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信
我臉上的笑僵住了。
心里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語氣就顯得有些生硬︰「靠！哥們兒，過了呀！開玩笑不帶這樣的。」
「是真的。」陸明的聲音听起來很是認真︰「我們在她的住宅里發現了你的名片。調查以後發現，她在死前24小時內，一共給你打了四次電話，然後又給你寄了一封信。我們認為，那封信里應該有線索。」
我想起來了。確實，我曾經給過曉翠一張自己的名片。那是我在初期接觸黃玲玲時，有一次意外地踫到曉翠去探監，便給了她一張名片。
「她，她，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我緊皺著眉頭，問他道。
「25號。晚上九點半，她的一個同住宿的小姐發現的尸體。」他的語氣有些沉重。
我暗中算了算日子，是在我被吊銷執照的幾天。听陸明的話，曉翠給我打了四次電話，應該是找我有事情，可那時我一直在家里呆著，並沒有去診所。而我的名片上，也只有診所的地址和電話而已。
「現在，她寄給你的信，成了我們唯一的線索。」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兄弟，你幫幫忙！去你辦公室看一看吧！找找這封信。」
我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急忙把目光移到了辦公桌上的一堆信件。這堆信件，我只來得及拆掉兩封，就被田鵬飛的到來打斷。由于多是廣告，我就沒有在意，把信件丟在一旁，直接和田鵬飛去治療室了。
「你等等！」我一邊說，一邊三步兩步來到了辦公桌前，翻查著信件。果然，我找到了一封廣州寄來的信件。郵戳上顯示的時間，是25號下午四點半。
我呆呆地看著信件，又想到那個清秀的女孩兒，心思也飄到了最初見她的時候。
「我叫曉翠。拂曉的曉，翡翠的翠。」
「我來看看大姐。」
「……」
「喂？喂？找到了沒有？」陸明的話把我拉了回來。
「嗯，找到了。還沒有拆呢！」
「太好了，你現在立馬就寄給我！」他的聲音听起來很興奮。
「知道了，先這樣吧！我馬上給你。」我的心很亂，答應了他一聲，便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放在褲兜里。
心再一次不爭氣地亂了起來。
我急忙坐在辦公桌前，拿出一個小筆記本，在上面寫著︰「病人田鵬飛已進入初步催眠狀態，需誘導其假象潛意識，並使用‘厭惡療法’對該潛意識進行修整。步驟有三。第一，……」
這是我痛定思痛後臨時想到的一個辦法。就是在涉及治療過程中，如果出現意外狀況導致心境不穩，便把治療過程詳細地寫在紙上，然後仔細檢查一遍，無誤後再按照紙上的步驟來進行治療。
這樣一來可以避免再次犯錯，二來可以培養我的自我情緒控制能力，三來，這也是情緒宣泄的一種方式。
寫完了步驟，我拿起來看了一遍，又反復想了想，才點點頭。
我剛剛站起身子，準備回到治療室的時候，又想起了一些事情，繼續又坐回去寫了一句話︰「心境︰愧疚、意外、不安、好奇。原因︰得知曉翠被殺，意外；得知事前有求于我，好奇，不安；我不在診所，曉翠無法聯系上我，愧疚。」
我放下筆，看著寫滿字的紙張，使勁地搖了搖頭，這才起身，來到治療室里。
田鵬飛還處于初級催眠狀態，安靜地躺著。
我盯著他看了半響，又回到辦公室里，站在鏡子前，端詳著里面的自己。我發覺，我現在的狀態是絕對不適合再進行治療的。
于是，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再次來到治療室，喚醒了田鵬飛。
他起來的時候，告訴我道︰「奇怪呀。我剛才又做夢了，不過和往常不太一樣。具體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被你催眠的原因。」
我沒有說話。
他的情形我當然清楚。這就是初級催眠狀態下的潛意識作用。按照正常程序，他出現這種情況時，正是我應該進行治療的最佳時機。這次治療，我前期工作準備的相當充分，天時地利，無奈人不和，又有突發事件影響到我的情緒。
我有些自怨自艾。
「呵呵！都一樣。」我滿懷歉意地對他笑道︰「我們慢慢來，等你習慣了在這里的情況後，我們再進行下一步的治療。」
「今天就這樣嗎？結束了？」他有些意猶未盡的問我。
「嗯？哦，是的，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們明天再繼續。」我呆了一下，心不在焉地，順著他的話胡謅道︰「循序漸進嘛！這樣效果會好一些！」
把他送走後，我把「暫不待客」的牌子掛在了門外的把手上。然後，我坐回椅子上，眼神發直地看著桌子上的信。
我到底要不要拆開？
按理說，信是曉翠寄給我的，我當然可以拆開，但是，我現在正是在治療田鵬飛的關鍵時刻，不想節外生枝，蹚這趟渾水。趕緊把田鵬飛治好，挽留我個人聲譽才是正事。可是，曉翠在緊要關頭來尋求我的幫助，這是對我的信任，我這樣置之不理似乎又太不近人情了。
種種的念頭在我腦海里不停地糾纏著。
我心煩意亂地把抽屜拉開，隨手拿起了一本筆記本。看到封面，我有些意外。此刻被我拿在手里的筆記，正是我學習催眠術拜師後師父給我的禮物。我習慣地翻到了扉頁，看著上面師父的題字。
「欲當催眠師，先要學做人。人性善惡固難分，唯不忘寥寥‘問’與‘真’︰問本心、問浮沉，待人真、假亦真。」
這是師父送給我的忠告。
我還清晰地記得，當時師父給我的解釋是這樣的︰
「小林，你要記住，催眠師的職責，就是考量人性。在你以後的催眠職業中，對待病人，首先要擺平自己的心態，問本心，是不是帶著偏向性，不要帶著有色眼鏡看你的病人。
「其次，你一定對病人進行詢問，就是問浮沉。因為一般需要催眠的病人，大都經歷過生活的風波，大起大落，浮浮沉沉。你在治療前，這些都必須全面地了解。」
「第三，你要待人真誠，要讓你的病人感覺到你的真誠，這樣他們才會對你產生信任感。記住，不要騙你的病人。哪怕是出現了醫療事故，你也要向他們坦白。切記！」
「最後，假亦真，是讓你進行換位思考。把每個病人的病例當成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實。只有感同身受，才能做到有的放矢，達到最好的治療效果。」
……
我的思緒不知不覺地沉浸在回憶里，直到手機再次震動起來，才把我驚醒。
嘆了一口氣，我掏出手機。不出意外，還是陸明。我告訴他，我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郵局。在他的再三囑咐下，我掛斷了電話，又是一陣兒發呆。
看著筆記上師父的字跡，我的腦海里不斷地響著師父的話。良久，我終于有了決定。
我先是拿起電話，給田鵬飛打了過去，把緣由向他解釋了一遍，並和他道歉，征求了他的同意。然後，我給航空公司撥了個電話，訂了一張最快的機票，飛往廣州。
在飛機上，我慢慢地用小刀割開了那封信的粘貼口，抽出了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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