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指天下 第一百章 人生別易會常難(二)

作者 ︰ 易水寒衣舞

三月的江南多雨,其實,一年到頭,洛水兩岸的地方都是多雨的,葉逐風是不喜歡下雨的天氣的。

因為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大多數都下雨的天氣的,葉逐風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每次要殺人幾乎都能趕上下雨天,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哭泣。

只不過,今天,葉逐風突然很喜歡這場小雨。

獨自一人,牽著那匹已經瘦了很多的駿馬,披肩的長發因為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臉頰上,有些難受,不過,葉逐風不在意,因為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座小鎮,平安鎮!

不過,顯而易見,平安鎮不平安,這座昔日繁華的小鎮此刻寂靜的有些詭異,遠遠地,平靜中藏著一抹肅殺。

拍了拍身邊的駿馬,葉逐風有些心疼,這匹馬是妹妹樣了很多年的,知道自己有急事會中州才送給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似乎有些對不起它呀!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微微看了一眼已經顯得有些模糊,寫著平安鎮的石碑,葉逐風平靜的踏進小鎮。

他回到中州已經有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他幾乎每一刻都在奔波,她對于吟霜閣的了解不下于自己,在已經佔據了先手的前提下幾乎斬斷了吟霜閣所有的聯系,沒有了那鋪天蓋地的情報網,葉逐風就好像是瞎子失去了手杖,茫然無措。

不過,好在,行走江湖多年的葉逐風還是有一些辦法的,經歷了一些周折以後他還是找到了這次事情主謀的所在地,唯一讓他擔心的事情只有一件,吟霜閣到底被她收服了多少人,那些忠于自己的人還好麼,隱隱的,他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只是,希望他們不要出事。

忽然,在雨中前行的葉逐風停住腳步,遠遠地,空曠,沒有一個人的街道中央放著一樣東西。

一柄插在地上,一人多高,纏繞著黑色鎖鏈的巨劍。

這樣東西,葉逐風自然認得,重劍無鋒,這是吳情的武器,該不會是!

猛的,葉逐風的腦海里閃過吳情的容貌,他快步上前,想要一看究竟,可是,忽然,腳下街道的石板忽然 嚓一聲碎裂,四根尖銳的竹竿從地下嗖的一聲激射而出。

葉逐風的腳尖一點,在剎那之間停住身形,幾乎在竹竿貼著自己衣服的瞬間朝後方激射而出。

四根竹竿的攻擊落空之後並沒有人出現,然而,葉逐風面前的街道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移動,小街的石板寸寸碎裂,飛快的朝著葉逐風步步緊*,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無奈之下,葉逐風不得已不不後退,就這樣僵持了有三丈的距離,葉逐風的背後忽然風聲響起,兩條成人胳膊粗細的鎖鏈一上一下朝著葉逐風的雙腿和脖子呼嘯而來。

這樣的攻擊自然是難不住葉逐風的,根本不需要回頭,葉逐風已經判斷出身後兩條鎖鏈的方向,也猜測出接下來的攻擊路線,自己如果直接一躍而起的話,腳下,藏在街道下的人一定會破土而出,封死自己的退路,然後天空中應該回落下一張漁網,纏住自己。

步步緊*的攻擊方式,用最小的傷亡得到最大的成果。

「看來,你們的主子沒告訴你們,這樣的連續配合攻擊是誰設計的!」

處在包圍中的葉逐風冷哼一聲,身形不退反進,無視身後的鎖鏈,手中流蘇一閃,一道剛猛的刀芒彈出, 嚓一聲,身後朝著葉逐風脖子襲來的鎖鏈應聲而斷,而此刻,葉逐風腳下鋒銳的竹竿再一次出現,四根竹竿誓要將葉逐風的身上多弄出來幾個洞,然而,葉逐風的動作更快,身形一閃,又向前跨出了一步,站在剛剛後退過的地方,如此一來,四個竹竿雖然從地下彈出來,可是卻沒有傷到葉逐風分毫。

更加奇怪的是,本來如同跗骨之蛆的四個藏在地下的人並沒有回頭攻擊葉逐風。

冷冷一笑,葉逐風的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其實這個攻擊很簡單,無非是在街道下挖了地道而已,四個人分前後向前追趕敵人,同時四個人在地面上埋伏,是吟霜閣合擊戰術的一種,這個戰術的弱點在于,藏在街道下的人不能夠後退,因為四個人藏身的地道面積絕對不大,如果挖的太寬的話,就會承受不住地面上的壓力,導致地道崩塌。

一刀揮出,面前街道的石板寸寸碎裂,嘩啦啦,頃刻間,被刀芒摧毀了的地道就坍塌了一丈左右的距離,那四個藏在街道下的人,生生被活埋在下面。

看到合擊戰術被輕易破解,本來跟在葉逐風身後的四個黑衣人看情況不對紛紛後退,朝著四個方向撤退,葉逐風上前一步,想要將他們都留下,魅影幾乎就要施展出來,可是,他微微一頓,想到了什麼。終究還是忍住了,一伸手,抓過地上斷成兩半的鎖鏈,一左一右呼嘯而過。

隨著兩聲慘叫,兩個黑衣人應聲落地。

看著另外兩個逃走的人,葉逐風也沒有興趣追上了,他現在的心思都放在吳情的重劍上,他見過很多死人,也殺過很多人,可是,這種面對死亡的忐忑心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人在江湖,刀口舌忝血,入了江湖自然要有死的準備,何況,他們是殺手,更是每天在刀尖上跳舞。死,他們早就應該又準備了。

葉逐風不止一次想過身邊的人離開會怎麼樣,可是,想想是想想,當最親密的人貼身武器放在自己眼前的一剎那,葉逐風的心,不由自主的開始慌亂起來,恍若當年她死在自己懷里的時候一樣,無助,悲傷。

一步一步,葉逐風走的異常緩慢,他在心里默默的想著最好的結果,吳情只是被抓住了,這只是一個陷阱,付出一些東西就能將她帶回來,可是,葉逐風內心清楚,如果不是死了,吳情是不會放棄這柄劍的。

當年,吳情率領數十人去執行一個自殺式的人,最終,和她同行的十四個人都死了,只有她一個人活著回來。

這柄劍,是蘇荷用那些人的武器熔煉而成,對于吳情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吳情說過,這柄劍比起她的生命更加重要。

無論走的多麼慢,路始終是有盡頭的,終于,葉逐風站在重劍的前面,伸手,那漆黑的劍刃觸手可及,然而,葉逐風顫抖的手無論如何也跨越不了這道無形的屏障。

葉逐風的生命中有過很多女人,可是,沒有一個能取代吳情的位置,她是唯一一個讓葉逐風同床共枕卻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女人。

亦師亦姐!

或許,這是形容他們之間關系最好的詞語。

吳情喜歡讀書,尤其精通佛道兩家的典籍,這一點讓葉逐風也自愧不如,記得以前,他們常常互相考校書中的內容,那樣的日子,在永無止境的殺戮和算集中顯得是那樣的愜意,溫馨。

她是唯一一個見過葉逐風生病的女人,唯一一個能隨意欺負葉逐風的女人,唯一一個讓葉逐風感到有家的感覺的女人。

吳情並不漂亮,沒有長生冷若冰霜的氣質,沒有紫燕溫柔似水的柔情,也不像柒蝶一樣熱情如火,她更像是一個姐姐,照顧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只不過,對葉逐風尤其的好。

以前,葉逐風也問過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對他這樣好。

吳情的回答讓葉逐風此生難忘。

「你的生命里似乎都是黑暗,可是你卻一直在追逐希望,我不知道你的希望是什麼,但是,我覺得你的生命里應該有一些光亮,不管光亮何處,至少,在你追逐希望的路上,不會那麼孤獨

「嘟嘟嘟嘟!」

葉逐風還在回憶著吳情的點點滴滴,一陣馬蹄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抬起頭,一匹瘦馬拉著一輛板車緩緩而來,直挺挺的停在葉逐風面前。

雨,越來越大,原本細如牛毛的針織細雨變成了懸泉瀑布飛流而下,雨水如注,澆的人抬不起頭,可是,葉逐風的眼楮還是直勾勾的盯著馬車上的人,不,應該說是一具尸體。

一句,放在冰棺里面死了的尸體。

在晶瑩的冰棺印趁下,吳情的音容笑貌如故,可是,她確確實實已經死了,死了好多天!

「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渾身濕透的葉逐風終于爆發出來,撲通一聲,他跪在冰棺前面,他後悔,是他的自負害了吳情,他早就知道吟霜閣將會有一場叛亂,可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解決,是他的錯,全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想辦法讓吳情回來,或許這個時候,她應該自由自在的游歷天下,都是他的錯。

長發落下,水滴順著他的臉頰落在地上,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懊悔的淚水。

「我,一定會讓她們付出代價,一定會!」

終于,葉逐風緩緩站起身來,握住身邊原本屬于吳情的巨劍,一字一頓立下誓言。

這一刻,葉逐風的身上異變突起,由內而外,一紅一清兩道橙色分明的線條環繞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到無形的屏障,周圍的雨水被輕輕彈開。

兩道氣流最紅化成一個太極模樣,水*融。

可是,隨著葉逐風一聲怒吼,接連幾口鮮血從喉嚨里面吐出,原本,魔道雙修中代表著無上天道的青色氣流頃刻間崩碎,紅色氣流如洪流一瞬間充斥全身,此時的葉逐風雙目血紅,長發亂舞。

苦修多年的魔道雙修在這一次被葉逐風放棄,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威力巨大的魔道,因為,有些事情他一定要做。

雨中,背負著巨劍的葉逐風拉著吳情的尸體緩緩離開,仿佛是一個圈子一樣,繞道最後,他終于還是選擇了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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