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和雨,繞得滿院殘香。《》懨懨睡起遲,方憶今是歸期。
大門之外,長輩齊在。
唯有大表哥夫婦與二表哥之妻洪氏不在,想來該是去後山斗嘴了,也許彼此都在疑惑著是誰把安如方給弄出去,當然斗嘴之時很快便會明白不是對方。
蘇暮卿恭敬地向他們辭行,各個道是不舍,但幾分真與假,彼此皆是明白,而她也只需客氣客氣。畢竟這一趟行走,讓她也明白安侯府是不能靠了,只能偶爾借借名聲。然總得來說,也算不枉此行。
清平郡主還在不斷地嘮叨著,想她隔三岔五地來安侯府小住一段,抑或時不時地給他們書寫信件。
蘇暮卿皆是應承了下來,拂了老人家的心意,終歸是不妥的。
眾人本想著讓她與安如弘夫婦辭了行再走,怎想等了半來個時辰,都不見人影。
蘇暮卿倒也有耐心,靜靜地等候在一邊,默數著時光的流逝。一來她還真想與安如弘夫婦以及洪氏好好告別;二來就是想看看他們的臉色會是如何的豐富多彩。因為她從來不懷疑沐容塵會將事情搞砸,救個人且讓人心甘情願地與他走,向來都是他的看家本領。
良久,安國侯反倒開始催促︰「罷了,暮卿你還是上路的,也不是以後不能見著,不差這麼幾句離別話。倒是耽擱了行程,宿夜麻煩。」
清平郡主推搡了下安國侯,抱怨道︰「你老頭子怎麼說話的。暮卿,要不留下,等著你表哥表嫂回來後,道別後再走也不遲,畢竟你還沒見到你二表哥。」她可是巴不得這孩子不要離開,留在自己身邊,才安心啊。
清平郡主走到蘇暮卿的面前,拉起她的手之時,將一團東西塞進其手心中。
蘇暮卿暗暗握住,面色卻是為難地糾結著,終是搖搖頭︰「姥姥,暮卿隔些日子再來看你,至于沒能跟表哥表嫂道別,還望您能代替暮卿轉達。」
聞言,清平郡主不舍地點點頭,慈愛地道︰「路上小心著點,你們幾個照顧好郡主。」
蘇暮卿輕頷首,在兩丫頭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車簾放下,她便是與外邊的世界相隔。透過輕薄的簾子,她平靜地望著兩張慈愛的臉龐,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馬車行駛離開之時,她還听到清平郡主的抱怨聲︰「蘇老太也真是,只給了暮卿這些日子,算計得真夠緊。」
蘇暮卿側身挑開簾子探出頭,關切地喊道︰「姥姥姥爺,你們也要保重,莫要累著。」
車輛行駛的有些緩慢,仿佛是在等待什麼人。不用多想,定是沐容塵與解永浩說了什麼。蘇暮卿也由著去,舒展開手心中的紙團,只見上邊寫著︰防著點二房家。
蘇暮卿心頭不由一暖,撕碎紙張拋卻于車外。
馬車輕搖輕晃,催人發困,蘇暮卿索性閉了眼休憩。
昨夜,她枕著風雨,一夜無眠。滿腦皆是前塵往事,許多人許多事與今世這雙眼相看皆不一樣,她不由苦笑,前世她被欺騙的好慘。
忽而,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噠噠之聲越來越近,猶在耳旁響起。
蘇暮卿猛地睜開雙眸,厲色的目光讓身旁的紫兒綠兒皆是一怔,她們不只一次瞧見自家小姐這般驚醒,卻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紫兒關切地開口道︰「小姐……」
蘇暮卿抬眸掃了眼紫兒,當下打斷她的話︰「有人追來了。」
話音剛落,車外傳來解永浩平靜的聲音︰「郡主,是安大公子。」
「停車。」
馬車悠然停下時,安如弘也追著趕到,他掃了眼眼前的這些人,眸中微閃過詫異之色,稍閃即逝。
只聞得他溫柔地開口道︰「表妹走得好急,都不等我們道別。」
蘇暮卿讓紫兒挑起簾子,淺笑道︰「大表哥,你冤枉我了,我可是在安府大門之外等候許久,直到姥爺催促。你想,該是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大表哥和表嫂去了哪兒,故而只能一切讓姥姥轉達。況乎,我走得也不急,要不然大表哥怎追得上?」
安如弘眸色微閃,道︰「表妹該是知道我在哪兒。」
蘇暮卿笑語︰「大表哥真是風雨不歇。不過,大表哥也該是知道我今日要離開該是沒有時間去爬山,所以才趕著昨日就和二表哥告別。」他不好意思開口的事兒,她幫著他開口。
安如弘眉頭微蹙,面色凝重了起來,聲音很是沉重︰「表妹,如方不見了。」
蘇暮卿自是看出他眼眸中的懷疑,她故作驚訝︰「大表哥,二表哥他……」
安如弘對上她的視線,有些看不出真與假,眸色微動,道︰「表妹,你確定不是你……」
蘇暮卿身子微怔,愣愣地望著他的面容,動了動嘴唇,卻是一言不發,雙眸漸漸地暗了下來。
安如弘輕愣,難道他猜錯了?可除了安府的那幾個人外,也就只有她知道如方在後山。
「表妹,我……你……」他一時間變得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解釋。
蘇暮卿抿了抿嘴,幽幽道︰「我知道大表哥懷疑我的原因,想來除了你們,就只有我知道。現在二表哥不見了,你們第一個想到我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我真得什麼都沒做。雖然,我也有想過要將二表哥放出來,但我……沒有那個能力。」
安如弘望著車內的人兒,簾子的陰影恰投射在蘇暮卿的容顏上,一時間讓他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恍惚而又不真實︰「表妹,真不是你,那麼他們呢?」
蘇暮卿面色略有難堪,雙眸中隱隱地起了怒火,心下卻是慶幸著昨日解永浩滇醒,她冷冷地回道︰「他們自是我的人,我若不開口,他們怎會知道二表哥在後山林子里,如此談何救人。況乎,大表哥難道在追來之前沒有詢問過安管家,這些人昨夜可是有出去。」
安如弘听出其聲色中的怒意,動了動嘴,終究是不提了這事,只道︰「表妹,听聞你與晉王的人走得很近,他們也來了這兒。你以後是睿王的人,這般終歸是不妥。」
如此,蘇暮卿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泛起冰雪般的冷意,幾乎能凍徹心扉。睿王,她誓死不嫁。
她冷漠地回道︰「那又如何?皇上派來保護我的人,我為何不用?莫不是坐等為人害死,既然派得是晉王的人,我收了又怎樣?」
安如弘的心猛地一顫,如此冰冷銳利的視線讓他有些無法想象是從溫柔的表妹眼里傳來,她真得不一樣了,有些話也無須再多言。
「表妹,保重。若是有事兒,就托人捎信來。」
蘇暮卿恢復平靜,雙眸平波無痕,淡淡道︰「好。如果找到二表哥,還望大表哥能夠來信告訴我……」
話音,一陣帶著揶揄之聲的笑意遠遠地傳來,打斷了她的話︰「這該算是十八里長街相送?郡主有此兄長真是可喜可賀。」
蘇暮卿抬眼望去,淡淡道︰「沐公子來得真巧啊。」
沐容塵領著二十來個侍衛悠哉悠哉地向著馬車而來,明媚的神色中盡是笑意︰「不巧,我們本就是在此恭候郡主回京,不想郡主行程太慢,便是趕來一瞧。原來是與安大少爺惜別離。安公子,幸會了。」
安如弘抱拳揖禮︰「沐公子,久違了。」抬眸之時,掃了眼其身後「浩浩蕩蕩」的二十來人。
沐容塵順著他的視線回首望了眼身後的人,笑語︰「莫不是有安公子熟悉的人?」
安如弘雙眉一蹙,笑言︰「不,想著有如此多的人護送表妹回京,我想安府姑且不用操心著回程的路有多危險。」
沐容塵風雅地調轉馬頭,笑容媚盡天下人︰「那麼,就此別過。郡主,我們啟程了。」
不容蘇暮卿多言,車輪便是滾滾而行,落花和泥輾做塵。
在蘇府。蘇晚卿多日不曾踏出薔薇院,整日埋首于琴棋書畫女紅之活上。頗是不耐煩,好幾次想將手中的物品給擲了,每每這時,李氏便是投來一記嚴厲的目光。
這會兒,蘇晚卿終將手中的畫筆給扔了,黑色的墨跡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度,滴落在李氏的胸襟上。
李氏擱下手中的賬本,嚴肅地開口道︰「就這麼沉不住氣?」李氏知道自家女兒心浮氣躁,日日讓她這般為之,也算為難了她。可她的心性若是不好好磨磨,遲早是要吃虧。
蘇晚卿抱怨道︰「娘,這些我都會,為何還讓我日日學之,我不是暮卿,我也不要做暮卿,這有何用!」說話間,一把將桌上的物品全部掃落在地上。
李氏嚴詞厲色道︰「就你這性子想和暮卿比,想比她走得高,想將她踩下去?為娘也只能送你兩個字,做夢。」
蘇晚卿愣住,沒有吭聲。心中卻是異常的憋屈,為何她上頭要有個暮卿,沒了她,自己飛上枝頭的日子還會遠嗎?
李氏瞧著她不說話,以為是有所明白,聲音放寬道︰「晚卿,為娘不是要你成為暮卿,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凡事都急不得。就算沒有暮卿,也還會有別人。你以為沒了她,你就能夠高枕無憂?嫁了人也一樣,十年媳婦熬成婆。沒個好心性,沒個忍耐,萬事寸步難行。」
蘇晚卿眸色一暗,垂下了腦袋,彎腰拾掇起地上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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