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縈深深的一閉眼,再睜開時看到了沈寒。
他臉色略顯憔悴,應是在這守了不少時間了。
沈寒熟練的舀起顧琉縈手上的玲瓏蛇,他把蛇放在手上,任由它纏在自己的手腕上。
它吃了顧琉縈不少的血,但它依舊玲瓏剔透,一眼望去依舊是近乎透明的白。
沈寒心思百轉,道︰「三年了,它還是這麼大,一點也沒變。」
小珊和小二原本也在屋內的,自顧琉縈醒後他們便悄悄退了出去,此時屋內只剩他們兩個。
顧琉縈知道沈寒指的什麼,聲音有絲哽咽亦有絲顫抖︰「它長不大的,它也永遠不會變。」
沈寒站起身把玲瓏蛇放進了早就準備好的大白玉瓶里,舀起一邊的小白瓷瓶倒了些什麼進去,目光始終盯著玲瓏蛇。
「對啊,不會變。」
顧琉縈站起身,她身體還有些虛弱,玲瓏蛇每次吸完她的血後她當晚便無法入睡。她體內的余毒便會開始發作,雖只是余毒卻是穿腸之痛。
她腳步都有些虛浮,踉蹌的走到沈寒身後,輕輕的從他後背圈過他的腰身。
沈寒身體微僵,隨後手覆上她的,他只覺她的手沒有一點溫度,就像他現在的心一樣。
「你也不會變的是嗎?」沈寒問的很輕,語氣滿滿是不確定。
顧琉縈良久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變?
她沒變麼,她沒變的是依舊要為了天下放棄他。
她變的是,三年了,她越發煎熬了。
屋外月亮正高掛,此時厚厚的雲層漂過來擋住了大部分的光亮。
窗外樹影倒映在牆上,斑駁了一地的碎影。
「這三年,你是怎麼度過每月十五的?」聲音依舊很輕,只是他的手握得顧琉縈生疼。
顧琉縈沒有在乎手上的疼痛,一點疼她還是忍得住的。
她知道,他在怨她。
如何能不怨呢?
「早晨去城東義診,回來差不多天就快黑了,然後就站在窗邊看月亮,想著你那的月亮必是和我這的一樣圓。直到子時毒發時用玲瓏蛇吸毒,然後余毒發作一晚也就過了。」
顧琉縈輕描淡寫的說完,沈寒握著顧琉縈的手漸漸松了力度。
他如何會不知她是怎麼過的十五,三年前他便知道了。只是三年前她每每余毒發作時都要把他趕出去,她不允許屋內留下一個人。
有些傷痛是不能與人分享的。
沈寒感覺到顧琉縈抱著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知道她余毒快發作了,心里一緊,聲音卻依舊淡淡的,道︰「今晚我陪你可好。」
顧琉縈沒有說話,沈寒卻知道她在他身後搖頭。
感覺到她身體越發顫抖得厲害,沈寒猛的轉過身逼視著她的眼楮︰「為什麼,為什麼一次次把我往外推。天下百姓?你到底當我是什麼,還是把你自己當救世主了。」
顧琉縈咬緊了唇,一瞬間覺得心里很疼,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奔騰而下。
沈寒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終究不忍在責備她。
他早就知道結果,可他卻可笑的抱著幻想。
沈寒一把拉過顧琉縈,略有些粗暴的吻上了她的唇。
顧琉縈沒有反抗,無論今晚他怎麼對她,她都不會反抗,因為過了今晚,他們就真的陌路了。
沈寒越吻越大力,似乎要把她拆了下肚,他在發泄,他在不滿。
他感覺到顧琉縈的順從,心里不知為何越發生氣,牙齒一用力便咬破了她的唇,顧琉縈呼痛條件性的去推開沈寒。
沈寒死死的禁錮著她,舌略有些生澀的進攻她的城池。
顧琉縈覺得呼吸困難,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吻,更甚的是她的余毒已經到了發作的邊緣。
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到她余毒發作時的樣子。頭腦里最後的一絲清醒讓她用力的推開了沈寒。
沈寒看著她嘴角的血突然唇角勾起一絲笑,可當看著她痛苦不堪的表情時覺得難以呼吸。
顧琉縈艱難的轉過身,顫抖的喊道︰「小二,把他帶出去。」
小二跟隨顧琉縈多年,自然知道她從不讓人看到她余毒發作。
小二硬著頭皮進了來,沈寒見此嘴角的笑變得冷了︰「難道我也不能留下來?」
顧琉縈沒有回答,她的余毒已經開始發作了,她死死咬著唇畔盡力不讓他感覺到她的痛苦。
沈寒早就知道答案了,可笑他一次一次問著那些已經有答案的問題。
沈寒手在衣袖內握得死緊,轉身決然的離開了這間屋子。
顧琉縈听到關門聲再也堅持不住猛地倒地。
沈寒一直站在門外,他很多次想不顧一切的沖進去,可終究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行為。
小珊在一邊早已淚濕了衣衫。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顧琉縈余毒發作時場景,可她卻是每月十五都守在她的屋外。她煎熬,她和小二亦是陪她煎熬。
沈寒背對著門,衣袖里的手早已鮮血淋灕,他听著屋內傳來細碎的抽泣聲心里比她更加煎熬。
他還記得三年前第一次守在她屋外時的場景,那時他想,不過是余毒,再厲害的毒應該也不會有多厲害。
可當顧琉縈屋內沒有聲響時,他進去看到的卻是一地的鮮血,地上的木板可見深深的指痕。
而顧琉縈卻端坐在梳妝鏡前梳理長發。只是那長發上除了汗水外還有鮮血。
他還記得她當時笑著對他說,都過去了,沒事了。
可她臉色的蒼白卻是無法忽略的。
他那時不明白她到底是經歷了怎麼的折磨。可她卻一直不願讓他明白。
她不願的事,即便是他也勉強不了。而如今,他有了勉強她的資本卻不忍勉強她。
沈寒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他想的都是他們在一起的那三個月。
那三個月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然而快樂總是走得很快,他也抓不住它的尾巴。
他一直沒告訴顧琉縈他如今的身份,她亦是沒有問過。
他原本是想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看看顧琉縈會如何抉擇,原來,終究是他傷人傷己。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後悔。
有些東西不知道它便會像一根刺一樣卡在心里,可知道後卻會是一把刀。
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了用刀來插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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