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望雲台崖坪之上,勁風低嘯如故,似在輕訴淒涼,帶起枯葉塵泥,向著供桌撲去,要掩埋這哀傷的記憶.
一座新搭木篷下,許炾孤零零盤膝打坐,紋絲未動的身形,鼓蕩出奇異的波紋,輕輕掠過供桌及靈位牌,供桌與靈位牌紋絲未動,只有上面的枯草塵灰,全部被拂去無蹤,似是經過擦拭,顯得干淨縴毫不染。
山坡上石壘處處,成為百花山中景色,四周林立的桃樹,點綴著淡去幾分淒冷,許炾每天在此修煉守靈,腦中時時浮現,與師父那短暫的相處點滴。
雖然與師父在一起,並沒有多少快樂曰子,卻是許炾人生轉變的,也是因為師父的出現,許炾才能有現在的一切,他此生無法忘記,那位形貌邋遢,舉止猥瑣的老人。
對于師母們的離去,許炾心頭始終無法釋懷,認為是自己的失誤,自己沒有照顧好眾師母,才會令她們解不開心結,走上了最後的不歸路,深深的自責纏繞在心頭。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怕是這冤家的心境,會因此出問題,靈霞我們還是上去勸勸他吧!」
雨仙子在百花莊外,焦急得踱著步,不停來回走著,每次轉身都要抬頭,向著望雲台方向張望,這十幾天來,她們就在焦急之中,煎熬著度過。
「師祖要去,還是你去吧,我才不去觸他霉頭,那天將我們趕下來時,他那竭斯底里的模樣,我可不想再看到,也不知道他被什麼迷了心竅,守靈就守靈咯,還非把我們全給趕下來。」
雨仙子晃的邵靈霞眼都花了,但是她又不敢說出來,至于許炾那個混蛋,此刻邵靈霞心中,還抱著幾分怨氣,卻與從前不同。
邵靈霞此刻的怨氣,是因為許炾在守靈之時,將她們轟下望雲台時,那竭斯底里的樣子,好像不顧一點往曰情分,連雨仙子也是被凶巴巴的趕離。
「情分,我跟這家伙有什麼情分?我怎麼會有如此古怪的想法,為什麼心中少了對他的恨,卻是因為他將我趕離,而懷有莫名怨尤?」
邵靈霞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鬧不清自己,怎麼在不知不覺中,心態會改變了那麼多。
經過此次事件,將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邵靈霞,在心底產生了許多觸動,無形之間正慢慢轉變著,對許炾的看法和態度。
「咦!丫頭,你什麼時候那麼听話了?還是你對他有了好感?」
「才……才沒有呢,我怎會對那壞蛋有好感,人家……人家只是不想去,再無辜挨他的吼。」
「哼哼!我看沒那麼簡單吧!丫頭,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經過這次的事,你對他看法變了?其實是你一直對他抱有偏見,現在你見到過了,那些真正禽獸的手段,心中對他有所改觀,也是正常的事。其實啊,經過這番變故,我倒覺得這冤家,真的是很靠譜的,你們姐妹以後嫁給她,保準不會有錯。」
「師祖……你說些什麼呢!誰說我們姐妹要嫁他?天下又不是只有一個男人,雖然他對我做了那種事,為什麼我就要因此嫁給他,師祖自己不也一個人,過了幾十年麼,而且師祖你自己也……」
「丫頭,不許亂說,我都是老太婆了,要不是因修煉保持了容貌,走出去都是個人見人厭的老妖怪了,我怎麼能夠與你們相提並論?」
「不說就不說嘛,只是師祖以後,也別老是拿我們姐妹,來與這壞蛋湊到一起,我們跟他才不是一路人呢。」
「喲……喲!嘖嘖,不得了,不得了啊,這都學會要挾我了,還是你們不是一路人,我記得某人這事,當初可是某人父親,強行要定下來的哦。咯咯……,既然丫頭那羞于見他,那就我自己去吧!」
隨著最後一串銀鈴般的輕笑,雨仙子已動身往望雲台而去,遠遠的還傳來一句調侃,邵靈霞原本並未感覺,此時聞言卻真的臉紅起來。
就在雨仙子與她談起前一刻,自己心里不是還迷茫著麼,如今被雨仙子點破,邵靈霞的心中,卻找不到合適理由來反駁。
邵靈霞羞惱之下,卻是一跺腳,也自轉身往桃林而去,沿途看著樹上掛的熟桃,隨手摘了幾個來品嘗,卻心思不屬的未嘗出甚味道。
「難道……自己真對這壞蛋,產生了好感不成?為什麼會被雨師祖,說的面紅耳赤起來,以前她也曾經如此調侃,可那時候听聞這樣話語,心中只有憤惱,更是加重對那壞蛋的怨恨,為什麼現在卻讓自己,心中感覺有點怪怪的,就象這熟透的桃兒,嘗不出是個什麼味道?」
許炾心中悲痛難以排解,最後選擇獨自守靈,作為對師父及師母的懺悔,也是對自己的責罰,更是借以堅定心中信念。
十幾天來,他未有一刻合眼,隨時隨地都在用神識,將供桌上打掃的干干淨淨,不讓它們沾染絲毫污垢。
實在是神識透支,實在疲累不堪時,就進入半修煉狀態,卻始終不讓崖畔勁風,吹帶的枯葉粉塵,覆蓋到師父及師娘靈位。
剛剛開始的幾天,連著下了幾天的磅礡大雨,在雨仙子的堅持下,才加蓋了這簡單的木棚,許炾死活不肯,在四面豎起木板遮擋風雨。
他說要守靈,就不應該講究享受,些許風雨只是對自己的考驗罷了,最後雨仙子無奈,只好妥協放棄了。
「冤家,你在此已經守了半月有余,對你師父及師娘的心意,也算盡到了,再這般熬下去,可就真拖垮了自己身體,那如此執著,看不開這世間離別聚散,豈不是亂了自己心境,入了痴障著了心魔麼?」
輕手輕腳來到許炾面前,雨仙子看著他那憔悴的模樣,不由心頭生痛,忍不住又是勸解起來。
「我不是讓你們,在山下莊中等我麼,為什麼又跑來了呢,雨兒難道你也不理解,我心中感受麼?」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呢?我們看著你這番模樣,自我摧殘折磨,我們心中好受麼,你師父及師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因為她們而如此消沉,經受心靈的自我折磨,他們又能安心麼,你難道忘記了,你師娘血箋之中,對你的一番交代?」
「師娘的血箋,字字句句都在我心,我怎麼會輕易忘記,我這一生怕是也無法忘懷,當時那淒涼的場面,十幾位師娘,只是相隔一天,卻都已陰陽相隔,你叫我如何能不心痛,雖然我與她們只是初見,但是她們對師父的情義,以及言詞見,對我的殷切期望,我怎麼能忘記掉?」
「既然你未曾忘記,她們對你的殷切期望,就更應該堅強些,要為她們把剩下的仇,也全都徹底報了,你這樣子豈不辜負了,她們的臨終囑托?你師娘想要你活的自在,現在你能有強大的實力,更在最後殷殷囑托,要你將師父的傳承,好好保留下去發揚光大,你現在的樣子豈不有失所托?」
「是的,可是我現在的實力,連為她們報仇尤顯不足,又如何能將師父傳承發揚光大?或許人活著,所謂的自在逍遙,也不過是一場空談,都是杜撰的美好向往而已,雨兒你的經歷比我豐富,你的所經歷的人生,又是否算得自在逍遙呢?」
「想要實力強大,就要自己努力的修煉,不是這樣頹廢能夠得到的,至于發揚師門傳承,也不急于一時,我們可以慢慢去做。如果你問我的人生,在某一方面,我覺得是那樣的,至少在天陽宗里,我覺得自己還算自在。雖然需要被俗物纏身,但是其中自也有所樂趣,關鍵得是你自己怎麼去看,如果你連這點都想不通,那麼你的心境,就真的是著了魔障了,你不是說過,想去你師父喪命之地,祭奠與他的麼?難道在此祭奠之後,你就將這事忘記了?」
雨仙子望著許炾,見他不曾作聲,對自己所說一番言詞,似乎還是接受不了,心中有些急切,便想乘這難得機會,在被許炾轟趕之前,把自己的想法說完。
「我看你守了這麼長時間,對我們要做的事情,卻是毫無幫助,不若我們離開此地,去你師父葬身之地看看,若是沒有什麼發現,我們就靜心潛修一段時間,然後去找那些余下賊子,替你師父一家,將大仇給徹底報了,也好過在此耽擱。」
「……」
許炾自雨仙子來後,一直連眼皮都未掀動,此刻听到雨仙子的計劃,卻是緩緩有了反應,睜開雙眼看著雨仙子,又似乎在思考她的建議。
「雨兒你不是為了,讓我離開這傷心地,而誆騙于我吧,你真的願意陪我去復仇?對方可都是有宗門作為依仗的啊,但憑你我難度可是不小,雖然你已經晉階嬰元境,可是難保人家宗門,不會出動嬰元期高手,前來對付我們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