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熹平五年,如南郡孝廉公陳林陳伯至,入洛陽任郎官,是時為光祿大夫楊賜之屬官,為僕射。楊賜與蔡邕正積極于太學門前立碑正經,陳林自入郎署之後,每日上午在署內查閱典籍,校對經字,閑事還可以練練字,下午便可自在。
今日陳林回到陳府,想起周倉還是無馬可騎,便喚來周倉黃燕二人,出中東門,便是洛陽的馬市所在。馬市初時是專設與馬匹交易之所,後慢慢發展,現如今雖名馬市,但是各種買賣也有不少,洛陽最大的奴隸交易也是在此間。
馬市有專門的官員負責管理,但這些官員只負責收取稅銀,治安乃是由洛陽四部尉負責,洛陽四部尉中以北部尉曹孟德最為執法嚴明,去歲大宦官蹇碩叔叔違令夜行,曹*不畏強權,以五色棒棒殺蹇碩叔叔。
陳林三人來到城外馬市,但見客商雲集,商品林立,五花八門無所不有,猛虎野豬竟然都有,陳林也不知哪些人會買這吃人的玩意。陳林三人只是亂走亂看,看到新鮮的玩意驚奇不已。陳林今日也是想來踫個巧,看能不能尋到合適周倉騎的馬匹,越是高大越稱心。
突然一聲烈馬長嘶,陳林分明听得真切,此聲通透貫穿可傳三里,定是一匹居于草原的寶馬。陳林欣喜不已。帶著周倉黃燕往聲音而去,走進才見一柵欄圍住一匹通身素黃馬,白縷慣楮,瞳生五彩,耳如柳葉,頸長如鳳,好一匹駿馬。周倉也是看得兩眼晶亮閃光,直勾勾的盯著那匹馬。
陳林急忙上前就要伸手去模,旁邊一做游牧民族打扮的粗狂漢子,也伸出手「啪」一聲打在陳林手背上︰「莫要亂動」。周倉掄起大拳頭,就往那漢子胸口打去,那人也是有些武藝,左手一順,周倉的大拳就偏了,周倉還要出手,卻被陳林喝住。
陳林︰「商家見諒,某見此馬俊俏,心中歡喜,不由心生愛意,忽略了此間主人,見諒見諒。」那人看了一眼陳林︰「非是某無禮,此馬甚是暴烈,恐傷了公子。」
陳林還未回話,周倉就說了︰「烈些好,軟綿綿的某騎著不踏實。」陳林也說︰「這下人卻是體粗,尋常馬匹,這貨瞧不起。不知商家此馬賣錢幾何?」
那人正要說話,旁邊卻傳來一聲︰「哈哈哈哈,此馬好,本官買了。」陳林等人回身一看,只見一健碩老者,此人混是武人氣息,一身殺意,必是身經百戰的將軍,正領著五員下人也看著這匹馬。
馬的主人倒是開口了︰「老先生來遲了,此馬這位公子買了。」說著指了指陳林,陳林心想此人有些本領,尋常百姓商家見了這位老者,一眼便能瞧出老者非是平常人,此人竟然熟視無睹,一臉平靜。
老者一愣,轉而一眼陰霾,看都不看陳林︰「無知小民,本太尉要了此馬。」一說完,身後的下人也是心高氣昂的掏出一錠十兩黃金,往地上一丟,就要去牽馬。陳林心中憤怒,老者忒是不講理,有听說是「本太尉」,知是要以此嚇退陳林與商家,竟然不問價錢,區區十兩黃金就要此馬,與強取豪奪何異。
陳林卻是知道太尉是何人,乃是與已故的皇甫規皇甫威明、告老還鄉的張奐張然明二人通稱「涼州三明」的段穎段紀明。三人皆是對羌人叛亂平定中立下赫赫戰功,但段穎與皇甫規張奐二人在對羌政策上又有不同,二人主撫,段穎主殺,曾殺十余羌人部落,老少皆死,可謂嗜殺成性,為士族不喜。近又與官宦親近,更為人所不恥。
陳林見那奴才要搶走馬匹,怒聲而起︰「哼,十兩黃金便要買得此寶馬,分明是強取豪奪,況此馬吾早以百兩黃金買下,哼,要搶不成。」陳林一向謙讓低調,卻看不慣這霸權欺人之舉,更何況是這「屠夫」。
陳林剛說完來不及作甚舉動,那打開柵欄的奴才卻剛要牽馬,不料那馬也是暴脾氣,嘶鳴一聲,前蹄飛起,馬首昂立,對著那奴才胸口踩去。奴才嚇得心驚膽裂,哪里躲得及,胸口重重的挨了馬蹄,飛出一丈有余。
眾人包括那段穎也是瞠目結舌,來不及反應,那奴才口吐鮮血,撲蹬幾下,便沒了聲響。還是那商家快,急忙拉住要怕的馬匹,只在一旁撫慰那馬,眼前死了一人,仿佛與他無關。周倉一看,大笑︰「哼,要汝搶某寶馬。」說完還吐了一口痰。
陳林也是心想︰該,但卻瞧見段穎雙眼一眯,眼露恨意,陳林暗道︰禍事。果不其然,那段穎指著周倉︰「竟敢打死我家奴,與我擒了。」身後的家丁拔出刀就要抓周倉,陳林更是火冒三丈︰「眾目睽睽之下,堂堂太尉大人卻要誣陷于人。」立馬與黃燕上前抵擋。段穎的奴才卻是軍中之人,有些本領,七人刀下拳上的混斗,卻是被陳林三人砍倒兩人,剩下兩人也是危急。
段穎以為陳林不過一般公子爺,不想竟如此扎手,正在一旁不知尋思些甚壞水。這時周圍一片已經是雞飛狗跳亂作一團,忽然遠處一隊官兵列隊而來。只見那領隊之人騎與馬上,身矮面黑,小眼不睜,面無表情,右手拔出刀一揮,大喝一聲︰「圍起來。」一隊官兵便分開來,將陳林等人連同段穎圍住。
陳林等人停下手,看著那人。段穎昂著頭對那人說︰「曹孟德」。那人早瞧見段穎,卻裝作不知,這會也不下馬,只拱手︰「太尉大人在此,孟德職責所在,不能行禮,望太尉大人見諒。」嘴中說見諒,卻不見一絲恭敬。
段穎見此,嚴重戾氣一閃,轉而又指著周倉說︰「此人搶奪馬匹,又將我護衛打死,孟德可將此人歸案。」
陳林這會知道,原來這人便是曹孟德,果然公正嚴明,想到此,陳林反而不慌︰「光祿大夫楊大人屬下僕射汝南陳林陳伯至,見過大人。」
曹*听到陳林說話,不由詳看了陳林一下,又轉面無表情的說︰「發生何事?」那邊段穎大聲喝道︰「曹孟德,將此人拿下。」曹*竟然不听他的話,讓段穎相當不滿。曹*還是淡定如常︰「太尉大人稍安勿躁,容某查清不遲,曹某卻不姑息任何為非作歹之輩。」
陳林急忙出聲︰「明明是段大人要搶馬,自家奴才被馬踩死,卻要污我清白。」陳林說完不料那馬主人也敢發音︰「小的可作證,正如這位公子所言。」說完竟然看也不看段穎。陳林一看,心道此人莫非與段穎有仇。
段穎听到此,大怒不已,指著那人︰「你……你……」又說不出話。曹*一看,心中明了,滿眼不屑看著段穎︰「太尉大人」段穎又見曹*如此,更是氣急敗壞︰「曹孟德,勿忘了汝也是宦官之後。」曹*小眼一眯︰「太尉大人,本官只是秉公執法。」
段穎一看,有望了望周圍瞧熱鬧的人,氣憤的甩手離去,那兩名家丁,看了看地上的同伴,又看了看段穎離去,也追了上前。
曹*一看也不攔,等段穎走遠。對圍觀的人宣布︰「馬市有馬暴烈,有人不听主人言,為馬所踩踏而亡,雖咎由自取,然馬匹主人亦負有職責,判馬主賠償死者人三千文錢,令今後好生管教馬匹。」
陳林一看,心中一落︰「多謝曹大人,下官願服。」曹*也不多說話,命人抬起死者,又叫陳林交錢畫押,走了。這時陳林等人恍如隔世,轉眼間竟然生死走了一遭,先是馬起傷人,嚇了眾人一跳,又是遭太尉誣陷,令眾人怒不可解,最後竟遇曹*,化險為夷。
陳林轉過身對那漢子說︰「商家可願賣馬與我?」陳林對此人甚是好奇與好感,此人一介白身竟然敢直對堂堂太尉。「呵呵呵,某便是做買賣的,只是這馬暴烈異常,剛才公子也見著,不知……」言下之意是陳林還敢要嗎。
陳林︰「無妨,此馬卻是買與這貨,正合他意。」說了指指周倉,又說︰「只是此間出來卻不曾帶夠百兩黃金,不若與我回府。」
「哈哈哈,百兩?此馬雖寶貴,卻不值百兩啊,方才不過氣那甚太尉,當不得真,只消三十兩。」那人說道,看得出也是個爽快之人。
陳林其實是想結識此人,又說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與人承諾,哪有反悔,死也不做那無信之徒。」陳林三人便死活拉著這漢子會陳府,漢子見陳林也是不為強勢之人,心中欣賞,又見如此熱情,也不好拒絕。
在陳府中一番了解,陳林才知道,原來這人專做馬匹買賣,往來邊區,怕遭劫匪,便經常穿著游牧民的衣裳,自身卻是河東人,喚做許三。有一年在涼州販馬,遇段穎出征,竟然搶了他十多馬匹,難怪此人見到段穎竟然是這番態度。陳林心想與此人結好,便說︰「不知許兄可去南方?」
「有買賣,哪都去,不知陳公子有甚好主顧與我?」許三真是生意人,三句不離本行。
陳林呵呵呵直笑︰「林家父乃是如南郡內安陽縣縣令,不若許兄去與如南郡安陽縣陳家商隊林德林然之取得聯系,日後許兄有馬,盡管賣與此人,可好?」
「哦?」許三也不管為何陳林父親是安陽縣令,卻要另一人接頭,而不直接將馬送到安陽縣內,許三只管買賣。
陳林又說︰「且只要戰馬,尋常馬卻是不要,只要是戰馬,有多少便要多少。」許三也是興起,若真如此,日後可是有了固定買主,一年可自涼州賣來可有百匹馬,並不用四處散賣,一年只得三四十匹。
最後陳林還特意要許三低調行事,送走許三,陳林想起今日之事,竟開罪了當朝太尉,日後少不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