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那個時候,紀寒的爸爸也想知道。
在回辦公室內途中,紀爸爸就突然想到似的,問身後跟隨了他多年的得力助手張秘書︰「老張啊,蘇司機是你介紹來的吧?我開給他的工資不低啊,他怎麼對他女兒這麼刻薄啊?渾身髒得跟個小花子似的
張秘書在身邊唯唯喏喏道︰「紀總,老蘇是個本分人,他也不刻薄,就是……他對他這女兒的感情有些復雜……」
「哦!?」
紀爸爸拉長了尾音,「哦」的時候,還挑了挑眉毛,表示很有興趣,卻不願表示得太有興趣。
張秘書察顏觀色,心領神會,他滿面愁容,一臉無奈︰「老蘇在給您開車前,是跑押貨長途的,這長年在外面,總有按捺不住的時候吧?就跟那種店的小姐扯攏去了,瞅著那女的年輕又漂亮,他鬼迷了心似的,跟他老婆離婚,跟這小姐在一起了。這小姐漂亮是漂亮,就是……不是過日子的人,瞅著老蘇長年在外面跑貨車,耐不住寂寞,就跟不三不四的男人搞上了,後來她跟一個有錢的男人跑了,就給老蘇留了一張紙條還有一個剛剛兩歲的女兒。為了那個女人,他是得罪了一干親戚,根本沒人肯幫他帶孩子,丟了是遺棄罪,不丟吧,又看著扎眼,就只能那樣對她了
紀爸爸又「哦」了一聲,表示明白。
蘇璇的爸爸終于帶著蘇璇去報名了。他並非心甘情願,而是紀總弦外有音的對他說︰「老蘇啊,我創辦這個公司不容易啊,如果傳出我們公司的員工虐待子女,是很不好的啊!」
他為了保住這個飯碗,才勉強給蘇璇買了一套新衣服,再給她買了一個新書包,帶著她去報名了。
小小的蘇璇卻以為,是小小的紀寒對爸爸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心底無比的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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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司徒烈,」
蘇璇停下來,對司徒烈說︰「我爸經常跑運輸,根本管不了我,也不想管我,記得我六歲之前,我身上還生過跳蚤。那是因為他不送我上幼兒園,只把我鎖在院子里,我跟流浪的小狗做伴時染上的,那蟲子咬人可真疼,一咬就是一大片皰,大大小小的連在一起,我癢,我撓得流膿水,他都不管我,最後,那蟲子咬到了他,他把我打一頓,當胸一腳,我趴在地上,就起不來了,我緩了半天才緩過來,他問我‘我打你了嗎?’我說沒有,他就很滿意的嗯了一聲,再在我身上噴上稀釋的敵敵畏,給我殺蟲
蘇璇的聲音明顯的顫抖了起來︰「那個……,那個……,那個是毒藥,那個喝下去會死人的,但他拿那個摻了水往我身上流膿的傷口上噴
她的手緊緊的捂住了心口,並攥緊了心口的衣料,那段可怕的記憶像猛獸一樣攫住她,令她不住的顫抖。
他將她緊緊擁入懷里,試圖幫她將她從那段記憶的猛獸的拉扯里擺月兌。
「不要怕他抵著她的發髻,在她耳邊喃喃軟語,「有我在這里,不用再怕了
他拍著她,好像拍著因為噩夢而掙扎的孩子。
他的臉上寫滿了焦急,眼里盈滿了關心,如果這時候有面鏡子,他會發現,這種表情,是他有生之年都不曾有過。由心底滲出來的疼惜,是無論如何都裝不出來的。
蘇璇被鎖入他的懷里,她漸漸的平靜下來,漸漸的感到了安心。那種感覺,就像在黑風冷夜的海里漂浮,沉沉溺溺,絕望窒息,下一秒被一個人救出海里。
「司徒烈……」
她這般脆弱又淒楚的喚著他的名字,情到深處,竟由著眼淚由眼角滑落到他擁著他的胸膛。
那眼淚的熱能,奇跡般的凝留在他的胸口,滲進他的肌膚,侵入他不再感到溫暖的心髒,解開他封存已久的感情,令他被燙得渾然一驚,剎那間僵直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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