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鳴無間 第十六章 蟄龍出世(6)

作者 ︰ 白汐殿下

且說那日秦凌煙挨了打,東萊王倒也仁慈,量他受傷,行動不便,便許他在萬安宮落水閣內暫歇一段時日,等養好傷了再回萬州王府。♀

那些執杖的宮人們,下手卻不怎麼留情,秦凌煙雖是自詡為皮糙肉厚,也落得幾日下不了床。

那日之事,秦凌煙想來心里便一陣憤恨,前思後想也找不出自己究竟錯在哪里,唯一的答案便是,大王喜怒無常,伴君如伴虎之類雲雲。

「哎呦,你輕點!」他一聲痛呼。

為他擦藥的宮人听他如此說,有些害怕,忙停下手來,聲聲道歉。

秦凌煙哼了一聲,悶悶趴在床上,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語。心里念叨著,還是自己王府的人兒用的貼心。然而此時更令他心里憤憤不平的是,東萊王所說公主和親之事。「哎,阿瑤。」他長嘆一聲。

自己賭氣去領三十板子後,永福宮里留下的只有江安一人,也不知他能否勸說東萊王打消這個念頭。

秦凌煙心里著急,便喚自己的心月復沙宿去江安的清心殿打探一番,那靈巧的少年微微一笑,便匆匆離去了。

他閉目趴于床上,听門前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他心中正煩悶著,听人來打擾,一時心頭火起,厲聲喝道,「何人如此大膽,不經通報,便擅自闖…」

忽听少女玲玲淺笑,他驀地睜開眼楮,見床邊秦書瑤掩面淺笑,嘟起嘴來,「幾日不見,堂兄卻是連我都凶呢!」

他頓時有些尷尬,連忙拉緊被子將自己的身體掩蓋起來,動作突兀,竟是驚得那擦藥的宮人打翻了藥盒。那宮人驚呼,忙跪地求饒,「大人饒命!」

「你快下去,下去!」他不耐煩地朝那宮人擺擺手,支他離開。他顫顫巍巍地撿了散落的藥盒,方欠身離去。

「堂兄可真是見外!」少女縴指點著他,笑道,「如今我進你這落水閣,也是須通報了。」

他于被子中翻了個身,想要撐起身子,卻被秦書瑤一把按住。

他推開她的手,仍然堅持著坐了起來,尷尬道,「公主說的哪里的話。」

少女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瞪了他一眼,嗔怪道,「還說不見外呢,萬州城主!」

那一眼半嗔半怒的風情,秦凌煙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一時間愣在那里,半天回不過神來。♀

「堂兄!」她輕輕地推了他一把,眼里充滿了擔憂,「那個……疼不疼啊?」

被她這麼一推,他方才回神,連連搖頭,「不疼不疼,堂兄皮糙肉厚,簡直和撓癢癢一樣!」

她听他這麼說,跺了跺腳,嗔怪道,「沒個正經樣!」

秦凌煙見她埋怨,只是垂著頭悶悶傻笑。也不知何故,從長大以來,他看見這個堂妹,便是經常無緣無故傻笑。

她低下頭來,輕輕囑咐道,「堂兄以後莫要惹父王生氣。」

她看了一眼身後的紫涵,她乖巧地從袖中拿出一個精致的藥瓶,放于案邊,連聲笑道,「公主聞得城主受傷,特意送上藥膏,還望城主早日養好身子。」

「堂妹費心了。」

秦書瑤坐了下來,看著秦凌煙,喃喃,「你是為何惹了父王?」

秦凌煙念她還不知月櫻王求婚之事,怕此時說出徒添煩惱,便隨便找了個不敬大王的借口搪塞過去。書瑤听他這麼說,免不了埋怨他性子急,說話沒個輕重。他一直笑呵呵的听著,心中只覺如沐春風,醉醉然,實際並未听進去多少。

只听她小心翼翼問道,「那……王兄安好?」

他撫掌大笑,「江安那小子凡事皆深思,最懂明哲保身,在大王面前步步小心的,能出什麼事?」

書瑤沉吟道,「我想也是如此。」

她戳著他的腦門,「那堂兄還不學著點!你若是再如此沖撞,總有一日會被抓出去殺頭的!」

秦凌煙不屑地哼了一聲,掖了掖被角,「你莫要嚇唬我。」

「哼。」秦書瑤賭氣地哼了一聲,「你且好好養傷,我也不叨擾你了,過幾日,你傷好了我再來瞧你。」

她又將自己帶來的藥品的功效細細解釋一遍,方才安心離去。

秦凌煙看著她遠去的縴細背影,嘴角含笑,「嘿,這丫頭……」

她離開不久,沙宿便從清心殿回來,傳江安王子的話,告知他那日永福宮發生之事以及公主一切安好,他這才長長呼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東萊王朝國都萬州城萬安宮清心殿。

東萊王子江安于後院中練劍,其劍法取自十三歲之前在塵夜谷中習得的江氏追風劍法,來到萬安宮之後,博采東萊各門高手之長,加之江安本身又及其刻苦,不過二十歲,劍法武功也可圈可點。

那日江安練劍正為起勁,突然听得院中假山後有些動靜,想起近幾日總覺有人暗中監視,眉頭微皺,便停下來,沉聲問道,「何人?」

兩只雪鳶從假山後飛出來,江安一驚,隨即嘴角輕笑,心知是誰,柔聲喚道,「王妹何故藏于假山後?」他轉頭瞪了身後的洛杉一眼, 道,「公主既來,何不早報?」

洛杉睜大眼楮看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

秦書瑤一人從假山後出來,兩只雪鳶听話地降落,停在她的肩頭,她上前一步,急急說道,「王兄莫要怪了洛杉,是我不讓他報的。」

洛杉笑呵呵地看著江安,接過他手中的劍,便曖昧地使了個眼色,退了下去。

江安看到他那個眼色,想起那日東萊王的一些話,不覺有些尷尬,心想,也不知書瑤看見了沒。

秦書瑤這才淺笑,欠身行禮,「王兄安好。」

江安抬手讓她起來,問道,「王妹為何一清早便來清心殿?」

面前的女子莞爾一笑,「無他,只是昨日見父王喚了王兄,特來問問,東萊最近可有要事?」

江安抬手,其中一只雪鳶听話地飛來,停在他的胳膊上,梳理著羽毛,「王妹的雪鳶是越來越機靈了。」

書瑤臉一紅,道,「王兄別再逗我了,今日我一大早過來,想著王兄可能未起,心中忐忑,到了之後發現王兄練劍,怕擾了興致,便在旁觀看,卻不想被發現了。」

江安打個手勢,便攜著書瑤往里屋走去,一路上他搖著頭,「要說是要事,便也算吧!那棲檸國又犯邊境,可真是令人頭疼。」

秦書瑤听此話,突然走在江安的前面,露出了小姑娘般明媚的笑容,「那衛靈將軍可有的忙嘍!這打仗之事,有了衛靈將軍,肯定不怕棲檸的!」

江安拍拍她的腦袋,寵溺地說道,「衛將軍年紀大了,父王命我這次替他出征。♀」

「什麼?」听得此言,書瑤的臉頓時變成了死灰色,她看著江安,聲音有些顫抖,「這……怎麼可以?」

「哦?」江安做詫異狀,「那王妹說說怎麼個不可以法?」

秦書瑤一時失語,轉過身去,一跺腳,賭氣說道,「我不管,我找父王去,就是不可以!」

江安看著面前轉身的小姑娘,扳過她的身子,笑道,「王妹胡鬧了,此等大事,父王早已深思熟慮過了。」

書瑤此時心里仿佛是被人揪緊般,她緊緊地絞著手里的絲帕,忽的轉身抱住江安,江安見她如此,心里一驚,卻也不好推開,只得這樣任她抱著,雖說二人從小長大,被小王妹這樣抱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此刻,江安的心覺得有些淡淡別扭。良久,他拍拍她的背,柔聲道,「不過是出征,很快便能回來的,王妹莫要擔心。」

她抬起頭來,眼里泛起點點淚花,朝江安嚷道,「打仗那麼危險,王兄……」

「這麼說來,王妹是認定我會打敗了?」江安伸手捏捏她的臉蛋,打趣道。書瑤漲紅了臉,爭辯道,「才沒有呢,王兄戰無不勝!」

「既然如此,便沒有什麼可傷心的嘍?」

听他如此說,書瑤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便放開他,只顧低下頭絞弄著自己的手帕,喃喃道,「父王可真是……這種小事情,也用不著王子出征吧!」

她的嘴動了動,還想說些什麼,卻听見一女子的哭聲自清心殿門口傳來。

女子細細碎碎的腳步聲踩在青花石的地面上,踏出清脆的響聲,見了院中站著的兩人,驀地跪下,掩面痛哭,一把拉住秦書瑤的衣衫,聲音沙啞,「公主…」

江安認得那是書瑤的貼身侍女,皺了皺眉頭,「錦雀,起來說話。」

書瑤此時被唬地一愣一愣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忙彎下腰去扶錦雀起來,奈何錦雀卻一直跪在地上,任她如何拉,就是不起來。

江安見狀,只得蹲下來,問著面前痛哭的女子,「你說,什麼事情如此悲傷?」

錦雀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聲音斷斷續續,「回王子的話,今兒,今兒…紫涵去了……」

此話一出,秦書瑤臉色刷白,猛然一口氣心中郁結,氣息紊亂,手帕掩面,竟吐出一口血來。江安忙扶住幾欲撲倒的秦書瑤,怒 錦雀,「錦雀,不要說了。」

江安握著秦書瑤的手,只覺的她手腳冰涼,朝里屋大喊,「半夏,傳太醫!」

秦書瑤淚眼朦朧,卻堅持著問道,「錦雀,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錦雀被她嚇得不輕,抬頭看見江安的神色,不敢再說一句話。

「你說……紫涵死了?」她喃喃,「紫涵死了?」

錦雀眼中帶淚,又膽怯地看了江安一眼,啜泣著,「嗯。今兒一早,我去紫涵房間,便見她躺在那里,沒了呼吸。」

秦書瑤聞得此言,頓時氣血上涌,臉色煞白,一時間竟支持不住,暈倒在江安懷里。

江安大驚,忙將她打橫抱起,向里屋沖去。

公主于清心殿暈倒,江安急急忙忙請了太醫之後,差人將此事告知東萊王。

東萊王聞此,自是擔心地不得了,匆忙趕來清心殿。

來到榻前,見女兒昏迷于床上,臉色蒼白,一邊的太醫忙忙碌碌救治公主。

心中焦躁,臉色鐵青,忙問江安,「這是何故?」

江安蹙眉,「回父王,書瑤身邊一個丫鬟名喚紫涵的,不知何故,今日去了,公主傷心過度……」

「紫涵…」秦嵐沉吟一番,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良久默然無語,憂心忡忡地看著眼前蒼白的女兒。

太醫一針扎于書瑤眉心,只見她咳嗽了幾聲,微微睜開眼楮。

「父王……」她一眼看見了眼前站著的東萊王,輕聲喚道。

秦嵐見她醒了,忙坐于床前,將自己的寶貝女兒扶起,她在他懷里輕聲咳嗽著,全身無力。

他目光轉向太醫,那留著白胡子的太醫拱手道,「大王放心,公主無礙,只是體弱,受了些許刺激,休養幾日便無事了。」

東萊王聞得此言,長吁一口氣,放下心來,轉頭看著懷里的女兒,嘆一聲氣,「你可把本王嚇壞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流下淚來,「父王!紫涵死了,紫涵死了!紫涵自小同我長大,今兒死了!」她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秦嵐的衣襟上。

江安見狀,擺手令太醫出去,自己也默然退下。

秦嵐見她哭得傷心,心里有些愧疚,便抱她在懷中,低聲道,「是父王對不住你…^H小說

書瑤詫異,抬起頭來疑惑地盯著他。

「哎,不曾想紫涵這丫頭性子如此烈,」他說道,「是父王對不住你。」

秦書瑤听他這麼說,哇的一聲哭出聲來,「難道是父王殺了她?」

秦嵐搖搖頭,「昨夜見她一人深夜于永福宮前鬼鬼祟祟,捉住審問了一番,見她年幼,想也不知道什麼,便放她回去了。」他長嘆一聲,「想不到這孩子性子這麼烈,竟…哎!」

秦書瑤听他如此說,眼淚更是大雨般傾瀉下來,全身顫抖。

東萊王心中一痛,柔聲道,「是父王對不住你,你可怪我?」

她心中難過,卻還是拼命地搖頭,「都怪我平日里縱著她,驕縱慣了,受不了一點人言……」她將頭埋進膝蓋里,嗚嗚地哭出聲來。

東萊王知道她嘴上說著不怪自己,但心里依舊難過。見她哭得傷心,雖說是心疼,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軟言安慰道,「改日,父王給你再挑幾個伶俐的丫頭?」

忽听殿外一宮人聲音響起,「大王。」

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打擾,東萊王的心中很是不耐煩,沉聲道,「何事?」

那宮人听得大王的聲音里滿是不悅,心里驚惶,奈何事情緊急,也只得硬著頭皮報上,「宣武將軍回朝,現在永福宮等候。」

宣武將軍?秦嵐皺了皺眉頭,心知其為邊疆之事而來,看著懷里的女兒,心想多陪她一會,正欲回絕,只見書瑤淚眼婆娑,輕聲道,「父王國事要緊,女兒自會養好身子,不讓父王憂心。」

東萊王亦知因為紫涵之事,無論如何,秦書瑤對自己都是有怨,想必此時不願多說,便只好長嘆一聲,喚江安等人進來,叮囑了幾句離開。

江安進來,知道那名喚紫涵的丫頭自小服侍書瑤,二人情同姐妹,如今轉眼便是沒了,書瑤心中自然是苦悶。他知道自己也不怎麼會安慰人,若是留下來,只會把事情變得更糟,只好喚半夏前來陪著公主。

真是世事無常,前幾日還見紫涵那丫頭活蹦亂跳,如今才幾天的功夫,竟然為一件小事想不開吞金自殺了。他嘆了一口氣,怪也只怪那丫頭福薄命薄,不是世上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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