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婬媒大姐頭（7）
在看守所里，我終于見到了這個名叫黃玲玲的女人。
她真人比照片中要漂亮的許多。盡管已經是階下囚，但風塵女子的特征仍是很明顯地寫在她的臉上。
我不禁想起她的資料︰黃玲玲，女，三十歲。在被捕前兩個月，剛剛過了生日。中途輟學，做過一段時間的打工妹，後來成了舞小姐，最後開始為別人拉皮條，並漸漸地發展壯大，最終成為黃業婬媒的頭目……
在接待室里，我和她面對面坐著，隔著一道玻璃牆。
我仔細地觀察著她。
她的身形有些瘦弱，皮膚細膩白皙，身材凹凸有致，看得出來，她是有著細心保養過的。
從生理體格學上來看，這種瘦弱的女人是屬于分裂質體格的。
這種女人，往往在背後隱藏自己的心事，雖然外表上的美好體型很引人注目，但卻予人無法接近，無從交往的感受。
（備注︰首先將體型與性格聯系起來並進行歸類和系統研究的，是德國精神病學家和心理學家克雷齊默爾。他的成名作是《身體結構和性格》，于1921年發表。）
也許是被關押的緣故，她的神情有些憔悴。
我對她善意的笑了一下，先告訴她我是個心理醫生，然後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沒有必要。」她輕輕地撩著耳邊的長發，非常平靜的說著，語氣輕且堅定︰「我的心理沒有什麼問題。」
「呵呵，我知道。今天來只是和你隨便聊一下，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她微微低著頭，緊閉著嘴。
氣氛有些沉悶。看得出來，她沒有想和我搭話的意思。
我稍稍挪開了椅子，翹起二郎腿，右手食指在桌子上緩緩地敲著，嘴里沒話找話︰「看的出來，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她的嘴角動了一下，卻沒有看我，沉默不語。
「除此之外，你還是個理性的人。我可以肯定。」
我加重了語氣，又輕輕地敲了敲玻璃，希望可以引起她的注意。
「對不起，我有些累了，不想說話。」
她抬頭瞧了我一眼，便又耷拉著眼皮，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好的，那你先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看得出來，她的情緒明顯還處于非正常期，我不能著急，此事必須從長計議。于是，我隨口說了一句，站起身來和她道別。
2005年3月28日星期一多雲
「在這里還習慣嗎？」我問候著黃玲玲，隨手打開了錄音筆，輕輕地放在桌上，對她做了個手勢。
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
「我是個囚犯。沒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她的語氣很平淡，頭也更低，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雙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你的身體恢復的怎麼樣？」我主動問她道。
「謝謝！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她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我暗中嘆息一聲，看來，是時候耍些小手段來打破僵局了。
「和我的預感一樣！」我擺出興奮的神情，把椅子往她的方向挪了一下。雖然隔著玻璃，但也可以看出是拉近了我們的距離。
從行為學上來說，我這個動作代表了對她的信任，同時是對自己行為的一種開放性暗示，再輔助適當的言語，就會減輕她的陌生感。當然，我是刻意如此。
作為一個催眠師，我的一舉一動，每一句話，都是大有深意的。
果然，她的神情有些放松，眉毛向上挑了一下。這是內心留神有意听人訴說的前兆。
我把右手悄悄地伸進褲兜里，模向手機，按下了事先調整好的鬧鈴聲，然後掏出來，作通話狀︰「喂？嗯，別為難我了，我不清楚呀！……哦，好吧！」
自言自語一陣兒後，我掛斷，嘆了一口氣，郁悶地模了模了臉。
「哎！到底買什麼呢？我個大老爺們兒可不知道這些呀，這不為難我嗎？」
她看著我，主動問我︰「怎麼了？」
「哎呀，有辦法了！」我拍了一下手，裝作高興地樣子，問她道︰「你能幫我個忙嗎？給我推薦幾款祛痘的化妝品吧！我女朋友讓我自己選，可我什麼都不懂！」
她呆了一下，隨口說出幾款，並告訴我它們各自的功效，價錢等。
我裝模作樣地在紙上記了下來，時不時插幾句嘴問她些問題，然後放下筆，長吁一口氣，對她笑道︰「真是太謝謝你了！想不到，你懂得還真多！」
「不用。」她的嘴角也有了一絲笑意︰「女人都知道這些。」
成功地拉近了我們的陌生感後，我準備打鐵趁熱。
「呵呵！看不出來，你還挺健談的。」我靠在椅子後背上，雙臂交叉地放在胸前，稍稍地歪著頭，看著她。
我的這句話中帶著引導性質的暗示語。
「是嗎，我不覺得。」她換了個姿勢，右手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著腮幫，微微笑了一下，沒有理我。
看得出來，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放松，心態也不像最初那樣處于全盤防備的狀態。雖然可以察覺到她的狀態，但還是沒有達到我預期的效果，于是，我便繼續和她閑聊，以尋找突破口。
「說句實話，你真的很漂亮！讓我有一種驚艷的感覺！」我一邊說著話，一邊觀察著她的反應。
「謝謝。」她很有禮貌地回答著。
也許是經常听到這些贊美的話吧，她的反應很平淡。雖然我看到她的右嘴角微微上揚，擺出微笑的姿勢，但我卻讀到了那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冷漠。
我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暗暗自嘲起來。我知道，自己是有些心急了。剛才夸她的話，不但沒有拉近我們二人的距離，反而使得她的防備心更重了。
其實，在剛才那句話說出口的同時，我就意識到了不妥。
我剛才的話，對于一個普通的女人來說，可能會讓她感覺到是在贊美她，但對于黃玲玲，這句話不但顯得不得體，甚至是有些輕浮了。
黃玲玲是什麼人？這句話對她來說，就是「做買賣」的隱語呀！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暗中罵了自己一句，然後就急忙轉移話題，換了另外一種談話的方式。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據說是個真實的，就是不知道你遇到過沒有，呵呵！」我把身子往後靠了一些，開始給她講起我昨天專門準備的笑話。
一個成功的催眠師，必須是個語言大師。適當的幽默，可以讓病患放松壓力，主動配合治療。因此，這個笑話，是我根據她的具體情況而特意挑選的。
「阿毛在路上遇到一個漂亮的小姐。他有些心動，就問小姐，一起玩一下，多少錢？小姐告訴他，200塊。阿毛說，太貴了，20塊錢怎麼樣？小姐說除非長的象豬一樣才會收20那麼少的錢，然後就非常不屑地走掉了。」
我一邊說，一邊暗中觀察著她的表情。她在用心地听著。
「轉過天來，阿毛與自己的老婆一起上街，路上又遇上了那個小姐。阿毛怕老婆知道自己的事情，就裝作沒看見，沒有理小姐，繼續與老婆往前走。剛走過小姐旁邊的時候，他的後面就傳來了小姐的聲音，哼！20塊錢，也只能找到這樣的！」
「撲哧∼」她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笑了一陣兒，她才輕輕地捋了捋耳邊的頭發，感嘆了一句︰「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我可是好人。」我裝出無辜的樣子，學著她的姿勢，用手托著下巴，臉上帶著真誠的神情，眼楮直盯著她。
我輕輕地對她說道︰「你幫助過我，那我們就是朋友了。讓我也幫助你吧！相信我一次，好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
良久，她放下了手，深吸了一口氣，同時把頭抬高，眼楮看著天花板，然後才由上而下地把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
「我想先說說我的經歷，可以嗎？」她說道。
我朝她比劃了個手勢，示意讓她繼續。
她又嘆了口氣，十指交叉，雙眼盯著面前的桌子發呆，眼神有些飄。
她很安靜。
我隱約地感覺到，在這個名叫黃玲玲的女人背後，一定會有一個曲折的故事。
人，都是變壞的。
每個人在道路的選擇上，那個驅使自己做出決擇的理由，和他生活的環境與他所接觸到的社會背景是息息相關的。
黃玲玲也不可能例外。
「我非常喜歡看言情小說。」她的開頭，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瓊瑤、亦舒、席絹，等等吧，我全部都仔細地看過。有些精彩的片段，我還會抄錄下來。我會把自己當成主人公，想象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纏綿愛情。」
說完這句話，她的雙肩開始下沉，身體微微向前傾。
「我真的很傻。」她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嘴角向上微挑，搖著頭︰「等我長大後，我才明白，現實中是不可能像小說中說的那樣浪漫。一個故事，可以很快就結束，但生活不會。」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聲音听起來有些遠。可能是要追尋到那些逝去的歲月吧！
她說話很有哲理性。听得出，她是一個很有思想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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