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攬勝碾壓碎石嘩嘩上路,在街上轉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後,緩緩的駛向衛生院。
高志揚離開之前,喜不勝收的透露他是怎麼接到這個差事的。
原本正在給黃石鄉派出所干警協警等進行輔導教學的高志揚,稀奇古怪的突然接到縣公安局局長的電話。
局長在電話里聲稱一個很重要的人物赴黃石鄉自駕游不慎受傷,要高志揚立刻暫停手里的工作,將他護送到縣人民醫院,只要事情辦妥就給記功一件。
這如同天上掉下的餡餅,就這麼幸運的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高志揚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往上爬,誰不想多接管大案要案積功升職升級,早就厭倦了下基層做什麼狗屁輔導。
放下電話,他第一時間就去醫院看望了受傷的男青年。
一身迷彩服的他怎麼看也不像是自駕游,倒是有點兒疑似盜獵者,可無奈縣公安局局長發話,哪怕就是個意外左肩嚴重貫穿受傷的盜獵者,他也只能執行命令。
對方驗過了高志揚的警員身份後,才把車鑰匙交給了他。
然後高志揚就過來提車,結果遇到了武鋒,喋喋不休的講了這麼一通,高志揚感覺最矛盾的一點就是這男青年為何要向女老板打听武鋒二人的去向,明明武鋒聲稱不認識這家伙。
武鋒懶得跟高志揚這嘮叨鬼解釋那麼多,拽開車門後就嚷著去衛生院見到人再說。
高志揚覺得有理,所以便載著武鋒一道前往了衛生院。
黃石鄉作為一個窮鄉,其衛生院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座很老舊的三層小樓,充滿了上個世紀七八年代的建築風格,進進出出衛生院的人並不多,路虎攬勝直接開到了小樓門前停下。
「麻痹的,就這麼一個病人,衛生院居然要派出一位外科醫生外加一名護士隨行!」
停車後,高志揚罵罵咧咧下車打開後排車門還有後備箱,準備挪出足夠的空間。
武鋒靜靜的站在一旁,看到高志揚從後排座上抱下了一摞衣服和鞋子,有過之前蘇怡贈送昂貴衣服皮鞋等經歷,武鋒事後曾特意上網學習過世界奢侈品牌。
一眼就看得出,隱,他換在車內的衣服鞋子等無不是頂級名牌。
一個殺手能賺這麼多?而且平時生活這麼有腔調?
武鋒開始覺得試圖狙殺自己的這個人,有點兒意思,其貌不揚但出手及狠,專業素質還算過硬,就是語氣差了點兒,當然,在生活品味方面,武鋒還不如他。
比如現在武鋒身上剛買來的襯衫褲子和鞋子,加在一起再乘以十倍,還不如一件襯衫值錢。
這是一個生活高端,膽子很大不怕惹事兒的殺手。
武鋒對敢于動用狙擊步槍狙殺自己的這個隱,有了最新的直觀判斷。
把車準備好,武鋒陪同著高志揚叮叮咚咚的踩著樓梯上樓而去。
受傷的隱,已經結束了輸血消毒救治等工作,強悍的身體素質支撐他根本沒讓醫生打麻醉就完成了傷口的清理和包扎工作。
盡管事後他累得已經全無力氣,整個人也疲憊不堪,但送入病房後,他第一時間還是和王德才取得聯系,沒有告知失手的情況只是說自己意外受傷計劃延後,然後便要求他托關系找人接走自己。
許家輝曾吩咐過王德才,務必百般配合隱的工作,所以王德才立馬找到省委組織部的關系密切官員,他一個電話打到巴州縣公安局,直接跨過了市委縣委等等不知道多少級別,這可讓那個縣公安局局長誠惶誠恐。
足夠強硬的關系後台就是好辦事,隱沒等多久,就有一個自稱是巴州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干警向他報道,黃石鄉派出所所長黃宇親自去幫忙辦理手續。
之後的事情,隱就完全沒有必要操心了。
躺在床上,他轉動著手機心思煩亂。
想不通!
怎麼也想不通!
子彈明明命中了武鋒的胸口,他的確也倒下了,可為什麼他沒死!
隱閉上眼楮,很難想象那些狗血影視劇里杜撰的鏡頭,比如說子彈踫巧擊中了酒壺、護身玉等等之類的。
作為一個縱橫國內多年,替許氏家族辦了不少事情的殺手,他顯然不會信奉這一點,可事實就是如此,武鋒不僅沒死,還漫山遍野的瘋狂追殺他而來。
就那速度,就那氣勢。
隱現在想起來都有些膽寒,只有上過戰場的血火戰士才會迸發出那樣歇斯底里的速度,如同獵豹一般如履平地瘋狂沖刺追殺。
得虧隱平時生活優渥,舍不得高端奢華的生活,在死亡陰影的激發下,他也死命硬拼。
而且,武鋒跑到他狙擊點之前,他意識到失手就立馬先逃跑掉,可後發狂追的武鋒依然活生生的壓縮了兩者之間的距離,其實力可見一斑!
遇到這麼一個實力超然而且運氣極佳的家伙,隱,第一次覺得自己倒了大霉。
現在想來,許家輝這個闊少也真是閑得蛋疼,為毛抓別人的女友玩什麼密室囚禁虐待游戲,要換做是隱,他才不會像武鋒還大發慈悲,留他們活口,肯定通通先閹後殺。
當然,隱也在思考,肯定和香榭麗別墅山莊事件月兌不掉干系的武鋒,到底是怎麼做到一人未驚就救人成功,還下藥導致十幾個男人集體銀蕩狂歡,進而導致許家輝這個嚴重受害者從此再也不舉。
帶著各種各樣的疑惑,隱,躺在床上等著接應,腦子里卻始終想的是武鋒。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喚醒了隱的思緒,他習慣性的模向腰間,這才意識到這里是安全的衛生院,而且自己身上已經沒有槍。
「進來!」
高喊一聲,震得傷口劇痛,隱立馬繃住心神不敢亂動,這醫院的醫生縫合包扎傷口的水平真心不敢恭維,他現在幾乎和一個廢人無異。
門開了,首先進來的是穿著警服的高志揚,然後是醫生和護士,再然後……
武鋒來了!
人世間最刺激神經中樞下丘腦的事情,不僅只有性,還有驚嚇。
隱就是這樣覺得。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沒有被自己殺死的目標會笑眯眯的走進病房來,一臉關懷的看著受傷的自己。
武鋒現在就是這幅表情,微笑帶著溫暖,帶著關懷,帶著莫名的憂傷……
「他,他怎麼來了,他怎麼敢來!!」
隱的瞳孔里閃過慌亂,他驚恐的看向床沿邊的高志揚,這時候他才猛然覺得,人民警察原來是這麼帥這麼酷,真心渴望被親近被關懷。
武鋒很安靜的看著床上的隱,他也是一時興起,想來「慰問」一下敢于狙殺自己的殺手。
人類上下歷史幾千年,恐怕也難以有這樣離奇的情景,武鋒特別想要知道隱,他心中此時此刻的心情該會是何等波濤洶涌。
他會感覺到無地自容嗎?
他會覺得死到臨頭嗎?
武鋒笑呵呵的看著隱,隱,卻目光躲閃不敢正視武鋒,兩人一句話也不說,但此情此景絕對充滿了尷尬與壓抑。
高志揚和醫生護士卻品味不出這倆人之間的故事,高志揚心里正想著盡快把這精貴的盜獵者趕緊送回縣里,醫生和護士還琢磨著怎麼撈金。
「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收拾收拾就出發吧!」
高志揚說著,就伸手去拿那身血跡斑斑的迷彩服還有鞋子,將它們裝進口袋里,然後才看到默不作聲的武鋒。
「鋒哥,人你也看到了,你認識他嗎?」
武鋒搖搖頭,目光一直注視著隱,淡淡笑道︰「我不認識他!」
高志揚眉頭一挑,側頭看向病床上受傷的這家伙,也不好意思把昨晚他向雜貨店女老板打听之事捅出來,就是好奇的看著。
隱瞬間就察覺到了莫名的陰寒,武鋒身上的殺氣相當濃郁,盡管他一再壓抑住殺意,但隱感覺得出,自己這條命遲早會被武鋒拿走。
那一槍打出去,隱就已經注定和武鋒成為生死之敵。
「怎麼辦,該怎麼辦!」
隱神色慌張,胸口急劇起伏,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道歉?求饒?下跪?
瞬間,隱的腦子里浮現出各種念頭,面對毫發無損的武鋒,他知道,只要武鋒出手,一分鐘之內,房間內連同自己在內的四個人全部都得死。
可武鋒不會殺死無辜者!
隱避開武鋒的眼神,擠出一絲笑容看向高志揚,隱藏在靈魂深處的恐懼心理,讓他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裝成一個弱者,一個理應得到同情和憐憫的受傷人士。
「謝謝你們!」
隱艱難的說出一個字,可始終在懷疑著警惕著,武鋒會不會忽然沖上來,一把掐斷自己的脖子,可武鋒遲遲沒有。
換衣、穿鞋,一臉諂媚的女護士高高舉起輸液瓶,在拎著兩個醫藥箱的醫生引領下,隱走了,高志揚拎起口袋也跟了出去。
房間內,剩下了武鋒一個人。
一秒鐘後,他笑了,這被許家輝極其看重的殺手已經失去了價值,他產生了恐懼心理,他害怕死亡,為此他願意放棄任何尊嚴與榮耀,這樣的人,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勇氣和戰勝任何強敵的信念,還有什麼價值可言!
衛生院門口,隱被小心攙扶著坐進了車內,有醫生和護士隨車照顧,還有荷槍實彈的刑警開車護送,他理應很安全。
但是武鋒站在小樓前,清晰的看到他病號服後背濕漉漉的,那可不是血,而是冷汗。
路虎攬勝緩緩駛出衛生院,在車即將離開的剎那,隱轉過頭看向車後,他看見武鋒,對他做出了一個扣下扳機的手勢。
瞬間,他如同跌入了萬丈冰淵,徹骨的涼意自脊髓到頭頂,渾身上下感到莫名的寒冷,這種感覺就像是執行槍決的死囚,在那臨刑之前的後悔、懊惱、希冀、渴求……
然而,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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