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作為壽宴場所的花廳,身為女主人的劉夫人卻沒有親自迎出來,而是她身邊最得用的劉嬤嬤含笑的迎了出來,將一行人迎了進去,將眾人安排坐好,又得了長安長公主的許可,命人上席,一切都井井有條,忙而不亂,長安長公主還是挺滿意的。愛睍蓴璩
等到即將開席的時候,劉夫人才回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大紅繡金牡丹,富麗堂皇,臉上的笑意也一如既往,但是細心的人還是發覺了她眼底的陰郁,略帶幾分僵硬的表情。
賀蘭悅之垂下頭,楊羽茉連宴席都沒有出現,可見劉夫人是真心的惱怒上了她了,只怕過後她也不會好過。
劉夫人是不可能讓即墨明遠娶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女子為妻的,楊羽茉雖然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但她父親也只是個四品京官出身,家族也不是特別顯赫的那種,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還多虧了劉夫人的拉拔,劉夫人如何會看得上?
前世楊羽茉就是嫁給即墨明遠做妾的 。
她不知道前世長安長公主的壽宴上是不是也發生了這樣的事,她病困屋里,消息不靈通,但後來嫁給蕭鉞後出去應酬時也听說過,她是在即墨明遠娶妻後不久,由劉夫人做主納下的貴妾,有劉夫人撐腰,即墨明遠對她也甚是寵愛,听說在英國公府過得甚是得意,雖然即墨明遠並不是那種寵妾滅妻的人,但他終究是男人,哪里懂得後院那些彎彎道道,可想而知即墨明遠的正妻過得有多憋屈!
今生她怕也是要給即墨明遠作妾了,只是,是否還能像前世那般得到劉夫人的信任支持,就很難說了。
今日在簌芳閣里發生的事被這麼多千金小姐看到,定然會被傳揚出去,即墨明遠雖然是英國公的嫡長子,但到底不是世子,那些勛貴大族本來就不怎麼看好他,如今正妻還不知道在哪里呢,就多了一門貴妾,且是劉夫人喜歡經常接到府里住的表小姐,這表哥表妹什麼的,青梅竹馬,感情最是不一般了,但凡是愛女兒的母親都不會把女兒嫁進來酸。
即墨明遠娶不到名門閨秀,劉夫人肯放過她才怪呢!
想到這些,賀蘭悅之心里還是很愉快的。
這也算是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吧,不過,這個梁子可不是那麼容易了結的,她不會輕舉妄動,但是只要一給她機會,她定然是要狠狠的報復回來的。
賀蘭悅之覺得自己這個心態不太好,太狠毒了,顯得沒有容人之量,不過她不想改變,她覺得這樣很暢快。
憑什麼她要原諒別人對她的傷害?
宴席上基本上是吃不了多是東西的,意思意思幾口,就差不多了,再喝了一會兒茶,太子妃和四皇子妃七皇子妃等人就相繼起身告辭了,而等她們走了之後,眾人也慢慢的散了。
清河郡主臨走的時候拉著賀蘭悅之的手笑道︰「我很喜歡四小姐的十字繡,也喜歡听四小姐說起外邊的事兒,若是以後我上門向四小姐討教,四小姐不會把我拒之門外吧?」
賀蘭悅之很是意外,不過相處短短時日,她也感覺到清河郡主是個性子溫柔,行事端莊大方的女子,心下也是喜歡的,既然她有意結交,她自然不會拒絕︰「怎麼會?只怕寒舍鄙陋,慢待了郡主!」
賀蘭悅之身上有孝,是不能隨意出門的,清河郡主要找她,只能親自上門。
「那就這樣說定了清河郡主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燦爛了幾分︰「等我回去之後再讓人送帖子過去
賀蘭悅之含笑應下。
清河郡主高興的上了車,襄王妃若有所思的望著她︰「看來你很喜歡賀蘭府的那位四小姐
「是啊!」清河郡主含笑道︰「她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
她將遇到賀蘭悅之後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就連簌芳閣那邊發生的事也沒有隱瞞,最後說道︰「這位賀蘭四小姐看著是個極低調極隨和的,不願意與人結怨的,但卻也不是個一味的退縮的人,該出手的時候絕不含糊,看周瑾惠那灰頭土臉的樣子就知道了。最重要的是,她雖然聰明也不怕得罪人,為人卻厚道
要不然也不會在那樣的時候,找出那樣的借口讓她將眾人帶走,給楊羽茉和即墨明遠留下幾分臉面。
可以說,如果不是柳紅突然而至,東方問月又將她攔下問話,大家都未必就知道屋子里面的人就是楊
羽茉,就算是知道,只要不是真實看到,也只是傳言而已,還是可以操作的,但因為東方問月的阻攔和清林郡主的揭穿,使得楊羽茉被揭露出來,這件事就沒有了轉圜的余地,可以說是徹底的將劉夫人給得罪了。
襄王妃聞言也很意外。
不過她意外的不僅僅是賀蘭悅之的表現,還有就是即墨明遠和楊羽茉的事。
她可不是清河郡主,雖然聰明但是閱歷到底薄了些,她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唇邊不由得露出一個冷笑,卻也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淡淡的說︰「這英國公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說也罷。既然你這麼喜歡那個賀蘭四小姐,那就跟她多相處相處吧,我記得那孩子,的確是個挺不錯的
對于賀蘭悅之,襄王妃印象也很是深刻的。
長安長公主幾次抬舉她,她的表現都很沉穩,小小年紀就榮辱不驚,很是了得。
加上祝老夫人名聲也是不錯的,襄王妃才願意讓清河郡主跟賀蘭悅之多接觸。
清河郡主就笑開了︰「多謝祖母
襄王妃捏捏她的臉,寵溺的笑︰「你呀!」
將眼底的精光都掩藏起來。
襄王妃走,端王妃靖郡王妃等自然也跟著走,送走了這些貴人,祝老夫人也帶著賀蘭悅之等人告辭。
長安長公主這次倒是沒再說什麼嚇人的話了,只是慈愛的看了看賀蘭悅之,笑道︰「有空常來看看我!」
賀蘭悅之把這當做是客氣話,笑著應是,然後就扶著祝老夫人一起出了門。在大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出來送客的即墨明鏡,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墨綠色團花錦袍襯得他玉樹臨風,即使站在熙熙融融的人群中也能讓人一眼就看到。
賀蘭悅之坐在車子上,微風輕輕吹起一角車簾,她一眼就從人群中看到了他,他微微的側著臉,睫毛濃黑如雲,鼻子高挺如同山巒起伏,完美得就像神邸。
賀蘭悅之心里忍不住嘆息,她認識的男子里,也就清醒後的蕭鉞風姿容貌能與之比肩。
想起蕭鉞不免的就想起先前在花園里發生的事,被他抓過的手背似乎還在發燙,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賀蘭悅之很討厭,她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正好即墨明鏡感覺到注視看過來,將她皺眉略帶苦惱的表情看在眼里,目光一閃,以為她還在為先前在花園里發生的事惱怒,心里一頓,跟身邊的人說了兩句,就走過來給祝老夫人見禮,那清越的嗓音將賀蘭悅之驚醒過來,這才察覺到他不知何時來到了車前,她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微微垂頭靜听他跟祝老夫人說話。
他的聲音很好听,清越的,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清亮,又透著一股子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靜,如高山上泠泠而下的泉水,經歷了千山萬水,有了沉澱。
賀蘭悅之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些心疼。
十六歲的少年,本該是朝氣蓬勃的年歲,卻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人情冷暖,艱難險阻,被迫的成長起來。
她又失笑,自己跟他又有什麼區別呢?或者唯一的區別就是,她最起碼,在父親去世之前,都是幸福的,而他,卻小小年紀就要承受寄人籬下的各種辛酸。
雜七雜八的亂想一通,又回過神來,听到祝老夫人和緩而客氣的道︰「前些日子在白雲寺外,蒙世子爺出手相助,老身還沒有當面謝過呢
即墨明鏡淡淡的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老夫人不必記掛在心
賀蘭悅之撇撇嘴,當初還說讓她以身相許呢,現在倒是會裝大方。
抬眼從縫隙間望出去,正好即墨明鏡也想起當初自己開玩笑讓她以身相許時她那羞惱成怒的表情,不自覺的抬眼看進來,正好對上彼此的視線,俱都不由得一愣。
賀蘭悅之有些尷尬,又有些羞惱,瞪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坐在那里再也不肯往外看了。
即墨明鏡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來,一愣之後不由得又好笑,眼底竟是蘊上了層笑意,很快又消失,剛剛祝老夫人說了些什麼他都沒有注意听,不外乎些救命之恩不敢或忘之類的話吧,即墨明鏡客氣了兩句就讓到一邊送她們離開。
車子咕嚕咕嚕的遠去,再也感覺不到那逼
人的感覺,賀蘭悅之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卻听得祝老夫人忽的開了口,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世子爺倒是一表人才
賀蘭悅之聞言微楞,轉頭疑惑的看向祝老夫人,不明白她好好的怎麼突然間提起即墨明鏡來。
她可是未曾出嫁的小娘子,在她面前這樣大喇喇的提起那些外男,可不合適。
祝老夫人神色淡然,看不出她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賀蘭悅之不敢大意,只說了句︰「祖母說的是,便再也不肯多說了,甚至臉上的表情也不多有,更不要說什麼眸如春水頰生紅霞等少女懷春的舉動了。
祝老夫人細細的看了她的表現,知道她並不是刻意隱忍,這才稍稍放了心,又轉了話題,問她︰「你怎麼和清河郡主交好上了?」
賀蘭悅之見她目光不再像剛才那邊銳利,神色也和緩了許多,心里也放松了些,老實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先前在花園里也只是跟清河郡主簡單的聊了一會
她將遇到清河郡主和簌芳閣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至于被人騙到男賓區還有賀蘭惠之意圖毀她清譽的事情,她只字不提,一筆掠過。
簌芳閣的事情瞞不住,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流言傳出來,當時她們都在花園里,祝老夫人不會想不到,既然如此何不自己先一步將事情說出來,一來可以向祝老夫人表明自己的忠心,二來也是讓她了解情況好心理有準備,免得劉夫人心里氣怒不過將氣兒撒到賀蘭府頭上還不知曉原因。
至于楊羽茉設計陷害她的事,她,自然是要親自討還回來!
祝老夫人聞言果然吃了一驚,聯系到英國公府的情況,很快就想明白了整件事,冷笑一聲,沒多說什麼,只吩咐賀蘭悅之︰「這件事以後莫要再對人說
「是!」賀蘭悅之應了。
祝老夫人望著她沉靜的面容,輕輕嘆息一聲︰「到底是太年輕了些
雖然她後來的應對都很好,可是整件事她從一開始就錯了,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跟過去。
賀蘭悅之心里自然明白,可是當時她心里擔憂香影,就算心里知道不妥當,那個時候她也是非去不可,在即將要上到簌芳閣的時候,香影找了過來,那時候她本可以不出現的,可是賀蘭惠之要陷害她,她不可能坐視不管,只能走出來。
可是這些都不好對祝老夫人說。
她雖然厭惡賀蘭惠之一次次的陷害,但是她們畢竟是姐妹,不管是在外人面前還是在長輩面前,她都不能說賀蘭惠之的壞話,那樣會給人心胸狹隘,不懂得顧全大局的感覺,對她絕非一件好事,而她根本就不用多說,只要祝老夫人一派人去查問,當時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就會一清二楚。
讓長輩自己去發現永遠都要比自己去告狀好得多。
賀蘭悅之羞愧的低下了頭︰「是,悅之愚鈍!」
祝老夫人倒是搖搖頭,「你自幼長在南粵,只怕是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不懂得也是有的。以後千萬要記住,熱鬧不是那麼好看的,有時候要付出的代價,會超過你的想象,所以出門在外,行事千萬要注意,不可大意
賀蘭悅之肅然︰「是,悅之受教了祝老夫人滿意的點頭。
不怕她犯錯,就怕她犯了錯卻不能改過。
祝老夫人又想起一件事,問她︰「當初你怎麼想到要將那幅佛經繡成十字繡?」
「因為十字繡掌握了之後會比較簡單,這樣的話才有把握將那佛經繡出來,要不然到底字數有些多,幾天的功夫根本不可能繡出來賀蘭悅之有些擔憂的看向祝老夫人︰「祖母,我真的沒想到八公主竟然也會十字繡,還……我是不是闖禍了?」
祝老夫人搖搖頭,淡淡的說︰「你何錯之有?你不過是向長安長公主孝敬了你的孝心而已
在事情發生的時候,祝老夫人不是沒有懷疑過賀蘭悅之的,可是賀蘭悅之沒有半分疑點,因為誰都不知道她是重生的,都以為她不過是才從鄉下回來不到一個月的鄉下丫頭罷了,只能說東方問月太倒霉。
「你也不必憂慮,只要你問心無愧,就無須感覺愧疚,走到哪里都要挺起頭來祝老夫人沒有評判東方問月的言行,卻給予了賀蘭悅之支持,以此表明自己的態度。
nbsp;賀蘭悅之心中一陣溫暖,用力的點頭︰「嗯,悅之知道了
祝老夫人看著眼前乖巧溫順的孫女,眼里不由得浮上一抹笑意。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才回到賀蘭府,眾人先行送祝老夫人回去,祝老夫人卻不耐煩的擺擺手︰「好了,忙了一天,你們也都累了,就不用送我了,都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吧!」
大夫人和二夫人還想說什麼,見祝老夫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客氣,帶著人先回自己的院子去了,賀蘭悅之卻沒有走。
「你也回去吧!」祝老夫人對賀蘭悅之說。
賀蘭悅之微微笑道︰「秋實院正好跟凝華院順路,祖母就讓悅之先陪您回去吧!」
秋實院哪里跟凝華院順路了,不過是她的一片孝心。
祝老夫人心里很是熨帖,也就沒有再說什麼,賀蘭悅之送了祝老夫人回了凝華院就出來就徑直回秋實院,誰知道半路卻被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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