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院已經重新被收拾過了,燻了長安長公主最喜歡的檀香,香氣馥郁沉凝,緩緩而動。愛睍蓴璩
長安長公主換了一身家常衣服,歪在炕上,閉著眼楮養神,仿佛沒有看到站在下面的劉夫人一般!
劉夫人只覺得屋子里的氣氛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額間的汗水密密的滲出來。
心里又是急又是惱。
婆婆為什麼在壽宴才剛結束正是最忙的時候將她叫過來又將她這樣撂著猷?
難不成是知道了簌芳閣里發生的事嗎?
一想起簌芳閣發生的事,劉夫人心里就那個恨啊,恨不得楊羽茉就在面前,將她撕成碎片!
恨完了又擔心,若是長安長公主知道了,會不會因此讓兒子娶了楊羽茉?不,不行,堅決不行曳!
她的兒子,那麼優秀的兒子,怎麼能被那個賤婢子給糟蹋了?
她的兒子還要娶名門閨秀,將來做英國公!
劉夫人緊緊的握著拳頭,腦子里一遍遍的思考著一會兒若是長安長公主問起來,她要怎麼回答!
夜色漸漸的上來,燈火搖曳,將昏暗的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劉夫人挪了挪腳,動了動站得略帶僵硬的身子。
這一站,就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長安長公主是一點兒要醒的意思都沒有,劉夫人站得腿都酸了,心煩意燥的,也不是沒想過先行退下去,可是寧德院里誰也不敢接她的話,而長安長公主特意將她叫過來,又沒有讓她走,她貿貿然就走,不免有不敬之意。
可是不走吧,劉夫人想想宴席剛剛撤下,還有好多事要忙呢,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堂堂英國公夫人,卻要在客散席撤之後被招到婆婆屋里罰站,傳出去太打她的臉面了。
想到這里她心里不由得大罵長安長公主老虔婆,辛辛苦苦為她操持壽宴,忙里忙外幾個月,才剛剛落幕還沒有收尾呢,就給她這樣的臉色看,真是太欺負人了!
劉夫人越想越覺得憤恨,可偏偏對于這位公主婆婆,她又不敢有半點不滿露出來,就都埋在了心里。
正憤恨間,听到外面傳來一陣聲響,先是丫頭們的見禮聲,壓得低低的,她听得不是很清楚,然後她就听到了即墨明鏡清越的聲音低低的響起︰「……祖母在休息嗎?那我們晚點再過來請安好了
劉夫人皺了皺眉頭,我們?那就是還有其他人和他在一起?誰?難道是明遠?
即墨明遠就很敬服這位兄長,跟他走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劉夫人心理很不喜歡。
正想著,忽的听得炕上傳來兩聲輕咳,長安長公主慢慢的張開了眼楮,任由守在一旁察覺到動靜立馬起身的大丫頭寶雲扶著她坐起來,靠在寶藍色流蘇靠枕上,聲音還帶著幾分沙啞︰「我怎麼恍惚听到鏡哥兒的聲音?」
寶雲含笑道︰「應該是世子爺和二少爺他們來給殿下請安來了,只是見殿下還在休息,就沒有進來
長安長公主聞言點點頭︰「讓他們進來了,也免得他們又要多跑一趟!」
「是!」寶雲含笑應聲,起身出去傳話。
劉夫人看著這一幕,心里恨得牙癢癢的,寶貝孫子來了她倒是馬上醒過來了,自己都在這里站了半天了,也不見問一聲,可見這人心偏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心里雖然是這樣想的,臉上卻不敢露出來,劉夫人擠出一抹笑容走上前去,接過一個丫頭端過來的茶,走到長安長公主面前,笑著遞給長安長公主︰「母親,您醒了?口渴了吧?先喝口茶吧!」
長安長公主臉上一點兒意外的神色都沒有,慢悠悠的接了茶過來喝了一口,簾子撩起,即墨明鏡就帶著即墨明遠還有英國公府的三少爺,也就是劉夫人的二兒子即墨明思一起走了進來,給長安長公主請安見禮。
長安長公主笑著讓他們起來,又將即墨明鏡招到身邊,拉著他的手親切的問話︰「……你才從西北回來,對京中的人事不熟悉,今天沒有忙亂了吧?」
即墨明鏡搖搖頭︰「有二弟幫襯,倒是沒有出什麼錯兒!」
「那就好!」
長安長公主滿意的點頭,又轉頭
看向即墨明遠,問了幾句宴席上的事,即墨明遠站起來回答,中規中矩的沒什麼出彩之處,卻也沒什麼不足,長安長公主對于這個孫子還是挺喜歡的,品行不錯,又是個正直勤奮上進的,即墨明思才十歲,玉人兒一樣的人物,正是最活潑的時候,長安長公主也疼愛,但要跟即墨明鏡比起來,還是要差了一點點。
劉夫人心里酸溜溜的。
長安長公主對孫子們都關心了一遍之後,就讓他們回去︰「好了,忙了一天,你們也該是累了,都回院子去歇歇。遠哥兒你留下來
即墨明鏡目光一閃,神色不變的起身告辭,即墨明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二哥和劉夫人都留下來,又有些好奇,也想留下來听一听,可是踫觸到長公主凌厲的目光,又不由得縮了縮,就沒敢再說什麼,悻悻的跟著即墨明鏡出了寧德院,才問即墨明鏡︰「大哥,你知道祖母為什麼要留大哥嗎?」
即墨明鏡搖頭,淡聲道︰「可能祖母只是有些話要跟二弟說罷了,我們走吧!」
即墨明思看了即墨明鏡一眼,撇撇嘴,明顯的不相信他的話,見即墨明鏡率先離去,他眼珠子轉了轉,又悄悄的模了回去,有小丫頭看到她,撐大眼楮要驚呼出聲,被他一把掩住了嘴,示意她不許出聲,然後避開人悄悄的躲到了一邊無人的窗下,爬上了窗外那株梨樹上,撥開枝葉興致勃勃的朝里望去。
屋子里,檀香裊裊,有一種很沉靜的感覺,但是屋子里的氣氛卻一點兒都不沉靜。
劉夫人看到即墨明遠被留了下來,心里就知道簌芳閣那件事是瞞不住長安長公主的了,臉色不由得變了變,搶在長安長公主說話之前道︰「母親,我看您也累了,不如就讓兒媳伺候您歇息吧!」
長安長公主原本慈愛的臉此時完全沉了下去,听到劉夫人的話也不說什麼,只是將目光看向即墨明遠,即墨明遠臉色一白,也沒說什麼辯駁的話,徑直就跪了下去,羞愧的說︰「孫兒不孝,讓祖母失望了!」
劉夫人臉色發白,忙站起來,急急的道︰「你這孩子,怎麼能隨隨便便的都將錯往自己身上攬呢?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系?你什麼都不知道,分明是中了別人的奸計!」
又看向長安長公主,「母親,遠哥兒也是您看著長大的,他的品行您是最清楚明白不過的,您覺得遠哥兒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嗎?他也是無辜受害的人啊!」
自己的孫子到底是什麼模樣長安長公主心里當然有數,但是兒媳婦心里是什麼樣的算計,難道她心里就沒數了嗎?
想要設計她的寶貝孫子,她以為她會這樣輕易放過嗎?
長安長公主挑眉︰「哦?這話是怎麼說起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即墨明遠滿臉羞愧︰「都是孫兒不好,壞了表妹的清白,孫兒願意對表妹負責,娶表妹為妻!」
「你閉嘴!」劉夫人氣急敗壞。
真是太混賬了,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話對于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娶楊羽茉為妻?讓那賤丫頭做她的嫡長媳?沒門!
即墨明遠苦澀的看向劉夫人︰「母親,兒子知道您是為了兒子好,可這是兒子犯下的錯,兒子必須要為此承擔責任,否則的話,兒子只會更加令祖宗蒙羞!」
「就算是這樣,那也不用娶她為妻,憑她的身份,怎麼能做你的正妻?」劉夫人堅決不同意,她又不能說出這是楊羽茉故意設計勾0引即墨明鏡而你這傻瓜上了當的話,她只能堅決不同意︰「就算是負責任,納妾也可以了!」
即墨明遠沒有再說話,對于他來說,納妾還是娶為正妻,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砰砰!」忽的響起的拍桌聲,將母子兩人的神都喚了回來,看到一臉怒色的長安長公主,即墨明遠羞愧的低下了頭,劉夫人則喊了一聲「母親!」。
長安長公主冷冷的目光掠過兩人的臉龐,聲音也透著威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是誤會罷了!」劉夫人輕描淡寫的將簌芳閣的事說了一遍︰「這是一場意外,媳婦心里也難過,可是事情既然發生了,總得要拿出個章程來,咱們遠哥兒也是有擔當的好孩子,願意為茉姐兒負責,就讓她給遠哥兒做個妾吧,雖然只是個妾,但以她的身份,倒也不至于埋沒了她!」
長安長公主眼里就露出一絲諷刺來。
劉夫人可是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贊她的這位外甥女,說什麼容貌端莊,性情溫柔,舉止大方又有氣度,就算是給大家子做正房嫡妻也是綽綽有余的,還不知一次贊嘆楊羽茉與即墨明鏡是多麼的般配啊什麼的,意思就是她這個外甥女雖然身份地位不高,可是容貌好,品行上佳,配給即墨明鏡正好!
配給即墨明鏡就是正好,配給即墨明遠卻是不夠資格,只能作妾?她這是在打誰的臉呢?
長安長公主心里怒火熊熊,跟初初听到消息知道這兩人的目標一開始本是即墨明鏡時更甚,她也不想克制這怒火,直接就用手猛的拍手邊的桌子,十分激動︰「混賬,簡直是太混賬了!」
即墨明遠臉上的羞愧更甚了,他頭低得更低了︰「祖母請息怒,都是孫兒不好,您別為了不肖子孫傷了自己!」
劉夫人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發怒的長安長公主,一時間被嚇住了。
長安長公主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目光凌厲的看向劉夫人︰「那些奴才是怎麼辦事的?明知道爺們和姐們都在花園里里走動,為什麼不好好守著路,竟然讓爺們進了姐兒們的地界都不知道?還有跟在爺身邊的小廝又是怎麼當差的?難道也不知道今天府里是不能亂走的嗎?竟然也敢將爺引到姑娘們呆的地方去?這到底是什麼居心?」
劉夫人臉上陣青陣白。
要上演這麼一出戲,自然是各處地方都要打點好,守路的人要安排好,在恰當的時候消失不見,這樣就算是爺走過了界也不會知道,再遇到些什麼就是很正常的事了,而帶路的小廝,想到這里是劉夫人又恨得牙癢癢的,原本是安排了人的,只是可惡的是,那人不知怎麼臨時出了事,接過就換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廝過來,竟然將她的寶貝兒子也給繞起來了!
可長安長公主這話無異于當面扇她耳光,指責她管家不力了,若是設計即墨明鏡成功,就算是長安長公主再怎麼生氣指責,她也算是認了,可如今,那個中招的是她兒子,又被長安長公主這麼一罵,她心里真的是要嘔死了!
「母親說的是,那些髒了心肝爛肺的東西,平時就裝得什麼樣兒似的,誰知道他們竟然敢在這麼大的日子里偷懶,兒媳婦這邊事情又多,一下子沒看顧到,竟然就出了這麼大的事,生生把我們遠哥兒給害了劉夫人也恨得咬牙切齒︰「媳婦已經讓人將他們都給綁起來了,就想等找個時間再來發落他們!」
「哼,可見你平素管束這些下人管束得太寬了,所以才會讓這些奴才們如此膽大妄為!」長安長公主冷哼一聲道。
劉夫人感覺很難堪,這當著兒子的面呢,讓她做母親的面子往哪里擱?
「是!」她不得不應下。
「至于這件事——」長安長公主沉吟著,卻忽的听得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繼而就有人進來稟告︰「殿下,夫人,二少爺,不好了,楊小姐她投繯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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