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銘怎麼都沒有想到,在城西考院不遠處的茶寮里竟然會無意間到岳筱辰的身影,見他目光死死的盯著考院門口,心猛地一跳,眼楮不由自主地睜大,傷口跟著拉長。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下馬,月兌離隊伍,筆直地朝著岳筱辰走去,心里默默想著,千萬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樣。
在接到皇上聖旨讓自己負責四個考院秩序之後,薛長銘就做了最嚴密的部署。即使如此,這還一大早就去了跟丞相約定好的南院,一路交代屬下,巡查下來,城西已經是最後一站,他哪里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驚喜等著他,當然,絕對是驚大于喜。
這麼大熱天,經過三個考院,自然也見到因受不了烈日烘烤的學子暈過去被抬走的場景,那時他就想著,哼,真是沒用,這還不到兩個時辰就受不了,可如今,他是絕對不像看見岳小雅小臉煞白地被抬出來,「你為何會在這里!」
薛長銘問出這話帶著驚怒,又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若是城西考院考的是射御兩科之一,那可不僅僅是中暑,還有可能會受傷甚至沒命的,越是這麼想他心里就越是害怕。
「啊,」正專注盯著大門口的岳筱辰被突然這麼一聲算不得好語氣的問話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薛長銘,本來就擔心岳小雅,一見到這個罪魁禍首,即使四周的人都嚇得低著頭不敢看薛長銘,岳筱辰的口氣卻是比薛長銘更加沖,「還不是因為你,薛長銘,你還有臉說。」
「你的意思是?」果然如此嗎?薛長銘確定心里是有欣喜的,只是更多的卻是擔憂。
「薛將軍。」心月復之人很快趕到,「丞相在等著呢?」明顯來人多少也知道薛長銘和岳筱辰之間的關系,暗自提醒道,他沒有想到,薛將軍也會有失態的一天。
薛長銘努力讓自己翻滾的情緒冷靜下來,側頭看見姜皓文正掀開轎簾看向,「他在里面?多少號?」壓低到只有兩個人才听得見的聲音。
「恩,」岳筱辰不清楚姜皓文有沒有看見自己,可他明白,這里絕對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自己去找吧。」說完,不理會薛長銘獨自坐下,回到剛剛注視考院大門的姿勢。
對于岳筱辰的臭脾氣,薛長銘已經有一定的了解,轉身離開,他不信憑著自己的眼里找不到小雅。
「薛將軍,可是出了什麼事情?」姜皓文面帶關心地問道。
「無事,」薛長銘名無表情地上馬,「只是踫到熟人,打個招呼而已。」
走進考場時,薛長銘希望城西考院考的是室內的禮樂,不過,在看到諾大的露天考場時,心沉了下來。
安靜地跟康梓炎以及其他的同僚打招呼,姜皓文和薛長銘兩人開始巡查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次,姜皓文覺得薛長銘比前三場特別的用心。
果然,一個曾經統領過百萬兵馬的將軍,在這兩萬人中要找出一個人來並不困難,更何況是自己的心上人,就算是對方變了裝,薛長銘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只見她此時一身俊秀的書生模樣,筆直地坐在一堆男人中間,顯得更加的瘦弱,光潔的額頭已經有著一層薄薄的細汗,原本白皙的臉上此時是通紅一片。
薛長銘雖然腳步繞著考場走了一圈,可他的心思卻全在岳小雅身上,等回到有遮掩的屋檐下,薛長銘看著那個緊抿著嘴唇,認真書寫的倔強小人,心疼得揪起了起來。
若不是想到她唯一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都帶上面紗,可見科考之事她花了不少心思,他不能沖動,讓她的心思全都白費的話,此時的他一定會忍不住沖上前去,想辦法替她遮擋陽光。
薛長銘覺得之後的時間是如此難熬,看著那越發紅了的臉蛋,那細膩的皮膚肯定會被曬傷的,心疼自家心上人的同時,第一次在心里埋怨起他心中英明神武的皇上起來。怎麼就那麼摳門,國庫那麼多錢,就舍不得拿出一些來,為這些考生建起一個遮擋烈日的棚子來。
薛長銘是完全忘記了曾經有人向皇上上奏過這件事,而反駁的就是他自己,自小就跟著父親在軍營長大受過嚴格訓練的薛長銘自然是看不起那些柔柔弱弱的男人,所以,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就是他。
正在四個角落都放著冰桶的書房批閱奏章的康兆業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嚇得他身邊的太監立刻命人將冰桶撤走,隨後跟著請來大夫,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康兆業也算是出了不少汗水。
而岳小雅是完全沉浸在考試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薛長銘關注著,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這才長松了一口氣,她清楚這已是自己能夠交出的最好的答卷。
等全身放松下來時,岳小雅才覺得即使是帶著帽子,頭皮都火熱得發燙,額頭的汗水更是滾滾往下流,炎熱和口干舌燥都不說,單單是眼楮,就酸得不行,撇嘴,這簡直就是虐待學子,糟蹋大康未來的人才,在這樣的烈日下寫作,對眼楮傷害很大好不?
再抬頭看四周,許多人都已經交卷離開,空空的桌面上只留下鎮紙和下面的答卷,岳小雅收拾好筆墨,拎著自己的籃子安靜地站起來,放輕腳步,目不斜視的離開。
一直關注岳小雅的薛長銘心在這個時候才算真正落下,在他心里,即使是小雅被刷下來,也比那些暈倒的男人強上許多,最重要的是,他感動于她的付出,尊重她的堅持不懈,當然,更多的是心疼她所遭受的罪。
因為兩個時辰已經快到了,所以,三三兩兩交卷出考院的人不少,岳小雅一出現,岳筱辰就站起來,奔了過去,看著那紅撲撲的臉蛋,他家小雅,這是遭大罪了,連忙拉著她到茶寮下面。
「木蘭,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岳筱辰見對方不說話,趕緊問道,因為在外面,岳筱辰緊張的同時還是記得小雅說過的話,將稱呼改了。
「水,」兩個時辰沒說話,為了不讓自己考試期間上茅廁,早晨也沒怎麼喝水,于是,岳小雅也不顧自己猛然進入陰涼處眼前全是帶花花的黑圓圈,只能很是沙啞地說出這麼一個字。
「哦,」岳筱辰當即反應過來,幸好茶寮里供應的也是涼茶,到了一杯遞過去,岳小雅也顧不得其他,一口就喝了下去,就這麼連續喝下三倍之後,「總算活過來了。」聲音總算是恢復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