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 冤家

作者 ︰ 新燕頓旺

話說連生兩日里呆在周府客房,自知當日言行無狀,不敢出門,可時間長了,甚是無聊。于是趁周管家送來午飯時,便問道︰「周叔,府里可有書齋?飯後我可去讀書,打發時日

周仲強道︰「後院西北方向有座閣樓,名雨潼閣,是周府藏書所在。你且用飯菜,待會兒我讓王大童帶你去吧

連生謝過。茶飯後,有一後生進來,自稱王大童,二十來歲的樣子,說是周管家命他來,帶連生去雨潼閣的。雨潼閣在周府後院,靠近周府祭祀的先祠。雨潼閣和先祠再往後,就是周府家丁護衛們的住處和齋沐堂所在。

王大童本是跟著周劍雄去短松寨辦事回來的,從小就在周府長大,和周可馨極為要好,當她是自己親妹妹一般愛護。回府後,听說小姐受了連生屈辱,心中不快,其中原委並不細知。現在周管家命他帶連生去雨潼閣,他心下道︰「好你個連生,竟然一直住在府上,今日定不能饒你于是不動聲色,將連生帶到雨潼閣,見連生取了幾本詩集閱讀,王大童便出了閣,急忙去小姐住處。

周可馨听了王大童稟報,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好哇強叔,我敬你是周府的老人,你卻越發過分了。連生這般羞辱我,你非但不施以教訓,還當他是座上賓尋思片刻,周可馨俯在王大童耳邊,如此這般交代一番,王大童得意,點頭離去。

連生看到李白詩中有一句「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心生感嘆︰周府這麼大,我哪兒也去不了。這時見王大童慌慌忙忙跑來,道︰「連生,不好了。我有個兄弟,在齋沐堂沐浴時暈倒了。你是大夫,快去幫忙瞧瞧吧

連生一听,忙放下手中的詩集,隨王大童出了雨潼閣。經過周家先祠,往北不到二十步便是齋沐堂。王大童停下腳,指指齋沐堂門里,道︰「就在里面,你快進去吧

連生見王大童停下不走,心中不解,又見他焦急催促,只好邁步到了齋沐堂里屋。齋沐堂本是富貴人家逢年過節、祭祀齋戒時沐浴的地方,相當于私家澡堂子。連生進得門來,果然見有一個人,衣衫不整躺在地上,卻因浴池里水氣蒸騰,看不清晰。心想︰莫非這人是因為浴池的水太燙,蒸汽又濃,心悸猝發暈厥?不管怎樣,救人要緊,連生趕緊上前幾步,將那人身體翻過來,將他靠放在自己腿上,正要去探鼻息、掐人中,想不到這人猛地抱緊連生,順手還扯爛自己上衣,大喊道︰「來人啊,非禮啊

連生听到這句喊聲,心道︰「完了。自作孽,不可活此人正是周家小姐周可馨。

周可馨喊聲未落,就沖進三個漢子,拿著棍棒,將連生拉扯到一邊,拳打腳踢,棍棒劈頭蓋臉打來。連生抱著頭,「哎呦」連聲,卻無處逃竄。

齋沐堂緊挨著家丁、護衛們的住處,眾人听得齋沐堂里面叫喊連聲,便過來察看。但听得周可馨在里面大聲罵道︰「打不死你個臭流氓!」

連生道︰「周小姐,是誤會……哎呀,誤會……」

歐陽晏一看情況不妙,忙去稟告周仲強,兩人匆匆趕過來,沖進齋沐堂,先把王大童等人拉開。周仲強喝道︰「住手!這是給小姐看病的大夫

其他人一看是周管家,便停了手。周可馨卻不管那麼多,上去連踢帶罵︰「叫你不知禮數!叫你胡言亂語

周仲強站在一旁,哭笑不得,又不好阻攔,只道︰「小姐別生氣,此事莊主自有安排

周可馨瞪了周仲強一眼,並不理會,扯著連生不依不饒,說道︰「快向本小姐道歉!」

這時周劍雄、鄭明瑞、鄭宇成等人听得後院吵鬧,不知出了什麼事情,便一起趕過來。但見周可馨衣衫不整,香肩微露,非要連生跪地認錯。連生此刻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嘴里流血,「哎呦、哎呦」哼哼不止。周劍雄忙喝道︰「馨兒快住手,不得無禮

周可馨見父親來了,還有兩位客人,忙整理衣衫雲鬢,滿臉通紅道︰「爹,這人怎麼一直在府上,你也和強叔串通好了欺負我

鄭宇成見周可馨衣衫不整,地上趴著一個小青年,忍不住問道︰「周叔叔,這位是?」

周劍雄回道︰「這位是慈濟醫館的學徒連生,前幾日來府上為小姐問診,言語間有些誤會

鄭明瑞將事情看在眼里,臉上隱隱掠過一絲不快,說道︰「我听說周小姐一向身體不好,今日看來,精神煥發,倒是我們過慮了

周可馨听鄭明瑞話語中暗含著嘲諷,慢慢冷靜下來,尋思︰自己可能做的有些過分了,失了周家小姐的禮數。但想著自己之所以這麼沖動,只怪連生先前冒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受這莫名的屈辱,一口惡氣無從發泄。這時周可馨見有客人在,自己又衣衫不整,玲瓏凸翹都叫人看在眼里,更覺羞臊,便紅著臉,低頭不語。

周劍雄也听出鄭明瑞話里意思,不好意思地干咳幾聲,道︰「周某家教不嚴,讓大家看笑話了。馨兒,還不披好衣裳回房休息

翠兒趕緊拿了衣裳替周可馨披好。周可馨又瞪了連生一眼,惺惺離去。

「你們也散了吧。老周,扶連生回房,涂些跌打藥膏說罷嘆了一口氣,領著鄭明瑞、鄭宇成回到客廳。其他人等,也各自散了。

且說鄭明瑞、鄭宇成這次來周府,一來是想打探短松寨的內情,另一個目的,原是想替鄭宇成向周家提親,結果被這事兒一鬧,提親的話還沒說出口,鄭明瑞心里便有了作罷的念頭。

鄭明瑞等幾個人在客廳重又坐下,周劍雄命人新泡了茶,問道︰「明瑞兄,方才你說還有一事要商議,不知是何事?」

鄭宇成正想起身回復,卻被鄭明瑞悄悄用手按住。鄭明瑞道︰「周莊主,我這次前來,宗主特意囑咐,說聖女教近日在定陽一帶活動頻繁,你我兩家,可不得不防啊

周劍雄點頭道︰「明瑞兄說得極是。我听說聖女教行事詭異,教主叫羅翠花,下有五位九天玄女,各自發展信徒數萬之眾。如今朝廷孱弱無能,這種邪教,隨時都有可能舉事而起,禍亂中州

鄭明瑞道︰「不止如此。聖女教還滲透至官貴、豪紳之家,染手私鹽買賣,獲利豐厚。近日,鄭府陸續有人稟報,四川的繡品、杭州的貢茶,都開始和聖女教的人做買賣,進貨價錢都被抬高不少。不知道周家的生意,可也受到影響?」

周劍雄道︰「這倒還沒有。明瑞兄想必也知道,周家這些年的生意,僅余絲茶。絲綢我們一般是從山東、蘇杭進貨,茶葉多在福建,還沒有听到聖女教插手的消息

鄭明瑞道︰「如此甚好。想你我兩家,本是世交,如今天下不安,更應攜手共濟。日後鄭府也許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周莊主多多照顧

周劍雄道︰「明瑞兄客氣了,周府承蒙鄭宗主抬愛,照顧多年倒是真的。以後但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周某在所不辭

鄭明瑞哈哈一笑,喝了口茶,說道︰「今日不早了,叨擾多時,甚是過意不去。我和宇成還需回府復命,就請告辭

周劍雄忙起身道︰「如此,我也不多留兩位,日後記得常來舍下喝茶說罷命人包了兩包上好的大紅袍送與鄭明瑞,又將鄭宇成送的長白山人參禮盒,遞回鄭宇成,誠懇地說道︰「賢佷,此禮過于貴重,小女哪有這等福氣享用,你且帶回去,府里長老、官面走動,都用得上

鄭宇成道︰「周叔叔,我是專程想來探望可馨妹妹的,正好明瑞叔叔有事與您商議,便作了伴過來。這顆人參,要說可馨妹妹無福享用,那我可是要愧死了。您千萬留下

鄭明瑞怕佷子多說話,也忙道︰「周莊主,這兩斤大紅袍,可是解了我們宗主的饞呢。要是這顆人參你還不收,豈不是讓我們沒臉回去見宗主嘛

周劍雄見兩人堅持,便道︰「你們既如此有心,那我便收下了。待小女身子爽利了,得空也讓她去貴府拜望

鄭宇成道︰「那可太好了。我家依玲妹子和可馨同庚,也吵著說很久沒見可馨妹妹呢

周劍雄道︰「也是啊。依玲這閨女,可許了人家?」

鄭宇成道︰「還沒有。一來年紀還小,二來她這秉性,誰家的公子敢要她啊?」

周劍雄笑道︰「怎麼,難道比我們家可馨還凶嗎?」

鄭明瑞忙接口道︰「可不是嘛,將來你若見到她,也須得帶兩分小心

說罷幾人哈哈大笑,言語間,周劍雄便將兩人送至門外,輯禮別過。

鄭明瑞、鄭宇成打馬徐行,不消多時,便出了周莊地界。

鄭宇成道︰「叔叔,剛才提親之事,您為何不許佷兒吱聲?」

鄭明瑞道︰「宇成,可馨姑娘你也見著了,病容憔悴,行事粗魯無禮,你難道要娶這麼一位姑娘相伴終生嗎?」

鄭宇成道︰「此事蹊蹺,未必是可馨妹妹舉措不當

鄭明瑞道︰「你與可馨的婚事,原是宗主多年前一時興起許下的。這次來周府,他命我見機行事。如今周府沒落,實力大不如前,而我們鄭家卻是定陽縣數一數二的大戶,你又是宗主唯一的兒子,可知道這定陽縣內,有多少富紳家的閨女,都想著攀你這門親事呢。你且少安毋躁,要是實在喜歡周可馨,我再向宗主稟報,他日再提親也未嘗不可,要是你對她感覺不咸不淡,這門親事我看就罷了。這時節兒,你可要為鄭府的大局多著想

鄭宇成听罷,暗自尋思︰自己與周可馨只在六歲時見過一面,平日是因為听大人們說兩人曾有婚諾,故而對她有些上心罷了。今日見到周可馨,看她姿容儀態,也是一般。若論感覺,確實是鄭明瑞所說的「不咸不淡」,便道︰「成兒願依叔叔之見

二人說著話,便打馬回鄭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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