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關于市政改造方案這個議題，大家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沒有？」
臨州市的一把手、市委書記徐永玉氣質干練，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久歷官場的厲害人物，他說到這里略微停頓了下，目光環視會場，就看見林浩然笑著將手微微舉起︰
「徐書記，我還有一點補充意見。******請到看最新章節******」
徐永玉對他露出笑意，點點頭。「浩然，你講
坐在徐永玉一側、林浩然對面的王明，肥胖的臉上依舊是標準的官場式笑容，不過臃腫下垂的眼皮之下，那雙小眼楮里頓時有光芒一閃。
林浩然恍若未見，笑容不變。他早就換下了昨夜穿的那件白襯衣，此時身上是一件熨燙得極為平整的淺藍色細條紋短袖，牌子是金利來的——這個品牌的襯衣定價中等，多為城市工薪階層所偏好，中規中矩的款式，但是穿在林浩然身上就變得分外耐看起來。
許多目光朝他投來，不過此時會議室里的其他市委常委們顯然更關注林浩然的補充意見是什麼。
林浩然用雙肘很自然的支撐在會議桌上，侃侃而談。
「……市政改造工程項目重點向臨州本地有實力的企業傾斜，讓本地企業參與到城市建設中來，實現雙贏，關于這一點我是完全贊同的，但是讓本地企業受益的同時，也要引入嚴格的監管機制。我的建議是，我們膽子要大一點，步子要邁得快一點，眼光不要局限于臨州，要敢于引入國內信譽卓著的第三方質量監測機構，進行全程動態化監測，提高工程質量，避免出現大的隱患
趙學兵坐在會議桌的另外一邊，與林浩然是斜對面，此時眼光極快地掃過林浩然，微笑著點頭道︰
「林市長說的沒錯。前一段時間網絡上頻繁出現的那些‘橋脆脆’、‘樓脆脆’、‘路脆脆’，都給當地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我贊同林市長的意見，質量監管必須要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上來認識。況且，我們臨州依山傍海，還位于一條著名的地震帶邊緣，雖然近三百年來沒有發生過四級以上的地震，但是小級別地震時有發生，這就對所有市政工程質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市政改造規劃過程中真的出現大的工程質量問題，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浩然同志和學兵同志的補充意見都很好！」
徐永玉率先給予了肯定。
「建設大美臨州是我們這一屆班子提出的奮斗目標，我們的確應該站在一個新的高度！我同意，方案中盡快增加第三方監督的專題內容。今後，這個改造方案中涉及到的所有工程，都應該質量過硬，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不能讓我們臨州市500萬納稅人的血汗錢，沒過兩年就變成一堆豆腐渣，不能讓臨州老百姓最後戳脊梁骨罵我們吶！我得為浩然同志鼓個掌，為他附議！」
徐永玉說完，帶頭鼓起了掌。既然徐永玉這個一把手都表態了，引入第三方監督的事情，也就成了板上釘釘。其余的常委都是人精，自然也附和著紛紛鼓掌起來。
林浩然目光在對面的王明臉上飛快掃過，便停留在徐永玉那里，笑得謙虛而內斂。王明的笑容依舊，但是臉頰的肌肉明顯有些僵硬的感覺。
徐永玉待掌聲停歇又說道︰
「下面一個議題比較簡單，是關于省里要重新規劃臨州與相鄰的曾城、大興兩市行政區域的議題……」
常委會結束之後，已經是下午五點多。
林浩然剛剛坐進自己的車里，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司機轉頭問︰
「林市長，去哪里
「回市府
林浩然簡短道，接起電話。
劉雅琳聲音從手機里傳來，雖然依舊笑著，但是那笑聲听上去，很有些哭笑不得的無奈意味︰
「我的大市長，你既然答應幫忙，為什麼痛痛快快地放我們一馬，反而臨到最後又給我們套上這一道緊箍咒！」
林浩然臉上有些倦意，一邊接電話，一邊抬手揉著自己雙眉中間的位置。
「耳報神很快嘛
「不快能行嗎？你難得答應幫忙，結果就是這麼幫鑫達的？我要不勤打听著，哪天被大市長你賣了都還不知道呢
「這話說嚴重了，我只是想要對800萬臨州人負責林浩然朝後靠在車座椅上。「我也希望你們走規範的路，做規範的事，這才是長久發展的道理
「可是……」劉雅琳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下著什麼決心，最後她終于低聲說道︰「鑫達為了……前期成本已經這麼高了……你再讓我們規範……那些質量標準真要認真執行起來，每一條都是錢，都會增加更多的成本…………我的大市長！」
「別那麼貪心林浩然的話相當簡潔。
劉雅琳在電話那邊長長地嘆了口氣。
「浩然哥
她不再笑了，也突然改了稱呼。
「我也很想不要那麼貪心，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就可以那麼做的……」
林浩然的表情里有微微的凝滯，半晌，他終于輕輕吁了口氣說道︰
「我都知道
………………
在周衛衛的人生中，哭從來沒有用，所以她也就很少哭，而這一場獨自向隅的痛哭卻是一發而不可收拾，以致于到後來，她倦極累極，就那麼抱著膝蓋靠在牆邊睡著了。
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到她醒來的時候，天已黑透。
月亮升起，在房間的木制地板上印下一泓光的影。周衛衛發現，自己就蜷著身子躺在木地板上的這片光影里，月光溫柔地包裹住她，如同一幅銀白色的輕薄床單。
床單？
她發現此刻自己身上的確蓋著薄薄的床單！
她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子，就听到房間黑暗的一角傳來林浩然低沉清冽的聲音︰
「你醒了？」
周衛衛攸地坐起，努力睜目朝著那片黑暗看去。她很快從那片黑暗中辨認出了林浩然的身形，他靠牆而坐，兩條長腿在地板上很放松的平伸著。
「睡得真沉
不知道因為是月光的原因，還是因為黑暗的原因，林浩然的聲音听起來格外溫柔清晰，宛如夏夜清風一般。而周衛衛除了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之外，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不想理睬林浩然，但林浩然今夜卻似乎變得有耐心了，一直保持著那個靠牆的姿勢，在黑暗之中坐著。
別墅的位置遠離市區，入夜後山風微涼，從山間吹進窗戶，拂過周衛衛的鬢角。月光映著她雪白無暇的肌膚，她的五官秀氣靈巧，頭顱微微垂下時，後頸和側臉都呈現極其柔和的弧度——這一切她都並不自知，但是她听到黑暗中林浩然越發溫柔低沉的聲音︰
「周衛衛，你真美
他的聲音原本就相當優美，此時更加動人心弦。他從那個黑暗的角落之中站了起來，黑暗中听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幾步就走到周衛衛面前，握住她伸在床單之外的腳踝，輕輕在她腳背上印上了一個吻，同時將一束玫瑰花放到了她的腳邊。
他握的力道很輕，吻更是輕得像一片羽毛一般，月光下他抬起頭對周衛衛微笑，那笑容似乎也撒上了一層清輝。他低聲緩緩道︰
「長干吳兒女，眉目艷星月。履上足如霜，不著鴉頭襪……李白這首詩，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我真喜歡你這雙漂亮的腳，真的是……太完美了……」
他的贊美听上去顯得那麼真心實意。
如果這就是林浩然的溫柔攻勢，那麼不得不說，其實是相當有效的，周衛衛用力抓住床單一角，方才狠狠地壓下了那些徒然被勾起的柔軟情緒。
——無論他有多麼溫柔，無論眼前的場景有多麼如夢如幻，可是她畢竟是被他關在了這個豪華的囚籠里，沒有了自由。在失去自由的前提下，再多的溫柔也不過用來馴服的手段。
她伸手去拿過那束玫瑰花，默默地解開了玫瑰花包裝上的蝴蝶結，將花束上的玻璃紙和裝飾彩紙全部取下，將那束鮮花握在手中。
通常花店里都會處理花枝底部的花刺，防止拿花的人被扎破手指，但是花枝上面的花刺依舊很多，她有意朝花枝上模過去，微微用力一觸，玫瑰花睫上立即有尖銳的硬刺扎到了她的手指，刺破的地方很快就痛而木。
也許應該流血了吧？周衛衛想。
「……我記得你喜歡白玫瑰，可是花店沒有白色的……就先買了一束紅玫瑰
林浩然難得溫和的低聲解釋。
周衛衛捧著那束花，她听到自己的聲音，沙啞而澀滯。
「林浩然，你很喜歡我的腳？」
她話音未落，便用盡渾身僅存的力氣，狠狠地將那一整束玫瑰花壓向自己的雙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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