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一名侍女領著董璃月見了福郡王曲驚鴻。
福郡王甚是年輕,也不過是二十二三模樣,身上著的是紫金色的袍子,勾勒著飄渺的線條,發若黑瀑垂落腰間,無時不流露出高貴淡雅的氣質。
抬眸,看到一雙如黑曜石般澄亮的眼,冷靜,清澈,透明得看不出一點情緒。
英氣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體,性感的薄唇緊緊地抿著,給予董璃月的第一感覺——充滿危險性!
猛地想起這麼端詳著他不甚妥當,趕緊將頭低下。至于稱呼,縱使昨日已然「過門」,只這聲「夫君」是怎麼也叫不出口的。
董璃月的頭幾乎要低到胸前,胸口稀疏的刺繡花樣蹭在下巴上刺癢得難受,莫說伸手去撓,就是抬頭也是不敢的了。
此時曲驚鴻一手卷著本有些泛黃的書卷仔細閱讀,半點心神都沒移到董璃月身上。
董璃月呆了一會,一時之間寂靜無語,終于行了個禮就這樣退了下去。
踏出門階時︰「砰砰」跳響的心終于不再堵得駭人,心里無時不想著昨夜……更是害怕這事若被發現……
董璃月心中已然決定,從此安分守己地做她冒牌的「福郡王妃」,不邀寵,不獻媚,日後妹妹董秋櫻若願,必將此位歸還。
就這麼老老實實地呆在王府後院,每日捧起心愛的刺繡,了此殘生,或許這也能成了一種習慣。
不過是從竹籠離開,再走進金絲籠的生活而已,除了衣食無憂,再無變化。更何況,想要成為王爺的寵姬,這份殊榮,哪里是自己這個「冒牌」的人所能奢望的?
見過了面,這樁婚禮也就算成了。沒有大擺筵席,更沒有拜堂鬧新房的場景,亦沒有新房相對的尷尬與羞澀,只是在婚禮的第二日,見上一面,就算成了。
之後就是由管家領著在王府里參觀了下「禁地」的大門,哪些能進,哪些不能進也算一一指出了。至于自己的寢室,也就是那間紅得刺眼的新房罷了。
夜,來得極快。好似一個轉眸而已,那天空便只剩下一片暗藍。天邊還有一片迷蒙的蒼白,美得讓人目眩,竟讓董璃月有許多流連,想要留住,不過轉瞬。
天色暗了下來,王府燭火通明,映亮了整個漆黑的蒼穹。
董璃月最後留戀地望了一眼,心中暗嘲︰「此後半生,就是看著這麼樣一片天空而過,這個眾多女子所奢望的天空,和董府後院里的,也沒有什麼區別!」
猶如憐惜董璃月的一生,蒼穹里浮出點點白芒,可愛得將人的心都吸了進去。最後不堪重負,點點飄落,蕩到董璃月仰望著的黑瞳。
一寸冰涼入眼。消失,融化。
雪花!
美得讓人迷炫。
直到黑暗的冷邃一點一點地從雙足蔓延上來,董璃月才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入房,重重地合上了大門!
不知過了幾個日夜,枯燥而重復的生活讓人慵懶得記不得日子的流逝。
只見得,手邊已經安然繡好的幾幅絹帕。
王府生活倦怠,日常事務自有管家管理,用不著她這位妃子,更不用想著如何討好王爺,博得一番寵幸。,哪里還有比她更顯清閑的人來?
一方繡帕,便是她的一方天地。
今夜有雪,細碎地紛紛飄灑散開,煞是好看,更絕美的是,院子里的紅梅終于盎然盛開。
紅梅簇簇,暗香浮動。
董璃月也是忍不住雪花紅梅的呼喚,掌了燈籠就溜了出來。
天空無月,紅梅開得恣意盛然,如同一片片的紅雲就要燃燒起來似的。花瓣上尚有點點白雪,晶瑩剔透,應著黃玉般的蕊兒,相得益彰。也不知是紅花應了這白雪還是白雪襯了這花兒。
董璃月不由得上前了幾步,伸出縴縴玉手,帶著份幽情的美麗,在這紛紛點點的雪花間隙里,探到這支花上,扶彎了枝椏,踮起了腳尖,將鼻子湊到了花前,深深聞了一下。
「啪!」樹枝清脆斷開,驀然的聲響嚇得董璃月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卻不能!
縴柔細女敕的皓腕被人錮在掌心,耳畔響起低醇的的男聲︰「本王很嚇人?」
董璃月大大吃了一驚,再一瞧眼前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福郡王曲驚鴻。
「為何見了本王就逃?」
董璃月月兌口便道︰「王爺灼灼光輝,小小月兒怎敢並駕齊驅?自然是早早地隱去,以免徒生笑話董璃月立覺不好,只是剛剛出口的話是怎麼也收不回去了的。
悄悄抬眸瞧他的眼色,他倒也未曾生氣,邪魅的笑顏綻在堅毅的臉上。「小小月兒……你怎地會在王府內?」
董璃月一時愕然,幾日前才在他面前站了好半晌,他竟然無視到這等地步?
怔住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屈膝行禮︰「臣妾董璃月見過福郡王……」
他微微一愣,深邃的眸子中立即毫不掩飾地露出倦怠的神情,略帶厭惡地道︰「夜深風寒,早些休息
董璃月立即欠了欠身又行了一禮,只是起身時,夜空中也只剩下紛紛雪落,再也不見別的人影。
留得一院蕭瑟淒清。雖然如願以償,終是沒有勾起王爺的興趣。
只是心中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些什麼似的。迷迷糊糊地回屋歇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腕間流轉,低頭瞧了眼凝脂細腕,並沒有不妥,也就沒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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