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安文藝清新、才思敏捷、生姓恬淡、生活無憂,仿佛上蒼將最美好的恩賜集中施與她一身了.她在這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似乎很少遭遇真正苦惱或傷心的事情,即便是之前的那次分手,她也能以自己通透的人文素養和精深的哲學情思,辯證地分析因果,總結失之得之的人生真諦。
今天,她終于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儀式之一,多喝了幾杯,那是理所應當,無可厚非的事情。
所以,柳敬亭、彌琥以及其他賓客告別的時候,伊水安不勝酒力,只好暫時回屋休息,無法出門送客。
從伊水安家離開後,柳胡二人並沒有急著趕去機場,因為柳敬亭跟喬可麗父母約好今天要見一面。
「怎麼一直不說話,看到偶像結婚,有些傷懷?」
柳敬亭和彌琥坐在出租車內,朝約定地方趕去,柳敬亭看著一直沉默的彌琥笑著問道。
「沒有,」彌琥搖搖頭,看臉上的表情,明顯有心事,「想到別的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彌琥陷入沉思,眼楮先看向窗外,然後轉過頭望著柳敬亭,道︰「桂林。」
「嗯?」
「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桂林嗎?」
「當然記得,可是,」柳敬亭皺眉不解,「你為什麼會想起桂林,這個時候?」
「柳敬亭,你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涂?」
柳敬亭眉頭皺得更深,道︰「我自以為自己很聰明,不過,現在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真的是真的不知道。」
彌琥又轉過頭瞧著外面,輕聲說道︰「安大她,對你有些特別。」
「嗯?!」
「當初在桂林的時候,我見她和你聊天非常投機,不過當時我沉寂在和三位超人氣作者同桌的激動中,沒有想太多,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像安大那種平淡個姓的人,怎麼可能會那麼頻繁主動地跟一個男生聊天,而且每當她看你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是,總是,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有些不同。」
柳敬亭失笑道︰「我明白你為什麼苦惱了,這是愛屋忌烏效應。」
「愛屋及烏?」
「忌,顧忌的忌,你覺得我還行,就以為所有人都這麼以為,這是先入為主。」
「真是奇怪,你能寫出練霓裳和李文秀,卻看不懂一個現實世界的女孩的心思。」
「即便是有些特別,也是因為對好故事、好文字的共同愛好,我不覺得這和我本人有什麼直接關系。」
「我們呢?我們也是因為文字結識的。」
柳敬亭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笑道︰「說實話,我願意跟你做朋友是認準了你是個土豪,剛見面就送我手機和電腦,真的被震住了。」
「早就解釋過了,那是為了留住你,也是看你年紀小,動了幾分做大姐的心態,最多就是憐才。」
「你終于說到重點了,年紀小,你說的‘特別’,其實也源于這三個字,伊水安,我,佩服你的想象力。」
彌琥沒有立即接話,過了一會,道︰「你這個人只是看上去年紀小,其實你的心里年齡可能比我比安大都要大,許久以前,周總編也跟我說過,憑他的閱歷,看人的眼光總不會太差,再說,你能寫出那些書,怎麼可能簡單?」
「這是夸我?」
彌琥不理,繼續說道︰「然後就是上次去草原,你跟安大聊了很多吧?」
柳敬亭跟伊水安聊天的事情,回來之後立即跟彌琥備了案,說是備案,其實並沒有那麼復雜,因為在柳敬亭看來,他和伊水安根本不會被別人誤會什麼,但是現在,看著彌琥別扭的表情和表現,竟然有些不想再提草原之行,嗚嗚噥噥道︰「是聊了一會。」
「桂林山水,草原冰雪,帳篷夜話,柳敬亭,你真的一點感覺沒有?」
「好奇怪的問題。」柳敬亭開始有些不自在起來。
「其實,之前這些東西都在我腦海中閃過,不過沒有特別注意,因為總覺得你們年齡差了那麼多,直到剛才看到安大看你的表情,看我的表情,這些事情突然清晰起來,我也終于明白其中真正的聯系。」
「說得有些玄。」
「一點也不玄,你可能沒注意,安大到我們桌敬酒的時候,我跟她道喜,結果她回了我一句,‘也恭喜你’,這句話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恭喜我?你明白嗎?」
柳敬亭自然不會回答。
「因為她覺得我以後可以和你在一起,因為她覺得能跟你在一起就值得恭喜,這麼說,柳敬亭你明白了嗎?」
「那也只是間接地夸獎我一句而已。」
彌琥轉過頭看著柳敬亭,不知何時臉上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道淚痕。
「你這是……」
彌琥也不在意,無聲輕笑,帶著一些無名的哀傷,道︰「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只是易地而處,感覺有些無奈。」
再次把目光從柳敬亭臉上移開,悠悠說道︰「像安大那種人,在別人眼里,算是女人中的一個典範了吧,才貌雙全,內心強大,有自己喜歡的事業,而且**從容,可是即便是這樣,還是會有無可奈何的事情,別人呢?」
「她有什麼無可奈何,你怎麼知道?」
「以你的智商,說到這里還用問這個問題嗎?未能同時生,無可奈何,知其不可為,無可奈何,突然嫁別人,無可奈何。」
「這是全人類的問題,胡小米,你大概搞混淆了一件事,你剛才說伊水安內心強大是對的,她這樣一個一直在探尋終極意義,模索哲學真諦的人,不會有真的無奈,即便是有,也是自己有意識地試探,她突然嫁人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別人的原因,而是她自己清晰地知道,她恰好找到了合適的人,算了,這個問題沒必要繼續再談了。」
「那就不談,說另外一個話題,我要開始準備sat和托福考試了。」彌琥淡淡說道。
柳敬亭明顯一怔,道︰「還是決定去米國?什麼時候……想通的?」
「最近爸媽輪番打電話做工作,」苦笑一聲,「老媽甚至說,只要我答應她出國留學,可以同意你寄小說給我。」
「那自然是沒問題的。」柳敬亭微笑著說道︰「原來你是因為這個才生出那麼多感觸。」
「也不全是,是考慮過跟你,跟你的一些原因,覺得我們從開始到現在,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可是我們兩個都清楚,我們……並不是真正意義的,在戀愛吧?」
柳敬亭點頭,笑道︰「許多人覺得我們早戀,進展地太快,實際上,到現在,我們也才只正正經經地牽過一次手,說起來,當時你沒有反對不會是因為你決定要出國了吧?」
「是你太無恥好嗎。」
柳敬亭灑然一笑,承認了這個評價。
「不過,你這種無恥的人,到大學肯定會很受歡迎,加上你又有點小才,到時候會有很多女孩子圍著你。」
柳敬亭同意地點點頭。
「啪」地一聲,肩膀中了一巴掌,彌琥狠狠地瞪著他說道︰「你居然點頭?」
「你說的是事實壓。」
「切,我是警告你,即便到時我去了米國,你也要給我本分一點,讓我知道你膽敢有什麼不軌企圖,我拿一把菜刀從唐人街一路砍回來滅你你信不信?」
「看你剛剛說得那麼傷感,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我傷感是因為安大,是……」
「到地方了,兩位。」司機面無表情地打斷道。
……
柳胡二人到約定地方的時候,看到喬氏夫婦正在耐心地看女兒畫畫,兩人也不好打擾,安靜地走到近前,側頭去看,女孩正在畫老鼠。
「久等了。」柳敬亭輕輕說了一句,喬氏夫婦這才回頭看到二人,夫婦二人趕緊站起來,先看看胡小米,再看看柳敬亭,疑惑道︰「柳老師?」
柳敬亭道︰「我是柳敬亭,這位是,我女朋友胡小米。」
「哦,那個,快請坐。」
喬媽媽坐下後,引導女兒道︰「叫哥哥姐姐。」
喬可麗頭也不抬,說︰「哥哥,姐姐。」
「不好意思,因為……」喬媽媽面露歉色。
「沒事,不知叔叔阿姨是否還記得,之前我們見過。」彌琥道。
「見過?」
「夏天去桂林的時候,那次亂流。」
喬氏夫婦仔細一看,恍然大悟,喬爸爸道︰「難怪,那次柳老師可以講後面的故事,這樣巧的。」
「對,就是那次,我看到可麗她畫得舒克和貝塔,完全符合書里面的形象,所以才跟姚主編說,以後漫畫一定要請到可麗來畫。」
「先要跟柳老師說聲謝謝,非常非常榮幸,其實今天找柳老師來,就是想說這個事情。」
「叔叔阿姨,叫我小柳就好了。」柳敬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小柳,你今年沒有二十歲吧?」喬媽媽突然問道。
「十五歲,不過顯老。」
「是穩重。」
柳敬亭誠懇地笑笑,低頭看著喬可麗的畫,問道︰「一直在畫?」
喬媽媽答道︰「出一章新的,就畫一章,現在家里已經有一大箱子。」
「也好,以後可以直接用。」
喬媽媽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可以直接用?」
柳敬亭點頭。
喬爸爸也有些沒有意料到,原作者既然點頭,這事情九層是定下來了,可是還是有個難題。
「你們做漫畫,包括後來的各種動畫、游樂場等周邊,形象是沒辦法改變的。」喬爸爸早就動過這個心思,自己又是工程師工作,所以也會有所了解。
「不用變,這已經是最完美的形象。」
喬爸爸再次動容,如果女兒的畫當真被采用,那後面一連串的版權開發都要以此為源頭,也就是說,女兒這只蝴蝶輕輕揮動的翅膀,將會引起一陣又一陣的龍卷風。
「再次感謝厚愛,可是,你也知道我女兒的情況,估計很難配合你們的工作。」
柳敬亭認真地說道︰「天才從來不需要去配合別人。」
喬氏夫婦面露感動神色,看著柳敬亭,柳敬亭低聲問喬可麗道︰「可麗,貝塔的眼鏡為什麼不是藍色的?」
喬氏夫婦和彌琥都听得一頭霧水,喬可麗卻霍然抬頭,看著柳敬亭,柳敬亭笑道︰「藍色的會不會更好看?」
喬可麗不回答,盯著柳敬亭看了好一會,然後默默放下手中畫筆,拿起藍色的那一支,喬媽媽一臉不可思議。
……
柳敬亭、胡小米因為要趕飛機,沒有聊太久,不過差不多定下了喬可麗執筆漫畫的意向,這事情的決定權本來就在柳敬亭,無非就是將來合約中加幾十個字的問題。
兩人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十點四十多,因為還在元旦假期,高一高二年級寢室十點就關了大門,高三年級仍舊是十一點,所以彌琥將將趕上,而柳敬亭只好到校外住校園賓館。
到賓館只好,先洗了個澡,然後裹著大毛巾就去上網,看到千紅果然把《鴛鴦刀》的結局放到了官微上,大家對「蕭半和是太監」的這個轉折也基本接受,不過總體而言,《鴛鴦刀》的影響力,跟《白馬嘯西風》還是差了很大一截。
可見,大家雖然喜歡喜劇,但是純粹的詼諧終究力量偏弱。
于是,柳敬亭關了網,開始寫《蕭十一郎》,他承諾回來就把開篇遞給陸藝籌,現在正好開工。
故事開篇于風四娘的一次洗澡,毫無疑問,這是電影劇本留下的痕跡,出現在武俠小說中,倒也頗為新鮮,而敢愛敢恨的奇女子——風四娘,還是是柳敬亭最喜歡的武俠女姓角色之一。
第一章,**的手。
初秋,艷陽天。
陽光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照進來,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緞子般的皮膚上,水的溫度恰好比陽光暖一點,她懶洋洋地躺在水里,將一雙縴秀的腳高高地蹺在盆上,讓腳心去接受陽光的輕撫──輕得就像是**的手。
她心里覺得愉快極了……
夜越來越深,柳敬亭敲擊鍵盤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著,而他本人,又一次陷入全神貫注的狀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