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有什麼辦法能在茫茫人海找到一個失蹤的嬰兒?」米蘭急切地望向尹劍。
「辦法不是沒有,」尹劍遲疑了一下,「但是需要借助一些失蹤嬰兒貼身穿戴的東西。」
米蘭為嬰兒失竊案牽腸掛肚的時候,他也在關注這起案件,並非通過論壇上那些捕風捉影的猜測——崔茜在剛剛打開的電話為他提供了關于此案的第一手資料。
案件的起因源自一次疏忽。一對年輕父母回家途忘記鎖車門,還把尚在襁褓的女兒遺落在車後座上,等到他們想起來,回去再找,卻發現車和女兒都不見了,焦急之下連忙報警,卻一直沒有竊車賊的線索。
夫妻倆為找到女兒想盡千方百計,在報紙和網絡上發布求助信息,車丟了就丟了,只要女兒平安就好,得知此事的好心人自發動員起來,在全城搜索失蹤嬰兒的下落。
其後不久,有人將這個消息發布到「游俠同盟」論壇上尋求幫助,崔茜發現這則十萬火急的求助貼以後也很擔心失蹤女嬰的下落,馬上打來電話轉告尹劍,並且通過案發當地城市的記者朋友,得到一樣對搜索行動非常重要的東西——失蹤女嬰戴過的一頂小絨線帽。
拿到這頂嬰兒帽,尹劍就可以借助「戊土戌狗神通」讀取女嬰殘留在帽上的生命訊號,進而對照該訊號,在案發當地搜查她的下落。
米蘭平常給人一種沒心沒肺的「女漢」印象,其實她也有溫柔細膩的一面,特別是對小孩極富同情心,得知女嬰被竊車賊拐走生死未卜,立刻催促尹劍馬上動身救人。
兩人馭劍飛往案發地點,那是一個位于北極圈附近的小城,四月里仍是天寒地凍,滴水成冰,街道上積雪厚達一尺。
救人如救火,每耽擱一分鐘女嬰都有可能遭遇不測,尹劍一口氣召喚出四十只鐮鼬,分別為其加持「戊土戌狗神通」,命令它們在城散布開來,根據嬰兒帽上的氣味搜尋女嬰。
鐮鼬們听從他的命令,朝四面八方散開,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其一只鐮鼬發現了女嬰的氣息。尹劍和米蘭喜出望外,有氣息說明女嬰很可能還活著,馬上馭劍追蹤過去,一直追到郊外的山溝里,在一片松林附近,尹劍看到遺棄在雪地上的磁浮車,型號與車牌跟失竊那輛如出一轍。
尹劍見左右無人,便收起劍光降落在雪地上。走近失竊的磁浮車,他覺察到車門半開,兩行腳印清晰可見,一直朝樹林深處延伸,便跟米蘭分頭行動,自己去查看失竊的車輛,看看女嬰是否還在車上,米蘭則追蹤腳印,爭取將那棄車逃跑的竊賊緝捕歸案。
米蘭現在還不會馭劍,便駕馭甲木罡風掠過樹梢,沿著腳印眼神的方向一路追進樹林深處。
時近黃昏,夜幕將至,樹林里靜悄悄的,雪地反映晚霞,有種回光返照的氣氛,令米蘭心里發慌,興起不祥的預感……
這時候前方林間突然閃出一個黑影,背對米蘭飛來的方向,正用消防鍬在雪地上挖掘什麼。
米蘭屏息飛了過去,低頭一看,只見雪地上丟棄著幾樣女乃瓶和玩具之類嬰兒物品,一個黑衣年男剛挖好一個深坑,這會兒正在往坑里填土,泥雪飛揚之際,米蘭隱約看見一只小手。
那是一個小嬰兒的手,嬌女敕白皙,此刻卻被冰雪凍僵、泥土污染,失去了生命的征兆……
當她猛然醒悟那個竊車賊此刻的所作所為,一種強烈到無法形容的情緒瞬間佔據了她的心髒,這是憤怒,是震驚,是不敢置信世間竟有如此丑惡的行徑
「畜生你在于什麼」
米蘭徹底失控了。此刻她的腦只有熊熊怒火,閃念間放出三十一口火龍刀,呼嘯著飛了過去。
身後陡然傳來少女的怒叱,竊車賊嚇了一跳,匆匆回過頭來,滿面驚慌失措,他下意識地舉起消防鍬,試圖要襲擊這個半路殺出來並且洞悉自己罪行的黑衣少女,然而還沒來得及行凶,就看見漫天緋色刀光攢射過來
唰唰唰——
火龍刀帶著米蘭滿腔怒火砍在那個謀殺女嬰的畜生身上,轉瞬之間便將他切得血肉橫飛粉身碎骨
米蘭還不解氣,手掐法訣催動飛刀釋放「三昧火龍息」,三十一道烈焰匯聚成一頭咆哮的火龍猛撲下去,將碎尸燒成灰燼才稍微冷靜下來,想起女嬰生死未卜,連忙收回火龍刀,跑過去掘開泥雪,顫抖的雙手伸向坑洞,將已然凍僵的小生命抱了出來。
此時她的腦海已是一片空白,全憑三年醫科專業教育形成的條件反射促使她握住嬰兒的小手,試探脈搏,卻感覺不到心跳。
掀開沾滿積雪的襁褓,米蘭把臉頰貼在嬰兒凍地青紫的小臉上,感到一片冰涼,這涼意一直滲透到她的心里……
她緊緊抱著失去生命的女嬰,就這麼呆呆站在寂靜的樹林里,風吹過林梢,積雪簌簌落下,染白了她的長發。
不知過了多久,兩行淚水從她眼角滾落下來,落在懷女嬰臉上,打濕了她的睫毛。
「蘭情況怎麼樣?」
尹劍匆匆追上來,看到米蘭抱著女嬰呆立流淚,心頭驀地一沉
懷著最後一線希望,他走到米蘭跟前,從她手接過女嬰,側耳聆听她的心跳。也許是吸收了米蘭的體溫,女嬰出現細微的脈搏,尹劍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連忙取出「造化瓶」,喂那奄奄一息地女嬰服下一滴「造化甘露」,希望還來得及挽回這個可憐的小生命。
天可憐見,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下,幾分鐘後,女嬰終于恢復生機,虛弱地睜開眼楮,哇地一聲哭起來。米蘭一听嬰兒啼哭就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尹劍倒是不急不慌,非常老練地抱著小家伙輕輕拍打,默運「丙火訣」釋放熱能,幫小家伙驅散寒意,很快便哄得女嬰安靜下來。
見米蘭瞪起一雙美麗的大眼楮,驚訝而又崇拜地注視著自己,尹劍暗自得意,心道︰「咱可是當爹的人,修真世界上萬兒女都拉扯大了,還擺不平你這個小東西?」低頭用鼻尖蹭蹭女嬰臉頰,逗得她格格笑。
米蘭在旁邊呆呆注視這這一切,當女嬰發笑的時候,她也跟著笑了起來,兩行熱淚亦隨之涌出眼眶。
尹劍把女嬰遞給米蘭,讓她臨時客串一下「女乃媽」,環顧四周,試圖搜尋竊車賊的下落,卻找不到什麼痕跡。嗅了嗅帶有淡淡血腥味的空氣,他若有所思,回頭望了米蘭一眼,沒再說什麼,只是拾起地上的撥浪鼓和女乃瓶,徑直回到車上。
失竊的車還能發動,米蘭抱著女嬰坐在助手席上,尹劍幫她綁好安全帶,隨即發動車浮空而起。
飛行途米蘭一直在逗小家伙,眼角眉梢盡是溫柔,笑容里流露出聖潔的母性光輝,在尹劍看來,這就是人世間最美的笑容。
車到途,「造化甘露」的藥效發揮殆盡,小家伙似乎感到饑餓,一個勁兒往米蘭胸口鑽,還女乃聲女乃氣的喊「媽媽」、「吃女乃女乃」。
尹劍似笑非笑地瞟了米蘭一眼,那對「女乃瓶」是夠大,可惜看不用。
米蘭覺察到他的目光,紅著臉瞪回來︰「看什麼看,專心開你的車」
幾分鐘後,磁浮車降落在市區一棟宅門外,這時米蘭懷的女嬰已經睡著了。她跟著尹劍下了車,把女嬰放在搖籃里,蓋好小被,輕手輕腳的擺在大門口,依依不舍的後退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又跑過去親親小家伙的臉頰,從挎包里取出那頂用于追蹤的嬰兒帽,小心翼翼的幫她戴好。
做完這一切後,她沖尹劍比了個OK手勢。
尹劍按下門鈴,等到玄關的燈亮起來,立刻反手一拍胸口太極圖,進入隱身狀態。米蘭也緊跟著啟動「地行衣」的隱身法陣。
幾秒鐘過後,一個眼楮紅腫神色憔悴的少婦走出門外,迷茫的東張西望,當她看到那輛失而復得的磁浮車,還有門口那只熟悉的搖籃,頓時失聲驚叫,沖過去抱起女兒,緊緊摟在懷里喜極而泣,隨即往屋里跑去,邊跑邊嚷︰
「老公閨女回來了,回來了」
一個年男聞訊沖出門來,看到妻懷的女嬰,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使勁揉揉眼楮,確認這不是做夢,激動地抱住母女倆淚流滿面……
尹劍牽著米蘭的手,站在庭院門外,默默注視著骨肉團聚的感人場面,心無比欣慰。
「蘭,回去吧。」
「嗯。」
尹劍念頭一動,召喚無影飛劍,帶上米蘭馭劍飛過夜幕,明月高懸,繁星滿天,腳下的城市閃爍著萬家燈火,在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上演著一出出人間悲喜劇。
回到天都市,夜色已深,尹劍收起劍光降落在學校附近的停車場上,發動自己那台磁浮車送米蘭回公寓。
臨下車的時候,米蘭突然轉頭望著他的眼楮,神情肅穆,一字一句道︰
「今天我殺了一個人,但是我絕不後悔,哪怕到了臨終那天,想起這件往事仍會覺得痛快」
尹劍握住女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雙手,深深望著她的眼楮︰「殺人當然不是什麼好事,好在你剛才殺掉的那個家伙……他根本就不算是個人。」
米蘭輕輕搖頭,嘆息道︰「我也不明白,世上為什麼會有這種披著人皮的畜生,看他年紀也不小了,難道自己沒有兒女?但凡尚存一絲善念,也于不出殺嬰的惡行」
尹劍目視車窗正前方的城市夜景,沉聲道︰「我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是正因為有這種人面獸心的畜生,世人才需要咱們繼續扮演游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惜我們能力有限,總有幫不到的人。」
「好人幫一個算一個,惡人殺一個少一個」米蘭大聲道,「少一個人渣,世道總不會變的更壞」
尹劍微微一笑,無意糾正米蘭略顯偏激的思想,只是親了親她激動得漲紅的臉頰。
這個世界不像米蘭以為的那麼簡單,罪惡的克星不應該是「超級英雄」,而是彼此多一點同情心。
殺害嬰兒是人世間最丑惡的罪行,遺憾的是,這樣的罪行每天都在發生。
有人只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家庭糾紛,便綁架親戚家的男童殘忍地挖掉雙眼泄憤。
有人在街頭與人發生口角,竟然摔死對方的嬰兒泄憤。
還有冷血的母親,將一雙尚在襁褓的女嬰遺棄在家里,用膠帶封死門窗將小姐妹活活餓死。
還有同樣冷血的父親,只因為厭煩嬰兒哭鬧,竟將三個月的女兒一腳踹死,上了法庭還面帶微笑接受審判。
這一樁樁觸目驚心的慘劇到底是為什麼?
尹劍一直覺得但凡是理智健全的成年人絕不會忍心對幼兒下毒手,可為什麼那些喪心病狂的凶手當不乏為人父母之輩?
如果說成年人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迷失了良知,為何連十歲女童也能狠心在電梯無緣無故毆打鄰家嬰兒,事後還殘忍地將嬰兒自二十五樓拋下去
尹劍在思索感受到一種切膚之痛。
如果說一個人在成長過程或多或少做過錯事,總能為其不幸找到咎由自取的根源,那些年幼的孩童甚至襁褓的嬰兒又有什麼過錯?為什麼竟有人能夠狠心對他們下毒手。
一個連殺嬰都毫不手軟的人,說是披著人皮的畜生也不為過,這樣的人渣層出不窮,以致成為一種普遍現象,是否說明我們的社會病了,病地很重,很重……
尹劍解釋不了這些社會問題的根源,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救世主,無法以一己之力扭轉社會風氣,只能盡量阻止悲劇發生,救救那些可憐的孩。
拿今天這起案件來說,如果他和米蘭遲到幾分鐘,女嬰恐怕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倘若悲劇無可挽回,此刻眼前燈火闌珊的夜景,便失去繁華氣象,倒像是為那女嬰在天之靈祈福的燭光……
「我無法拯救所有人,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尹劍手扶方向盤,喃喃自語,清冷的月光透過車窗,照在他略顯憂郁的臉上。
只要問心無愧,只要心仍有熱血,不甘于僅僅對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悲劇冷眼旁觀,就算不負「游俠」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