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影見小四為了保護自己受傷，心中大震，幾乎元神潰滅，幸而淚石苦苦守住。
她渾然不覺，只看著小四，才發現，他的心髒，已經被黑色觸手洞穿。而那黑色觸手，也被他的鮮血淨化了。
鳳影匆匆內視，只見自己體內，幾乎每一處，都有小四的鮮血在游走。他奇異的血液所到之處，黑氣退縮著，或者逃離，或者被淨化。
巫曦卻沒有發現小四的傷，又是一扯，又將一大股白色靈力拉將過來。
問鼎高手的力度何等巨大，頓時又有黑色觸手鋪天蓋地而來。
鳳影本來渾身劇痛，已經月兌離，這時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掙扎著大喝了一聲︰「巫曦住手！」
巫曦一怔，這才發現二人的處境如此堪憂。
小四朝鳳影看了一眼，原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來，顯得溫柔又淒涼，他的手緊緊抱著鳳影的元神，然後，他揚起了臉，唱起歌來。
他的歌聲飄渺如同遠在雲端，卻清澈透亮，又如同在她耳邊溫柔地低吟。他的聲音時高時低，時急時緩，包含溫情，卻又無比淒涼。
巫曦驚叫道︰「那是神獸獻祭之歌！」
什麼？獻祭？
雖然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可是獻祭兩個字的含義，她卻是懂得的。
鳳影想要抬起手，將小四的嘴唇捂住。
可是，她的手被小四抱得牢牢的。感覺到她的掙扎，小四低下頭來，又看了她一眼，溫柔之中，更多了一份堅定。
他的歌聲沒有停下來，如煙似霧，不絕如縷。
四周像是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小四的歌聲似遠似近，飄忽不止。就連黑色的霧氣也停止了騷動，似乎也在听著這仿佛是上蒼的聲音。
鳳影心中大駭，掙月兌不得，她和小四心意相通，自然感受到他那份濃濃的關懷和必死的決心，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
她元神額頭的淚石卻顫抖著，似乎是在歡唱，在興奮，在渴望著小四的那股獻祭而來的力量。
突然，她和淚石之間一向飄忽不定的聯系變得凝實了，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淚石的興奮和貪婪。
隨著小四的歌聲，無數金色光線從他身上飛出，化成一朵朵金色的花朵，飛舞著，將黑白色的靈力一齊切斷，纏繞著，組成一個細長的漩渦，隨後，緩緩注入鳳影體內。
在金色花朵的纏繞之下，黑白色的靈氣居然融合在一起，變成了灰色，和鳳影體內的靈力極為相似。
鳳影的體內經脈一遍遍被沖垮，又一遍遍修復，卻因為晉級不久，無法承受更多，最後，灰色靈氣轉而向鳳影元神的淚石灌去。
淚石歡快地顫抖著，突然一亮，由原來的紅色變成了灰色。
鳳影看得清楚，那金色的花朵，正是小四的精血！
隨著一朵朵金花飛逝，小四紅潤的臉色漸漸蒼白，幾乎變得透明，明明是**而來，卻像一縷魂魄一樣飄忽不定。
他的歌聲，他的面容，一起變得虛弱，變得蒼白。
只有他的金色血液，卻仍舊那樣絢爛，那樣璀璨，那一朵朵生命之花，卻從他的體內流出，飛進了她的。
每一朵金色的花朵飛入鳳影的體內，她便覺得渾身的灼熱和劇痛減少一分，清涼和舒適多了一份，可是心中的驚駭和痛苦也增強一分；淚石歡暢和興奮隨即沖擊著她的全身，仿佛那金色的花朵，是人間至上的美味，使得她的心里不可遏制地感覺到甘美，不可遏制地想要更多。
這種以小四生命為代價的美好，讓鳳影深深覺得羞恥，可是這種羞恥，仿佛讓她的靈魂越發甘之如飴！
他俊美清爽的臉離她如此之近，不含有任何雜質的歌聲如同天籟一般，遠遠高于這齷蹉的塵世。這絕美的生命飛快地流逝，卻只是為了滋養她這邪惡的、可恥的貪婪。
鳳影的淚眼如同長河一般，滾滾不盡。
小四張著嘴，唱的更加快，更加嘹亮，歌聲幾乎穿透了鳳影的身體。
卻說莫?在法陣之中，正和目連流蘇說這話。目連流蘇不過一怔之間，情勢陡然起了變化，只覺自己全身的奧義之氣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入法陣之中，隨即又是一陣拉扯，仿佛將奧義之氣扯了個干淨。
目連氏子孫召喚奧義之氣，卻是要以自身血肉為代價的。如此大量的奧義之氣涌出，目連流蘇便以驚人的速度衰老下去。
她在陣心，尚且如此，陣腳九個高階修士，早就精血耗盡，除了三個化神修士尚且勉強支撐，其余的，都只空余軀殼了。
莫?驚叫道︰「姑姑，你怎麼啦？」
他一手扶著鳳影，飛身到目連流蘇身前，伸出另一只手，將她扶住。
目連流蘇勉強睜開眼，從懷中掏出一把丹藥，吞了進去。
原來，歷代聖女讓淚石認主，便是借助這個法陣的大力，由十個高階修士一起進行，其中，必須有三個以上的化神修士，而其中主陣的，更是要化神中期的修為。
只是，每次讓淚石認主，都要消耗大量的奧義之氣，這就意味著進入大陣的十個高階修士都會精血大損，因此，他們身上一定有滋補的丹藥。
莫?忙放二人放下，從法陣其他幾人身上搜來丹藥，遞給目連流蘇。
他只選擇了幾個元嬰修士，卻是不敢去搜化神修士。
目連流蘇吞下了，臉上皺紋便減少了許多。她喘息幾口，朝莫?微微一笑，道︰「好孩子，姑姑又見到你啦！」
見莫?還是一手扶著鳳影，便問道︰「?兒，你怎麼和聖女混到一起了？」
莫?稍一猶豫，便跪下來，道︰「求姑姑見諒，這個聖女，她，她已是?兒的妻子啦
目連流蘇吃了一驚。方才鳳影進得大殿來，她便看出鳳影的元陽遮遮掩掩，心中認定她不會是聖女，所以才不加提防。等到鳳影觸發法陣之時，方才反應過來。
也幸而如此，若是鳳影一進來，目連流蘇便觸發法陣，恐怕不等巫曦發現白色靈力，鳳影便被黑氣制服住。
這個時候，鳳影已經醒來，卻見小四獻祭，悲痛欲絕。
原來，神獸還有一種獻祭的本領，他見自己的鮮血能夠淨化那黑氣，又加上自己傷重，糾纏下去，恐怕兩人都要喪身于此，便想到，若是獻祭，將他的精血盡數給了鳳影，只怕她還是能夠活下去的。
神獸剛剛出生，見過了第一個面孔，通常便會當成是自己的父母一般，小四第一眼見到了便是鳳影，便覺得鳳影是他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只是他剛一出生，只是匆匆見了鳳影一眼，卻又消失不見。他出生的地方，卻是在迷霧森林的核心，不知道費了多少辛苦，歷時三年，方才找到了她，和她締結了契約。
在這三年中，他日夜將鳳影的面容牢記于心，唯恐忘記，這樣的思想，卻不知不覺之中，將她當成了一生之中最牽掛、最親近的人。
契約一締結，小四畢竟年幼，風塵三年，又遇到姬清發現了蹤跡，緊追不舍，知道自己是安全了便昏睡了過去。幸好是姬清想到是同族，也貴為神獸，奉了妖帝之命，只想帶回去收養，小四的逃竄，他也只當年幼無知，因此沒有下殺手，否則，小四如何能夠逃月兌得了？
可是，自從和鳳影相見，鳳影雖然待他也算好，卻明顯是嫌棄他年紀小，讓小四心中無限委屈。
他自己也不知對鳳影是有著怎樣一種感情，只覺得若是親眼看著她死去，卻是萬萬不能夠的事情。因此，危難時刻，他才選擇了獻祭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
獻祭完畢，他虛弱地躺著，卻是被鳳影帶到了淚石空間之中。
他感覺到自己生機幾乎已經斷絕了，而鳳影大滴大滴地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卻是完好無損，便滿心只覺得歡喜。
這時，卻听到外界莫?的聲音傳來，說鳳影已經是他的妻子。
一時之間，他頓時心中酸楚，這才明白，他萬萬不願意他的契約伙伴成為別人的妻子。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的契約伙伴會嫁給別人，和另外一個人終老。
他們是伙伴，締結了契約的，難道不是應該一起終老麼？
他強睜開眼楮，看著鳳影哭得梨花帶雨，心中突然涌現一股強烈的愛意。
鳳影和小四是契約伙伴，心意相通，這是自然感受到小四種種復雜的心緒，頓時驚呆。
目連流蘇驚道︰「?兒，你，你和聖女——」
莫?一咬牙，重復道︰「姑姑，當年?兒遭遇一神獸，若非聖女冒著危險相救，?兒已經命喪其手！聖女對?兒情深意重，?兒不能辜負！」
目連流蘇臉色一沉，道︰「淚石選中的聖女，沒有一個不是心存良善的，否則又怎麼能夠為我目連氏驅使幾萬年？」
莫?一怔，俯又磕了一個頭，道︰「可是，姑姑，?兒，?兒也不能放下她啊！」
目連流蘇一呆，眼淚流了下來，道︰「你這孩子，和你父親母親一個樣！你的境界跌落，便是被那神獸所傷，使用奧義之氣的緣故麼？」
莫?境界跌落，卻是瞞不過化神期的姑姑。
莫?一點頭，目連流蘇便揮送過來一個玉瓶，道︰「苦了你了。這瓶丹藥你收著罷。姑姑沒想到會遇到你，也沒有什麼好東西賞你
見莫?收好，目連流蘇點點頭，忽道︰「你和聖女結了夫妻，卻是要來奪你哥哥的皇位麼？」
莫?磕了個頭，道︰「?兒不敢，?兒對皇位不感興趣。?兒只想和聖女一起，不離不棄
目連流蘇嘆了一口氣，道︰「可是，聖女選擇了你，將元陽也給了你，你不是皇帝，便也是皇帝了
小四自覺生機斷絕，听了莫?的話，便笑了一笑，道︰「也好，我還擔心你和你的名字一樣孤單呢
他的笑容，甚是欣慰，卻又無比辛酸。
鳳影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痛楚，卻只是握住了小四的手，不知說什麼才好。
一會，只听得莫?在淚石空間外朗聲道︰「?兒只想和聖女一起，不離不棄」。
小四閉了一下眼，道︰「你總嫌我小，我讓你看看我長大的樣子
說著，他調動身體內最後的生機，金光流轉出，小四轉眼之間，便又長大了幾歲。只見他臉上的稚氣盡月兌，眉頭更濃，臉頰略削幾分，下巴略凸出幾分，整個臉部的線條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分男性的剛毅和硬朗。
成年的小四，無比俊朗，清爽得像是清晨的露珠，容不下一絲塵垢；他的笑容帶著淡淡的溫暖，像是冬日和煦的陽光，開滿了金色的燦爛，和他獻祭時金色的血液一樣。
他的眉眼之間，停留著幾許眷戀，他蒼白柔軟的唇邊，還殘留著幾許酸楚。
他的身體，也長高了好幾分，高大魁梧，手腳修長，還綻放的生命的美好，卻已經冷了幾分，顯得有些脆弱。
他的紅色長發，此時只到肩部，仍舊紅得耀眼，仍舊光滑得如同緞子一般。
鳳影怔怔地看著，只覺得，這樣美好的生命，她何德何能，居然得到他毫無保留地對待；這樣美好的生命，又為何剛一綻放，便要凋謝？
他躺在身旁，她感覺到他的生機如同潮水過後的沙灘，從她的眼皮子低下迅速地漏走，她徒勞地伸出手，卻抓不住其中任何一滴。
小四的眼神透出幾絲滿意，許是從鳳影的眼中看到了欣賞，卻再也支撐不住，頭微微向一邊歪去，眼楮卻未全然閉上。
鳳影分明感覺到，小四的生機就要斷絕。
這時，巫曦飛身上前，朝著小四打出一道金色靈氣，小四便閉上了眼，再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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