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影肅然,早就知道天麒麟是麒麟之主,身份尊貴無比,可是親眼看到,才有真切的感受。
姬洛轉身朝鳳影跪下,道︰「鳳影姑娘,請你一定要讓我主醒來!」
鳳影嚇了一跳,閃到一邊,道︰「前輩請起,晚輩受不起!」
姬洛不起來,老淚縱橫,道︰「鳳影姑娘可知,我為何要來尋找麒麟之心?」
鳳影搖頭。
姬洛道︰「我麒麟一族素來與世無爭,雖然人族妖族爭斗不斷,可是我族卻不願過多干預,只因萬物皆是造物所化,你爭我奪,此消彼長,原是自然之律。可是自從目連氏崛起,那目連氏使用奧義之氣,每每需要我族的麒麟精氣才抵消反噬惡果,我族便屢遭捕捉,將我的族人囚禁,供給精氣。五萬年中,我族數目銳減。我族繁衍本就艱難,小輩們幾乎被捕捉殆盡,為了打探他們的下落,老一輩的死傷又多。過不了多久,恐怕會有滅族的危險!故此,老夫才來在帝天塔之中尋找麒麟之心,希望我族強大,保護我的族人
鳳影悚然,目連氏居然還做這樣的事情?想想很有道理,前世的地球人,不也建造了動物園麼?
目連氏為了得到麒麟精華,秘密建造麒麟動物園,幾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鳳影姑娘,你可知我麒麟一族現狀如何?」
鳳影道︰「抱歉,晚輩不敢深入迷霧森林。不過晚輩听說妖帝——不,麒麟現在的王姬行乃是化神修為完全可與目前目連王朝的代表榮汶熙分庭抗禮。帝天塔開啟之前,人族和妖族戰斗,在麒麟族的帶領下。雙方也不分勝負。您的族人晚輩還見過一些,麒麟王的繼承人,叫做姬清,現在還在煉化世界之力的密室之中呢
「哦,」姬洛又喜又憂,道,「能夠進入這里,那個孩子天資應該很不錯,只是不知他能不能感悟生機之力?」
鳳影不由哼道︰「姬清那小子妖孽得很,您老就放心吧!」
姬洛忽然笑了起來。道︰「丫頭。你和我族的繼承人很熟吧?」
鳳影警惕道︰「不熟。干嘛?」
姬洛道︰「丫頭,你和那小子被關在密室多少年?」
「不到一年,怎麼了?」
「哎呀。不愧是淚石的主人啊,天資這麼好,一年就出來了。我們未來的王待你好不好?他長得帥不帥……」
鳳影舉起一只手,姬洛只得住了嘴。
「您老想什麼呢?說起來,你們不是一向不歡迎和人族來往的嗎?」
「來往」一詞說得很隱晦,應該說「交往」才對。
姬洛呵呵笑道︰「本來是這樣沒錯啦,不過,你是淚石聖女,又有世界之力,自然另當別論啦!怎麼樣?要不要我給你一個信物。證明我,第二千三百七十七代麒麟王同意你們的婚事?」
巫曦听得大怒,朝一顆華木樹狠狠一拍,道︰「這個老頭偏心!當年我不是淚石的主人?他們麒麟怎麼死活不同意?」
鳳影擔心巫曦出來搗亂,拼命傳念︰你不要出來,不能出來!
姬洛將鳳影的沉默當成害羞,哈哈大笑道︰「我輩修士,扭扭捏捏成什麼樣子?我的信物,你到底要還是不要?」
鳳影本待搖頭,突然一轉念,有了姬洛的信物,自己將來去麒麟的森林,豈不是方便許多?
再說了,麒麟王的信物,一定很值錢吧?
她捂著臉,假裝羞澀。這個模樣,卻讓人一看就明白。
姬洛大笑,將他的玉佩拿出,打入一道靈力,遞給鳳影,道︰「丫頭,送給你了!」
玉佩塞入鳳影懷中。鳳影紅著臉將它收好。
巫曦不能出來,在空間里冷笑道︰「恭喜你,又多了一個未婚夫!」
鳳影大大咧咧回道︰虱多不癢,債多不愁,你管得著嗎?
姬洛又朝小四拜了幾拜,道︰「請姑娘將我主藏好吧。他將來是注定要飛升的,姑娘你一定要保護好他
鳳影點點頭。姬洛的話她何嘗不明白?老得成精的人,自然看出鳳影和小四不尋常的關系,卻一個字都不問,單單只提到他會飛升,顯然是說,她配不上天麒麟。
女乃女乃的,難道我鳳影就飛升不了嗎?
巫曦冷笑道︰「你听到了,這就是麒麟,傲慢自大,狗眼看人!」
鳳影卻不爭執,將小四放好,道︰「請前輩告訴我,麒麟之心在哪里
姬洛拿出一顆照明珠,將小室照得透亮。
小室右邊的禁制一亮,消失了,露出一扇門。
「那道門里,應該就是通往麒麟之心的地方。剛到這里的兩百年里,我無數次通往哪里,可是,抵擋不住壓力,傷勢越來越重,最終無法愈合,這才死了心
鳳影肅然問道︰「那小門外,到底是什麼?」
「是樓梯
「樓梯?」
姬洛點點頭。
「那不是普通的樓梯,站上去,便會感覺到巨大的壓力,越往上,壓力愈大。莫說我有傷在身,即便是老夫巔峰時期,也未必上的去。老夫兩百年里,最高的一次,就是登上了九十九級。在那一極待了不到十息,便傷勢復發,從階梯上滾落下來,回到了這里
「那階梯到底有多長?」
姬洛搖搖頭︰「老夫也不知。站在階梯上,只能看見上面一級,永遠也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級。也許只有一百,老夫那日只要堅持再上一層就達到了終點,也許後面還有一百,幾百……」
「在階梯上,你將失去任何靈力。如同凡人,所有的丹藥也統統無效
「鳳影姑娘,你要去嗎?」
鳳影看著那扇門,道︰「好不容易到了這里。自然要去
她說著,就地坐下,盤膝調息起來。
她當然要將自己的身體調節到最佳狀態。
半個時辰之後,她站了起來。
姬洛道︰「你最好將你的靈獸和天兒放在門口階梯下,到了十層以後,他們都將成為你的負擔。老夫第一次,就是被空間戒指里的東西所累,不得不回頭的
鳳影點點頭,從小室中走了出去。
看著鳳影的背影,姬念喃喃道︰「丫頭。祝你好運。你若是救回了天麒麟。便是我族的大恩人
一出房門,刀刃一般的風劈頭蓋臉地吹了過來。抬眼望去,一道雪白的天梯直入雲霄。看上去,幾乎和她的師父道林元君洞府門口的漢白玉階梯沒有什麼區別。
想起師父吹胡子瞪眼的架勢,她不禁有些小小的分神。
而身後,姬洛的那個房門好似非常遙遠。在門口,鳳影將凌天兒和阿莎放下,然後將儲物戒指中的所有東西放入淚石空間。
淚石空間是她無法舍棄的,因為淚石深深嵌入她的元神。
凌天兒給她一個擁抱,做了一個加油的姿勢。
鳳影點點頭,踏上了第一個階梯。
她肩上一沉,幾乎一個趔趄滾落下來。
好沉!仿佛肩上各自壓了一座大山一般沉重!
她搖晃著。到底還是站定了。
眼前果然白茫茫一片,除了上面的一級,她什麼也看不見。神識也完全沒有作用。全身的靈力仿佛一下子被抽空。
不就是凡人嘛,她原本就是一個凡人來著。她當凡人的時候,也無數次爬山呢。
就當時爬山好了。
鳳影咬著牙,又踏上了一層。
接著,又是一層。
站在階梯下的凌天兒,懷抱阿莎,看著鳳影一層層爬上去,大叫︰「加油啊,好樣的,鳳影!」
火雲人的壽命有三百年,她才十七八歲,就是不修煉,也是年輕得過分。因為鳳影的到來,導致了全族人的滅亡。
方開始,她是有些恨鳳影的。
雖然明知道,即使鳳影不誤打誤撞到來,目連家的化神也還是要到的,她的父親還是會反抗,她的母親還是會自盡。如果沒有鳳影幫助母親殺了那個化神修士,她凌天兒也不會活下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要去怪。
直到後來,她遇到了她的祖先,那個滅族的公主黛勒絲。有一個一起分享的朋友,她才漸漸平息了心中的憤怒。
也知道了母親讓自己和鳳影締結契約的良苦用心。
就連天麒麟都和她締結了契約,甚至為她獻祭,平心而論,鳳影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朋友。至少,從未將她看成是,一個妖獸。
鳳影對她,更像是對待一個朋友。
鳳影在天梯上搖搖晃晃的堅持,對凌天兒也是一個極大的震撼。
她出神地望著鳳影的身影,忍不住踏上了第一個天梯,想要試試壓力到底有多大。可是沒等她站穩,她便被一個巨大的壓力推到,摔了下來。
還好,只是一層樓梯而已,沒有摔傷。姬洛說過,所有的人,都要失去靈力,以一個凡人的身份爬上去。
鳳影承受的壓力,和她應該是差不多的吧。
此刻,鳳影已經爬上十七層了。她終于坐了下來,選擇了休息。
片時,她重新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鳳影的肩膀上的衣衫出現了點點紅色。她微微彎下腰,讓背部承受更多一些的壓力。
抬起腳,她又往上踏了一層,緊接著,又是一層,再一層。
眼前永遠只能看到前面那一梯,前途渺茫,回視也是一片茫茫,身上的壓力又如此沉重,那種感覺真要讓人發狂。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三十,三十五……
她塔的每一步,都牢牢記著數字,仿佛她生命的所有,只剩了這些數字似的。
牙幾乎咬碎,力氣幾乎用盡。全身沒有一處不酸痛,肩膀、背部都磨破了,頂著那股無形的壓力,針扎一般地疼痛……
到了五十層,她再次倒在階梯上,休息。
哪怕是躺著,那種壓力都無處不在,壓得她幾乎透不過起來。
平生第一次,她以一個凡人而覺得苦惱。若是有靈力,她怎麼在意這種疲憊?一個小周天,就可以將勞累感扔到九霄雲外。
這個階梯,到底是為了什麼?
僅僅為了折磨人嗎?
為什麼要讓一個修士,到這里來嘗試凡人的痛苦?
這樣做,難道是毫無意義,只是為了考驗而設置的一個游戲關卡?
天梯的盡頭,到底有什麼?真的會是麒麟之心?
如果爬上去,卻什麼都沒有,那怎麼辦?
如果這個天梯是沒有盡頭的,那她就要這樣一步步地爬上百年、甚至千年?
望著眼前的那一層樓梯,如果不是身上的壓力巨重,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從來沒有移動過腳步。
心里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麒麟王那麼濃郁的生機,那麼好防御的皮毛,都沒能爬上去,鳳影,你一個凡人之軀,怎麼爬得上去?
麒麟王爬到五十層的時候,一定沒有倒下。可是鳳影,你卻倒下了。所以,你一定爬不上九十九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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