇領著吳良輔、梁功和一群使喚丫頭轉身就退,卻忍不住回頭望向跪在地上的小玄燁,面露焦慮之色。
「慢著,蘇麻留下。其他人等退出殿外十丈,護持左右!」皇太後想到了什麼,突然說道。
「奴婢遵旨!」蘇麻喇如願以償,急忙出去安排一番,這才匆匆趕回正殿,將殿門關了個嚴絲合縫。
「好了,玄燁,我的孫兒,你可以說了皇太後一直盯著面前的小家伙,直到這時才重新開口。
「皇瑪瑪,孫兒以為,正是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睿武端毅欽安弘文定業高皇帝,托夢與我!」弘毅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抬起頭來,直視布木布泰,說的義正言辭,不容置疑!
「你又如何確定?」福臨急了。就算是太祖皇帝托夢,應該也輪不到他一個小小的重孫子呀,還有朕這個正牌皇帝、孫子福臨呀!朕才是首選!
此時皇太後也是疑惑。雖然這小玄燁誕生以來的確可謂神奇,可平白無故就弄一出「先祖皇帝托夢」,這在歷朝歷代都是弄不好就掉腦袋的事情!
「是呀,玄燁,你皇阿瑪乃是奉天承運大清皇帝,國運所系,獨攬乾坤,若是太祖高皇帝有何國是囑托,自然是首推皇帝!」皇太後此刻必須和自己的兒子站在同一戰線上,否則就是綱常大亂!
弘毅聞听「國是」二字,心中大喜過望,恨不得立即叩拜那位自己的太爺爺努~爾哈赤一番︰您老人家真是開眼呀,下次祭祖好好拜拜您!
「皇瑪瑪,太祖高皇帝在孫兒夢中的確說過緣由,只是……」繼續玩玄虛,不信你們不上套!
「是何緣由?」福臨就是簡單幾個字,以表現自己的極度不滿。
「這……兒臣不敢說!」弘毅記起電視劇里都是這麼弄得,先撈個免死金牌才好。
「說!朕恕你無罪!」皇帝也是騎虎難下,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太祖高皇帝說,他之所以不能托夢皇阿瑪和皇瑪瑪,是因為……是因為……兒臣真的不敢說!」弘毅故作不堪重負的樣子,一把一把抹著額頭上的虛汗。
「既然是太祖聖訓,你就大膽說,朕和皇太後判明……原委,自然不會怪罪于你!」福臨本來想說「判明真假」,突然發覺這里面有個好大好大的陷坑,還沒听聞所謂「聖訓」,何來「真假」?一旦先說是假的,自己這「奉天承運」,也就大打折扣了!
「!」弘毅叩頭應允,還是不說一句正題,只是眼巴巴望著面前早就正襟危坐的皇太後。
「多羅貝勒玄燁,朕也賜你無罪!說吧!」皇太後終于鄭重其事的開了金口,而且第一次喚玄燁爵位,也第一次在玄燁面前用了最最正式的書面自稱「朕」!
「玄燁尊皇太後、皇上旨!」弘毅鄭重其事,先叩了個頭,然後穩穩當當從地上爬起來,就那麼筆直的站著,器宇軒昂!
瞧著這一切,皇太後和皇帝不約而同愣了一下,皇太後甚至有種錯覺,以為小玄燁要給他宣讀太祖高皇帝的詔書一般,身子差一點就從御座之上立了起來!
「于玄燁夢中,太祖高皇帝是端坐雲端寶座之上,高高在上,不可一望,故而未得見了聖顏。只有天音下達,聲氣如雷。太祖曰︰朕早年即‘覆育列國英明汗’,立‘大金’,恩威並行,順者以德服,逆者以兵臨,意圖上承天意、下安黎民,成就一番不世偉業!然,天命所歸,朕奉天帝詔而殯天,侍奉其左右。天帝曰‘汝之一生,智深勇沈,信不愧為開國主,然皆由激厲而成。古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者,于此可見矣。1’又語︰‘汝開大清綿祚久矣。然蓋棺定論,實有十功四過。’朕不詳述,玄燁日後自可斟酌並公之于天下。承天意者,乃我‘大金’,乃我‘大清’。朕之八子皇太極隨朕侍奉天帝,亦是感念朕孫福臨之德行,甚為歡喜
弘毅胡謅一大段,看看呆若木雞的娘兩個,知道還要再接再厲,于是繼續說道︰
「今日托夢于玄燁,而非福臨,亦非博爾濟吉特氏,實屬無奈之舉!他母子二人,皆為朕之不孝子多爾袞所誤!逆子多爾袞,向來居功自傲,有恃無恐。朕听聞前幾日居然擅自妄為托夢于玄燁,威逼恐嚇,劣跡斑斑!近日天帝已將其鎖拿于天牢之內,朕不得已親身而為,諭旨玄燁︰多爾袞所言之事不必驚恐,朕篤信玄燁自有辦法。然,解鈴還須系鈴人,母子同心者,其利斷金。此實乃家事,不可訴至于外人。切切!玄燁小子,天帝所喜,故而異于常人,持鼎而誕,足可重托!」
「太祖高皇帝所言至此,而後才說︰‘于國是,福臨我孫樣樣周全,朕心甚慰。只一句︰倭寇不除,我心難安’
說完,弘毅再一次跪在母子二人面前。
長久的沉默……
皇太後心中不停計較著︰太祖高皇帝努~爾哈赤,或者說玄燁,說的其實不錯,這一大堆,的確是家事為主。而恰恰是因為母子二人不合,就連天上的太祖太宗都知道了,而且還有多爾袞來添亂,努~爾哈赤托夢給母子兩個中的任何一個,都似乎有指責嗔怪之意,實在是抹不開面子。如此說來,托夢給下一代的重孫子玄燁,也是合情合理。上次玄燁睡在慈寧宮,就弄出多爾袞托夢的事情來,而且言詞確確,事出有因,況且那些事情從來為外人所不知,所以不像是胡言亂語。這一次所謂「天外之音」,如果真是太祖皇帝口諭,則前後一致,相輔相成。關鍵的一點,所謂「母子同心」,現在看大多數就是福臨這孩子不听自己的話,非要弄那些漢化事端。承認了玄燁的托夢,也好壓一壓福臨的氣焰……
福臨更是心中悲切︰誠如太祖高皇帝所言,全賴那個死賊多爾袞!如此說來,玄燁這一番言論,無論真假,都是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
「唉……罷了。布木布泰謹遵太祖高皇帝聖訓,自然扶持我兒福臨,母慈子孝,開大清萬年綿祚!」終于,皇太後回過身來,面向北方,緩緩跪拜。
「兒臣福臨,謹遵太祖高皇帝聖訓,定當于皇太後膝前盡孝,不忘太祖太宗訓示,立我大清萬年昌盛之國運!」福臨也趕緊跪在他娘身後。
大清皇太後和皇帝這一跪,等于承認了皇二子玄燁是那唯一的「通靈」之人,而且還是所謂「玄燁小子,天帝所喜,故而異于常人,持鼎而誕,足可重托!」
1此對努~爾哈赤的評論,引自蔡東藩之中國歷代通俗演義。蔡東藩,清山陰縣臨浦(今屬蕭山)人。著名演義作家、歷史學家。14歲中秀才,後又進京朝考,名列優貢,分發福建候補知縣,因不滿官場惡習,數月即稱病回鄉,辛亥革命之後,曾先後在杭州及紹興等地教書。1916年開始蔡東藩用十年時間完成了中國歷代通俗演義,時間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國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其內容跨越時間之長、人物之眾、篇制之巨,堪稱歷史演義之最。被人譽為「一代史家,千秋神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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