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那是什麼?」
「問你娘親。」
「娘、娘,那是什麼?」樊允熙在樊柏元懷中儼然像只猴子,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不住地注視四周。
「我不知道耶,問你爹爹……」
樊允熙瞪著和自己一樣,眼神東張西望的娘,仿佛對這條大街一點都不熟,不由蹭到樊柏元的肩上,抱著他的頭問︰「爹爹,娘和我一樣沒上過大街嗎?」
「問你娘親。」樊柏元沉著臉,直視前方。
「娘不理我……」他也想問啊。
樊柏元沒轍地皺緊眉。隨口說楊致堯替她找到鋪子,不過是個說詞,誰知道她一天到晚要他帶她上街看鋪子,好不容易拖過一月,花燈盡卸,人潮漸退,可該死的是,人潮減少卻依舊蜂擁。
偏偏他是個睜眼瞎子,無法指引妻兒該往哪走,況且在大街上也不能太過放肆,教人發覺他雙眼能視。
而他的娘子一上街之後,雖還牽著他的手,心神卻不知道飛到哪去,他喊了兩聲都沒回應,見她興味盎然地看著街上的鋪子,每攤每鋪她都會停下腳步,但皆未曾提要到里頭晃晃。
「侯爺,要不這樣吧,咱們先到前頭的酒樓歇腳,我去替小少爺買糖葫蘆。」後頭的默言干脆向前一步進言。
「也好。」他當然也知道方才允熙盯著看的是糖葫蘆和波浪鼓,都是一些小孩兒的玩意兒。
「少夫人、少夫人,默言說要到前頭的酒樓歇腳。」杏兒在後頭低聲提點著。
「喔……喔。」喔了第二個字,就代表楊如瑄回神了,有些赧然地握緊樊柏元的手。「侯爺,抱歉,我、我太久沒上街了。」
「是嗎?」
「嗯,我記得以往到街上時,都是我親爹娘帶我去楊府作客,適巧經過的,有一回我吵著要休息,所以我爹找了一家小鋪子,店鋪不大,里頭大概只擺了幾張桌椅,客人也不多,可我記得那味道真是好,而那一次是我和我爹娘,最後一次在外頭用膳呢。」說到最後,笑意有些苦澀,為免自己把氣氛弄僵,她又忙道︰「後來被爹娘收養後,只和女乃女乃上佛寺時經過大街,從沒有真正逛過,一時覺得還挺新鮮的。」
「……下回人少點時,我再陪你來。」
「真的?」
「到時候你開了鋪子,咱們就可以常到外頭走動,有何不可?」
「我以為侯爺雙眼不便,不愛離府呢。」
「那得要看是跟誰出門。」
直接而無修飾的話語,听在楊如瑄耳里,就像是在跟她說,因為是她,所以他願意?!而樊柏元也察覺自己話說得太快,是沒想要收回,只是有點受不住身後那些憋笑聲,那笑聲教他快要惱羞成怒。
「侯爺,到了。」默言用力地壓下笑意,一臉正經比著左手邊的方向。
「侯爺,往這兒。」楊如瑄牽著他踏進酒樓。
他側過身,不著痕跡地瞪了默言一眼,默言立刻二話不說地溜了……不是溜,而是戴罪立功,幫小少爺去買些新奇的玩意兒。
進了酒樓,店小二立刻熱絡地招呼著,見兩人衣著鮮麗,後頭有丫鬟隨侍,便知是富貴人家,立刻領到臨窗的位子,這兒以珠簾與外頭相隔,保有些許隱密。
不一會,默言買回了糖葫蘆和幾樣童玩,樊允熙眼巴巴望著卻不敢動手。
「侯爺,這個糖葫蘆是你要買給允熙的?」楊如瑄接過糖葫蘆,將幾樣童玩擺在一旁,決定回府時再給孩子。
「就他那麼一個娃,不然呢?」
楊如瑄面色微赧地垂眼。「可我也沒吃過。」
樊柏元輕咳了聲道︰「那就當有兩個娃吧。」
「不如就當三個娃。」她將糖葫蘆湊到他嘴邊。「我賭侯爺肯定也沒吃過。」
樊柏元有些為難。這糖葫蘆他確實沒嘗過,幼時沒人拿這哄他,長大後要他再嘗這滋味總覺得有些羞恥,然而她卻湊在他嘴邊……他有些勉為其難地張口,嘗到了滿口酸甜,一如吻她的滋味。
「允熙。」她喂了樊允熙一顆,自個兒咬下最後一顆。「嗯,挺甜的呢,侯爺,待會兒咱們回府時再買兩串。」
「都好。」他有些羞惱地望向掩嘴偷笑的默言。
笑得好,回頭再練幾回劍,絕對要他笑不出來!
一會,店小二將大廚的幾道招牌菜全都端上桌,楊如瑄忙著替他布菜,又得要喂樊允熙。
「娘,這個好吃。」樊允熙筷子已經拿得很好,夾著一塊炙膀肉不住地夸著。
「慢慢吃喔。」楊如瑄揚笑,夾菜喂著樊柏元,讓他每道菜都嘗嘗。
樊允熙見狀,想了下,也將筷子上的炙膀肉喂到樊柏元口中。「爹爹吃。」
樊柏元微愕,楊如瑄則是笑眯了眼。「咱們家的允熙長大了呢。」
「我喂爹爹吃,娘趕緊吃。」樊允熙手短腿短,干脆站在椅上,夾著菜小心翼翼地喂著樊柏元。
樊柏元每嘗一口,就像是被喂了一口甜,可是甜意卻在入喉之後化為酸,沖上鼻間。
「爹爹,好吃嗎?」
「……好吃。」他啞聲道。
這孩子,像他。而他,絕不會像他爹。
楊如瑄看著兩人互動,笑眯了眼,開心他們可以像尋常父子一樣,心無半點芥蒂。
就在三人用膳的當頭,隔壁桌也來了幾個客人,才入座點好菜,便指著對面高談闊論——
「要是哪天我也能上絕品樓一趟,我這一輩子就無憾了。」
楊如瑄聞言,不由望向窗外,隔著熱鬧大街,對面的樓宇約莫有五層樓高,如塔樓般,二樓以上門戶皆開,可見有人在露台上,或者是倚著突出的窗台用膳,看得出來上門的客人個個衣著精美,頭戴小壁,不像是一般販夫走卒。
「得了,那兒一頓飯,隨隨便便都要花上幾十兩,只有富賈高官才進得了。」
楊如瑄頗為認同地點著頭,只是有些疑惑,那兒跑堂的怎麼好像全都是姑娘家?這點倒是挺特別的。
「不不不,與其說富賈高官,倒不如說是六皇子一派的人才進得了。」
「那倒是,听人說在里頭出入的,全都是和六皇子關系良好的商旅或官員,也有人說,那絕品樓分明是六皇子或其親信所開設的,打從開張以來天天高朋滿座,簡直是羨煞這附近的商家。」
「照這天天門庭若市,座無虛席的盛況看來,六皇子的人脈極廣,再加上朝中一片擁護聲,看來六皇子極可能是未來的皇帝。」
「管誰做皇帝,只要給咱們太平盛世便好。」
「娘、娘,我夾不到那道菜。」
樊允熙的喚聲教她回神,趕忙替他夾菜。
「有沒有嘗到哪個味道特別好的?」樊柏元當沒發現她的異狀,淡聲問著。
「差不多……侯爺可有特別喜歡哪道?」要是喜歡,她想她應該有法子如法炮制。
「我比較喜歡蒸秋魚。」
楊如瑄愣了下。「我沒點蒸秋魚呀。」
「你前陣子做的那道。」
楊如瑄羞澀地垂下眼。近來,侯爺的話語中總透露著教她羞赧的贊美,令她羞怯得不知道如何應對。
「致堯替你找的鋪子,就在下個十字街口邊上,你可想好要做什麼生意?」
「還沒想好呢,本是想要先看鋪子再做打算,反正娘已經把當初皇上賞給你的賞金還來,咱們的資金相當充裕,也許找個時間,找堯哥哥問問有沒有什麼好買賣可做。」
「都好。」
「侯爺不怕我散盡你的家財?」.
「到時候我再找致堯賠我。」
楊如瑄不禁輕逸出笑聲。「堯哥哥往後見到我,肯定跑得跟飛的一樣。」
滿桌笑聲洋溢,茶足飯飽後,店小二哈腰地將他們送到門口,臉色卻突地一變,擺出晚臉面孔,怒斥著,「不是跟你說了,不準賴在這兒?」
那聲音不大,但和剛剛的熱絡大相逕庭,教楊如瑄不由回頭,就見一位頭發花白的大娘窩在門口,地上擺著幾樣看似才剛采收的菜。
「小二哥,你行行好,再一會兒就好,我馬上就走。」大娘低聲央求。
「不成不成,你給我走,現在就給我走!」店小二毫不客氣地趕人,甚至踢開她面前的菜。
「住手!」楊如瑄見狀,一個箭步擋在店小二面前。「犯不著這般趕人吧,你沒瞧見這位大娘的年歲都足以當你的娘親了?」
「夫人,這是咱們的店門口,她在這兒擺攤總是會妨礙上門的客官,所以小的才——」
「侯爺,我要頂下這家酒樓!」楊如瑄沉聲道。
「嗄?」店小二錯愕地看著她。
「堯哥哥替我張羅的鋪子不要了,要他幫我把這鋪子買下,我要親自掌廚。」楊如瑄說著,蹲替大娘將被踢散的菜都收妥,再對著大娘道︰「大娘,往後你有多少菜全都交給我,我買了。」
樊柏元見狀,睨了對面的絕品樓一眼,再看向她誓在必得的笑臉,不禁搖頭笑嘆。
「那就這麼著吧。」
他的娘子向來沒什麼脾氣,一旦發起脾氣,連他都得閃邊站。
就在春暖花開之際,楊如瑄的酒樓開張了,取名為萬象樓,和對面的絕品樓打對台。雖說樓層只有三層,但是一樓食堂,二三樓皆有廂房,讓上門客人有各種選擇,價位更是實惠得教人大呼不可思議。
而負責在萬象樓里跑堂的,就是柯氏賞賜的那三名冥頑不靈的美婢,剛巧替她解決了挑選人手的麻煩。
開張頭三天,半價優惠,人潮幾乎踏平門檻。
酒樓里忙得人仰馬翻,每每等到打烊回府,楊如瑄倒床就睡。
幾日之後,備受冷落的樊柏元終于忍無可忍地帶著兒子前往萬象樓,但隨即被涌入的人潮從一樓逼到三樓,最終只能抱著兒子站在三樓露台,望著對面同樣座無虛席的絕品樓。
「侯爺,真教人不敢相信,少夫人非但有經營的頭腦,在廚房里儼然像個大將軍,指揮若定,廚娘該做什麼,客官點了什麼菜,她腦袋里記得一清二楚。」默言才剛從樓下上樓,忍不住夸起楊如瑄。
「這不是好事。」樊柏元淡聲道。
「侯爺必定也沒料到少夫人的好廚藝竟能在幾天內轟動京城,對不?」默言苦笑地倚在欄桿邊,望著對面,突道︰「六……公子和二少?!」
「他三天兩頭上絕品樓,要是在這兒打照面,壓根不意外,可偏偏多了個蠢材在身邊。」樊柏元哼了聲。
萬象樓的開張多少會引起六皇子注意,但以他的性子,他不會踏進這種平民百姓的酒樓,不過要是樊柏文跟在旁那就難說了。
想找碴,這可是好時機。
想想,當初真不該答應讓她把這兒買下,但默言也說得對,他實在沒想到如瑄竟能將這間酒樓打點得這般好。
「可是侯爺,這店都開張了,總不能要少夫人收掉不做生意吧。」
樊柏元睇著對面,瞧見六皇子和樊柏文一起下樓,作勢往這頭走來,他低聲道︰「先下樓。」
「是。」默言立刻握住他的手。
樊柏元怔了下。「放開。」
「這樣比較快。」握著手下樓比較快。
「放開!」
默言可憐兮兮地放開,改讓他搭在自個兒的手腕上。說真的,他真的不太喜歡這動作,這動作會教他聯想到服侍嬪妃或皇上的公公……
突地,有只軟軟的手握住他的,他望去——「小少爺?」
「默叔叔可以握我的。」他很大方的,不哭喔。
面對三歲娃憐憫又打氣的神情,默言閉了閉眼,無語。
本在廚房忙亂的楊如瑄,算準時間將廚房的上菜事項交給兩名二廚,手在半裙上抹了抹後,便快步朝店門口走去。
「大娘。」一見提著一簍菜的毛大娘,楊如瑄隨即笑眯眼。
「夫人,我送菜過來了。」毛大娘費力地提起一簍菜,楊如瑄趕忙接過手。
「大娘,辛苦了。」楊如瑄把一簍菜交給跑堂的美婢,隨即從櫃台取來銀兩。
幾日下來,她大抵知道毛大娘早年喪夫,獨自拉拔兒子長大,兒子進了大戶人家當下人,後來听說被栽培成護院,偶爾也會回來探視大娘、給些銀兩,可大娘總想替兒子打算,將兒子給的錢買下了屋後頭的地,種了些菜。
「托夫人的福,幫了我不少。」
「哪兒的話,大娘種的菜又甜又脆,讓我腌過之後成了招牌菜呢。」說穿了,她不過是把女乃女乃的絕學運用在菜色之中,做出的菜色是京城少有的,才引來不少饕客嘗鮮。「對了,我拿一點給大娘回家嘗嘗。」
毛大娘總是舍不得吃穿,幾回要她留下用膳都不肯,楊如瑄心疼她年歲這麼大,還得為了兒子的將來工作,回頭正想替她準備幾道醬菜。
「這怎麼好意思?夫人給的錢已經很多了,我……哎唷!」話到一半,後頭突地被撞了一把,踉蹌地往前撲去。
楊如瑄聞聲回頭,來不及扶住毛大娘,眼睜地看她跌趴在地,而急切探出手的動作教她月復間抽痛了下,抽了口氣再趕忙將毛大娘扶起,她抬眼瞪去,一雙美目眯起。
「小叔……」她喊得咬牙切齒。
這混蛋東西竟然故意撞倒老人家,天底下怎會有這種混蛋?!
「哎呀,這不是嫂子嗎?怎麼好好的侯爺夫人不在府里享福,跑到這兒拋頭露面?」樊柏文佯訝,說得虛情假意。
「小叔,撞到人了不懂得道歉嗎?是你眼楮不好,還是腦袋不好?」楊如瑄皮笑肉不笑地道。
樊柏文怒氣微揚,但一思及身旁的人,又換上了笑臉道︰「嫂子,眼楮不好的是我大哥,你說錯了。」
「罷了,像你這種眼不瞎腦袋瞎的家伙,跟你說再多也是白搭。」不想睬他,她打量著毛大娘身上的傷勢,道︰「大娘,我帶你到醫館給大夫看看吧。」
「不用了,不礙事。」
「怎麼可以?這膝頭要是傷著不醫,往後麻煩很大的。」
「我說嫂子,有貴客臨門,你就管著這婆子,未免太不周到了。」被晾在一旁的樊柏文面子撐不住地低吼著。
楊如瑄橫眼睨去,佯訝。「哎呀,小叔還在呀?店門就在這兒,想進就進,還是要我捎個人牽你進去?」
「你!」樊柏文嘴上說不過,動氣地朝她逼近,卻被身旁的男人阻止。
楊如瑄望向那男人,一身紫衣錦鍛,面如冠玉,氣勢逼人,後頭還跟了一票侍衛,看得出非富即貴……可是會和樊柏文在一塊的,還能是什麼好東西。
「你就是平西侯的妻子?」皇甫濤一臉興味笑問著。
「閣下是——」楊如瑄輕聲問。
皇甫濤尚未開口,店里已有人喚著,「少夫人,小少爺哭著要找你啊。」
楊如瑄一望,就見默言抱著哭得像是淚人兒的樊允熙過來。她一把抱過手,拿手絹輕拭他的淚。「怎麼了?」
「娘……」樊允熙臨危受命,一時想不出什麼理由,只好抱著她繼續哭。
慶幸的是,他眼淚真的很多,說哭就哭,一點都不費力。
楊如瑄沒轍地哄著他,想了下,對著默言道︰「默言,跟杏兒說,要她到櫃台里待著,你和我帶大娘去醫館。」
「夫人,不用了。」毛大娘畏縮地垂著肩。
「不可以。」楊如瑄獨斷得很,不容置喙,把樊允熙又遞給了默言,自個兒攙著毛大娘,就像是服侍自個兒的長輩,壓根忘了樊柏文和那位貴客的存在。
皇甫濤望著她的背影,勾起了唇角。「挺有意思的,可惜是樊柏元的人。」
「她根本就是個潑婦,六公子,你可千萬別著了那女人的道。」
「著她的道?」皇甫濤哼笑著。「樊柏文,你是怕本公子對平西侯較有興趣嗎?那麼,你又能拿出多少本事,讓本公子知道你是有用之人?」
他何需拉攏他人加入他的陣營?登門拜訪想結派同系的,多如繁星,他可不稀罕一個瞎眼的侯爺和毫無勢力的樊家二少。
楊如瑄送毛大娘回城南的家中,再讓默言請大夫過來診治。
「膝上有腫脹,得要以藥草敷傷處,不過這大娘的氣脈極虛,肝血亦不足,恐怕得要好生調養才是。」大夫診治後如是道。
「那就麻煩大夫開個藥方。」
「好。」大夫應了聲,正要走到桌邊開藥方,卻見她臉色蒼白,不由問︰「這位夫人要不要老夫順便切脈?」
「我?不用了,我沒事。」她揚笑道。
她只是先前動作太急,肚子有些不舒服,小事罷了。
大夫聞言,只好先開藥方。
楊如瑄走到床邊,笑握著毛大娘的手。「大娘,別擔心銀兩的事,畢竟你是在我那兒出事的,自然是由我處理的。」
「可是……」
「大娘,你要是不接受,我心底會過意不去的。」楊如瑄輕拍著她的手。「這幾日你好生休息,我會讓我的貼身丫鬟過來照料你,你就安心靜養。」
毛大娘聞言,淚水不由在眸底打轉。「夫人,你真的是好心人,老天會保佑你的。」
好心人嗎?楊如瑄笑了笑。曾經她迷失得連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都不知道,滿心只有富貴榮華,說穿了,她現在不過是在彌補自己以往曾犯下的錯,想盡其可能地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罷了。
「你是誰?」簡陋小屋突地跑進一個男人,守在房門外的默言立刻戒備地低喊著。「我要看我娘!」男人如是道。
躺在床上的毛大娘聞言,掙扎著坐起身,喊著,「碩德。」
「娘。」男人踏進房內,楊如瑄望去,微眯起眼,認出他是跟在那貴氣男人身後的侍衛之一。
毛碩德走到床邊,直睇著楊如瑄。「多謝。」
楊如瑄打量年輕俊秀的他。「原來你也在現場,為何沒扶你娘親一把?我知道我問這些話是太過多管閑事了,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等的,一旦錯過,就算午夜夢回中,你也找不到那抹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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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發現被推倒的人竟是自個兒的親娘,登時怒然想手刃樊家二少,但他不行,樊家二少是近來和六皇子走得極近的人,也是六皇子一直想利用的人。
在那當下,身為六皇子侍衛的他,一旦對平西侯的妻子表露感謝之意,往後恐怕再得不到六皇子的信任,抑或者是六皇子會要求他利用娘傷害平西侯的妻子,所以,他唯有等六皇子回府之後,趕緊告假回來。
然而楊如瑄根本不管他的頂頭上司是誰,不滿道︰「你還有娘在,你要懂得珍惜,要是有空閑多回來探視。」
「我知道,多謝你。」
「這幾日,我會先派個丫鬟照顧大娘,別再讓大娘下田干活,然後……」她突地頓住,只因一直微妙悶痛的肚子,突地用力地抽痛起來。
「夫人,你怎麼了?」
「我……」她肚子痛得站不直身子。
「大夫、大夫!」毛大娘急喊著,正在開藥方的大夫一回頭,把筆一擱,來到身旁替她切脈。
片刻後,大夫眉頭一揚。「糟,夫人有喜,可是動了胎氣了!」
楊如瑄愣了下。「嗄?」她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