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指天下 第五十四章 那一年家還在

作者 ︰ 易水寒衣舞

武當山下有不少鎮子和村莊,遠遠望去,武當群山仙氣環繞蔚為壯觀。

許是在山下听多了仙人的故事,村子里的孩童見到了外面來的人,尤其是其中一個還帶著一柄好看的長劍,都爭相問他外面的江湖,誰沒有個小的時候。

葉逐風脾氣溫和,有一嘴沒一嘴的扯著不著邊際的話哄孩子,倒是蘇荷跟昨晚借宿那家的大娘嘮的挺好。

本想著早起登山武當山,可是好巧不巧,天空飄飄灑灑開始下雪,而且有愈演愈烈的勢頭,借宿這位大娘家的家境並不算好,那扇木門在風雪的肆虐下搖搖欲墜,靠著一根木棍頂著才沒有掉下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也不著急趕路的兩人就順手幫著大娘修好了木門,當然,蘇荷的主要工作是和大娘嘮嗑。

看到大娘迥然一身,葉逐風也不免同情,屋子的正中央有三塊靈位,應該是老大娘的丈夫和兩個兒子,靈位粗糙,可是,卻應該是整間屋子里最貴重的東西。

叮叮當當的敲打著房門,開合幾次沒有問題。

「大娘,好了,您看看還有那不滿意的!」

「哎呦,哎呦,滿意滿意,哪有不滿意的,老身一個人,無依無靠的,能有人搭把手就很好了,只是,勞煩公子干這等粗重的活計,這,這實在是」

年過半百的大娘連連擺手,趕忙想要向葉逐風道謝,站在一旁的蘇荷趕緊攔住「大娘,那不滿意就說,他呀,才不是什麼公子!」

「那你這是!」

大娘一臉疑惑,看昨天這姑娘的態度,分明就是個下人呀!

「呵呵,大娘你不用多謝,我自己也是靠手藝糊口謀生,這點事情,還是做得來的!這丫頭還是我父親在世的時候買下來的丫鬟,這輩子賣身契在我手里,就別想月兌身了!」

說道最後,葉逐風惡狠狠的盯著給自己拆台的蘇荷,後者,毫不在意,繼續挑釁。

老大娘年老眼花,看不見兩個人的小動作,只是感嘆道︰「能夠自食其力是最好的,咱們大將軍在的時候,就常常和手下的人到田里幫我們做農活,還想辦法幫著那些受了傷不能上戰場的士兵謀生路,王麻子,徐老二——」

一個個人名從大娘的嘴里念出來,葉逐風和蘇荷愕然,還有這樣的將軍,蘇荷心直口快,直接問道︰「大娘,你說的是西北哪位將軍,西涼王陳奇,小兵仙蕭翎鳳還是.」

「他們!」

听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大娘的臉色明顯變得冷冽起來︰「他們也算是將軍,老婆子這輩子就知道我大燕文成皇帝,就知道我大燕葉大將軍,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提起這兩個人,大娘的臉上一片追憶之色,十五年時光流逝,當年風韻猶存的夫人如今也變成了年過半百的老者,可是,當年國破山河裂的前仇舊恨又怎麼能隨隨便便忘記呢。听到這兩個人的名字,葉逐風的臉色變了變不再說話,他沒有想到,在這里,竟然還有舊燕故人!

「大娘你也是舊燕人!」

蘇荷看了一眼臉色陰晴不定的葉逐風,會心的發問。

老大娘嘆了口氣,指了指屋子正中央的三塊靈位有些哽咽的說道︰「哎,可不是,當年我丈夫兒子都死在草原,老身活著就是想著會有那麼一天,有那麼一個人能長驅直入毀了那草原王庭!」

「大娘不妨回西北看看,那邊已經不再排斥燕趙舊人,狐死必首丘,流離這麼多年那邊怎麼說都是故鄉,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有人會去草原討回那筆就債!」

葉逐風微笑著拍了拍大娘的肩膀,後者一愣,不明所以,可是,葉逐風卻已經起身告辭,帶著蘇荷離開,不顧外面風雪漫天,等到錯愕的大娘回過神來,外面那里還有葉逐風二人的蹤跡,只是,桌子上的三塊靈位下面,一錠銀子,分外刺眼!

一路冒雪而行,葉逐風沉默不語,蘇荷也不說話,故土難離,葉逐風有鄉愁,她蘇荷又怎麼會沒有。

在大秦的鐵蹄下,燕國動用舉國之力義無反顧出征草原,遣散百姓,皇室和數百位忠臣焚毀燕都,舉國共存亡孝悌仁義彰顯無遺,燕國子民不恨大秦,恨的是草原!

趙國興兵,和大秦抗衡七載最終卻沒有逃過城破的結局,可悲可嘆,這筆賬又該算在誰的頭上,自然是大秦無疑,可是成王敗寇,她蘇荷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天下大勢不可逆,這麼多年,認命了,只是,總有那麼一絲絲的期望,她也想著報仇,至少,應該有那麼一點希冀!

老大娘的一番無心之語,卻莫名的勾起兩個人的鄉愁,或許是國仇!

「其實,這次冀州的事情我要是不插手,說不定秦王妃就能復國!」

忽的,葉逐風突然開口。

撲哧一笑,蘇荷搖搖頭道︰「既然你都能阻止他們,大秦會沒有辦法,沒有絕世高手護持,今天秦王妃復國,明天奪魂就能拿下她的腦袋,大秦皇宮那群出生,都是見人就咬的瘋狗!」

葉逐風玩味一笑,盯著蘇荷道︰「你知道奪魂!」

蘇荷同樣冷笑對待︰「公子,莫忘了,奴家除了打鐵之外可是咱們吟霜閣有數的杰出諜子,說起收集情報,除了柒蝶我可不服任何人!」

皺了皺眉頭,葉逐風沉聲道︰「這麼說,你手上還有自己的情報網!」

點點頭,蘇荷並不否認,若是沒有足夠的消息老遠,她怎麼能躲過葉逐風的多番探查,最後如果不是靜靜這一手釜底抽薪葉逐風還真沒有什麼可能找到她!

「那麼,當初有人重金買陳思穎頭顱,意圖嫁禍吟霜閣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奪魂做的!」

有些迫不及待,葉逐風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關于奪魂這個大秦皇室專屬的秘密殺手組織,葉逐風知道的並不算多,當初吟霜閣六位核心因為閣主的事情分崩離析,柒蝶雖然還在替葉逐風打理情報,可是他們之間的心結卻始終沒有解開,有些事情,葉逐風也沒有辦法*問,一個弄不好,再和柒蝶發生什麼不愉快,葉逐風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是他們,這個消息柒蝶證實過!」

這樣哦,葉逐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雖然已經猜測的十有**,可是,和得到證實之後的感覺完全是兩種,確信這一點,葉逐風更加相信或許,這一切,是哪位自己遠在天邊的老朋友謀劃的一盤大棋,只是,她到底要干什麼,按照道理來說她不是應該保護大秦麼?西涼亂了對她有什麼好處,到時候生靈涂炭,陳奇死了,西涼四分五裂,一個萬一西北草原入侵,大秦面臨的局勢比起當年大燕的情況好不了多少,葉逐風相信,現在大秦的國力絕對大不了一場月復背受敵的戰爭,攘外安內,先做哪個,帝王心術,葉逐風猜不到。

只不過,若是能弄清楚她的圖謀,說不定,自己可以漁翁得利是真的!

「你在想什麼,我跟你說,我除了會打鐵之外別的什麼都不會了,你要是想要我手下的情報網給你也行,不是,公子,閣主大人,你別這麼看著我,每次你這麼看著誰笑誰肯定沒有好事,你別笑了行不行!」

蘇荷一臉無奈的看著對著自己笑意正濃的吟霜閣,一步一步後退,恨不得離開就跑的遠遠的,每次葉逐風想要對誰下手的時候都是這個表情,現在這個地方就他們兩個人,死的肯定是自己!

「這麼個事!」葉逐風繼續呆著令人玩味的笑意說著︰「這樣吧,你也知道我不是強人所難的人,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你想辦法讓我跟柒蝶和解,要不然,你替我去大秦皇宮做件事情,怎麼樣,哪一個你自己選擇!」

「你開什麼玩笑!」

蘇荷瞪著葉逐風眼楮溜圓怒不可遏。

「你對柒蝶做了那樣的事情你還想著和解,她現在幫你我都覺得不理解,換成我不捅你兩刀才怪,大秦皇宮那是什麼地方,當年刺殺一個皇子吟霜閣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顧笙簫不,劍神,天榜第三,他都差點死在皇宮你讓我去,你要想讓我死你直接說行不!」

葉逐風一臉嬉笑的說道︰「我不是那樣的人!」

蘇荷一臉憤恨道︰「你怎麼不去死呢?」

搖晃著腦袋,葉逐風輕輕道︰「紅蓮借你玩兩天!」

「什麼?」

葉逐風撇了撇嘴,將手上的紅蓮業火扔給蘇荷︰「到武當之前,紅蓮是你的了,每個時辰還給我一次就行!你去皇宮!」

抱著手上的紅色長劍,蘇荷一臉警惕的思索片刻,突然好像是怕葉逐風反悔一樣干脆道︰「成交!」

對此,葉逐風目瞪口呆!

商量妥當的兩人繼續向前走去,很快就要離開村子,蘇荷抱著紅蓮仿佛摟著情人一樣不肯撒手,葉逐風的眼楮卻突然被幾個孩子吸引住,雪地里,幾個孩子手上捧著紅薯,蹦蹦跳跳的向前跑去,葉逐風忽然道︰「想不想吃!」

蘇荷錯愕!

葉逐風卻已經跑到那群孩子面前不知道說什麼,不一會,手里拿著兩個紅薯的葉逐風回到蘇荷身旁,伸手地給她一個!

疑惑的接過紅薯,蘇荷輕輕咬了一口,還是熱乎的。

嘴里同樣嚼著紅薯的葉逐風含糊問道︰「好吃麼?」

蘇荷點點頭,不明所以,她不懂,葉逐風怎麼會喜歡吃這種東西!

捧著紅薯的葉逐風眼神迷離的看著漫天飛雪,一言不發!

那一年,也是飛雪漫天,只是,那一年,大燕尚在,西北萬里,山河還在!

那一年,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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