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雪花靜靜地落下,埋葬了所有的愛戀。
世界寂靜,安靜地只听得到落雪的聲音,安靜地就像久遠夢里的一次落花。
天空是灰白的,仰望的角度,只能看見片片雪花下隱藏的黑影。
永遠看不到世上最美的景色。
蓮媓大致看了看下面的景象,滿目含笑︰「子岸,你竟在這里風生水起了?」
子岸看著她,目光深沉,「現在沒必要了,我們回去吧。」
「不要這樣,我最喜歡看你追逐目標的樣子,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她握住他的手,「我會在這陪你完成你的大業。」
子岸的眼楮依舊紅紅的,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渀佛要把她的模樣刻在骨子里。「好,只要你在我身邊,怎樣都好。」
「落蘭,你呢?不跟我來嗎?」
司墨凝視著她,眼楮里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請讓我考慮一下,女神。」他輕輕皺了下眉頭,似乎並不喜歡這樣的稱呼。
「準了,或許你可以直接回去等我。」
「……遵命。」
蓮媓果然是統治仙界的女神,即便語氣已經極盡柔和,卻還是帶著女王自有的氣質。
和自己完全不同。
子岸牽著蓮媓的手,飛到城門上落下,然後手牽手地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他走了,沒有看自己一眼,甚至沒有想起他來的時候,身邊帶著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子岸親手為她做早飯,微笑著問她好不好吃。
他的眼楮落入了朝陽窗外的陽光,紅水晶般漂亮。
恍若隔世……
這場戰役,雙方撤軍,不了了之。
「玉裳。」身後是司墨的聲音。
「什麼事?」她微笑著轉身。
他合上劍,目光探究地望著她。
她此刻怕極了別人探究的目光。
因為稍微以觀察,就會窺視到她支離破碎的內心。而她的自尊不允許。
既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心碎,但至少,不可以讓別人看出來。
所以,無論什麼情況,她都會選擇微笑,即便那笑容是苦味的。
「你準備去哪里?」
「瞧你問的,自然是回帝都了。」
「怎麼回?」
來的時候是穿過了子岸的瞬間轉移的陣式,但她根本不會這樣高難度的術。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去。
「我送你回去。」司墨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卻發覺她的手在顫抖。
他面對著她看了很久,一言不發。
玉裳低下頭,拼命地忍住自己的淚水,但卻感覺快要裝不下去了。
求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不要用這種看透一切的眼神。
他拉過她,輕輕摟在懷里。
「不要逞強了,愛哭鬼。」
溫熱的觸感一瞬間傳來,她再也支撐不住。痛哭出聲。
胸口好悶,像是要窒息了一般,要死了一般難受。
她一邊伏在司墨的懷里痛哭,一邊還悲哀地想著司墨不過是念及早年兄妹之情,他心里裝的,其實也是蓮媓。
他們之間同樣是誤會。
但她累了,就算是同情的肩膀,她也想靠一靠。
落雪紛紛,掩埋一地白骨。
哭著哭著,她漸漸失去了理智,一把推開司墨,沖他大喊︰「你別管我!反正你們都一樣,心里只裝著蓮媓……」
越喊越覺得自己不堪。
「你們怎麼愛著蓮媓都無所謂,為什麼要牽扯到我……騙子,你們都是騙子……」她再也沒有力氣站立,一下子癱坐在地。
說出來了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自說自話,沒有人會在意你了。
司墨靜靜地看著她,那神色,或許也有不忍。他蹲子,輕輕拍著她的背,就像小時候任何一次哄她睡覺一樣。
他其實內心是有疑惑的。
他是落蘭上仙,千年之前,他親眼看著蓮媓死在眼前。
他至今都忘不了當時撕心裂肺的疼痛。
蓮媓死後,她的魂魄變得脆弱,無法承受住仙界高密度的仙氣,只得一世一世轉生在凡世,待到靈魂修復,她才能重新回到仙界。
剛開始靈魂太過脆弱,轉生的命格都不好,要麼短命,要麼命薄。前兩世靈魂的氣息太過微弱,等到他找到她時,她作為凡人已經死去了。
二十六年前,他終于感知到蓮媓下次轉世的方位,便直接轉生在司府夫人府中的胎兒身上。
被生下來之後,他完全作為凡人而活,根本沒有前世記憶。更不知道他是為了等八年後,蓮玉裳的出生。
時光平靜地流過,直到半年前,他突然記起了自己是誰,是為何而來。
玉裳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他確信就是蓮媓。他在蓮媓身邊上萬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弄錯。
事實證明,就連魔神子岸都認為她鐵定是蓮媓。
時機已成熟,他感知的到,她的魂魄已經幾乎修繕完整。他本來要做的事情,就是將她帶回仙界。
可剛剛出現在他面前的蓮媓,卻讓他徹底地懵了。
玉裳的氣息是蓮媓的,剛才那個女人也是蓮媓。
他連蓮媓每一根睫毛的長度都記得清清楚楚,誰認錯人他都不會認錯的。
不如說,那個女人的氣息更為明顯突出。
但又有些不同,他說不出來。玉裳的氣息更為隱蔽,而那個女人的氣息則是完全外露的。
但是蓮媓的眼神卻不一樣了。
他暫時搞不清楚這是怎樣的一個情況,所以剛才才會拒絕了蓮媓的邀請。
子岸似乎完全沒有覺出蓮媓飄忽的異樣,完全沉醉在她回來的喜悅之中。
玉裳已經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放空。司墨拉著她站起來,掏出手帕蘀她擦掉臉上的淚痕。依舊對他露出一個暖心的微笑︰「我送你回去可好?」
她的理智回來了,但因此更加絕望。她點點頭,神不守舍地被司墨牽著走進陣式中,一瞬間便回到了帝都。
帝都的雪已經停了。遠遠地傳來街坊的叫賣聲,還有車轍碾壓雪地發出的吱吱聲。
帝都繁華熱鬧如常,即便大雪也覆蓋不了。
玉裳干笑,不止是子岸和司墨,帝都也是,不管經歷了什麼,一切照舊運轉。
前所未有的失落感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這世界少了她依然不會就任何變化,她早知道這個道理。
「我就送你到這里。」司墨看著玉裳慘白的臉,「我現在是不能出現在這里的人,你自己一個人能走回去嗎?」
玉裳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怎麼不能,天塌下來了,她蓮玉裳照樣會努力活得好好的。
不過是找錯了男人而已,她不會像怨婦一樣哭哭淒淒,過幾天自己就會重新振作起來。
司墨從來都相信她的堅強,所以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
其實他本可以送她回去的,只是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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