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石記 楔子

作者 ︰ 愛上小網

孟田菲站在懸崖邊上,心里的後悔真的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深秋清冷的風從背後涼薄地刮過來,讓她有種背月復受敵的感覺。

只是,眼前的人,才是她需解決的不是嗎?

她真的是腦子抽風了才會想要到魚嘴山來。她和老公徐子明結婚已經兩年了,正在計劃要孩子的時候,她才突然發現老公有了外遇。並不是什麼衣服里的長頭發或者衣領上的口紅印那麼明顯,只是老公出差一趟回來,她整理他的行李箱時發現里面的衣服折疊得齊整。那個折法,不是她的,更不是徐子明的。

自然,是出自另外一個女人之手了。

這樣一來,有許多平時不曾疑心的地方,統統都露出了破綻。後來她打著電話向熟悉的朋友們求證,剛開始人家還支支吾吾,後來問的人多了,就前後矛盾起來,人家招架不住,就說「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如何如何」的話。

得知確有其事之後,孟田菲心里反而有股說不出的輕松,然後產生一種荒誕感。她還沒有和席子明攤牌,說你的事情老娘都知道了。這個時候,她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老爸老媽。

要是知道自己婚姻出了問題,爸媽得多擔心啊。其實以孟田菲的心性,並不覺得離婚是一件多麼丟臉多麼要命的事情。婚姻,不過就像是兩個人組成了一個團隊,約好走到某一個目的地,一起旅行。

其中總有人處于這樣那樣的原因先行離開。也許未必有背叛那麼嚴重。

她本人是這麼覺得,可是得知消息的閨蜜們陸續來安慰,讓風輕雲淡的孟田菲也有點扛不住了。

她在公司里,本就是一個小團隊的小頭,平時協調關系成了一種職業習慣吧,所以她在這個周末,約著徐子明來到了魚嘴山。

這是位于他們城市西郊的一座山。兩座山峰比肩而立,下臨深潭,遠看像一個巨型魚嘴,所以叫魚嘴山。孟田菲和徐子明就是在這里初次見面。

原本只是想和老公回憶一下當年的風情,從戀愛到結婚拖拖拉拉也有5年了,回想起來酸甜苦辣,不但徐子明,連孟田菲自己的臉龐都漸漸柔和起來。也許下山之後,徐子明自己就漸漸疏離了那個女人也說不定。

當然,孟田菲並不會那麼天真地就認為就此解決了。正在她想著如何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他們兩個卻遇上了打劫的!

一個男子,穿著牛仔褲,薄薄的藍灰色抓絨外套,直接上來就用刀子將徐子明給撂倒了。

原本以為是搶錢,可是那個男子連看都不看一眼,哆哆嗦嗦地說不清自己想要什麼。

孟田菲當時就站在眼下這個懸崖口。當年她22歲,年輕,喜歡站在懸崖口吹風的感覺。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遇上了前來爬山鍛煉的徐子明。

他說,她迎風而立的姿態,說不上來的美麗,仿佛要憑風而去,然後他又說,一個姑娘在這種地方,恐怕不安全。不過,他時常來爬山,可以一起。

後來,他們到這里爬過無數次山,浪漫的,瑣碎的事情一大堆,唯獨沒有遇見過什麼不安全的事情。

孟田菲還曾經取笑過徐子明,不安全什麼的不過是借口罷了。偏偏她年輕,還真就相信了。

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多年之後,他們來到這里,還真就遇上了。

那個男子忽然指著孟田菲叫了起來,說是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想要懲罰她,他看著站在懸崖下上的孟田菲,獰笑著說要她。

孟田菲本能地縮了一下,朝懸崖邊再挪了挪。

男子以為孟田菲要跳崖,于是用刀架在徐子明的脖子上,吼著︰

「讓你老婆過來!」

徐子明愣了一下,男子的刀劃破了他的皮膚,鮮血流了下來。

他吼道︰「讓你老婆過來,把老子伺候高興了,就放你走!」

男子的刀子死死抵在徐子明脖子上,徐子明顫抖著,眼楮不由自主地瞟向孟田菲,喘息了幾口,最後聲音已然帶了哭腔︰「田菲——」

孟田菲看著徐子明,猶豫著。

徐子明既然叫了一聲,索性就放開了大哭︰「田菲,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孟田菲咬住了嘴唇。這個男人就不能忍住不出聲嗎?

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孟田菲想,那個挾持的男子,明顯是對女人懷有敵意才打算自己的。一定是收了女人的騙才行次偏激之事吧。

她微昂起下巴,淒然一笑,在深秋的風中,凌亂的頭發,狂舞的風衣下擺,都給她平添了一種落魄的美。她以一種低沉的聲音開始了︰「女人都不是好東西嗎?我看男人也差不多

挾持的男子一愣,道︰「什麼?」

「你看看他,」孟田菲指指徐子明,後者在那男子刀子兀自低泣著,孟田菲繼續道,「你看看他,他是我的老公,我們結婚兩年了——」

孟田菲緩緩述說著她和老公的故事,為了達到預期的效果,她還重點描述了自己得知老公出軌以後痛苦的心情,說著,還擠出了眼淚,說︰「其實我原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我來到這個懸崖邊,本來就是準備跳下去的。卻不想正在我打算跳崖的時候,還遇到了你這麼一個傷心人——」

孟田菲頓了頓,故意略去了挾持男的惡意行為,只強調了他的傷心,果然,那個男子臉上流露出悲痛的神色。因為男子來時,孟田菲本就在懸崖邊站了好一會,看樣子是信了她的話了。

孟田菲心中暗喜,臉上的悲痛卻愈甚,誘導地說︰「我不過是一個活不下去的女人罷了。你一個堂堂大男人,難道還會比我更可憐?」

這話一出,那男子臉上流露出憤恨的顏色,他重重朝徐子明頭上一敲,恨恨道︰「我遇到的女人,比你老公狠毒一千倍、一萬倍——」

男子開始講述他和那個女人的故事。孟田菲仔細听著,不時點點頭,或者附和幾句,夸獎那男子幾句,一場挾持就這樣演變成了訴苦大會。

在男子眼里,兩個傷心人抹著眼淚,儼然惺惺相惜起來。

最後,男子誠懇地向孟田菲道歉,表示願意送她回家。

孟田菲松了口氣,男子的故事很長,她為了站穩,就斜靠在懸崖邊的一顆松樹上,這時她直起身來,朝男子走去。

不料,腳下一根藤蔓還是樹根什麼的突出來,孟田菲一個重心不穩,撞倒了松樹上,隨即又朝懸崖下掉落。

隨著男子的驚呼聲,眼前的景物急速閃過,孟田菲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她伸出手,卻沒有東西可抓。就這樣完了嗎?她模模糊糊地扯出一個諷刺的笑容。費了著許多力氣,到底還是掛了。

朦朧中,她腦子中最後閃現的,是爸媽悲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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