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初次交鋒
2005年9月8日星期四多雲
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感覺到很是意外。甚至有了一種「柳暗花明」的驚喜。
在最初幾天的觀察和目前已知的情況來判斷，我知道鄭虎這個人完全是一個極度難以搞定的危險人物，所以，在答應了趙永新去和鄭虎接觸後，我的心里是隱隱不安的。
我的心理狀態，在這一刻與平常人無異。明明知道自己必須要做某事，卻又忍不住刻意去回避。好比某人在考試前期，明知道要想取得好成績必須努力復習，但實際上卻總是懶散松懈，不願意好好面對。
人，總是有惰性的。不是被逼到最危急的時刻，是不會有破釜沉舟的決心的。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心理，究竟是這個因素佔了上風，還是因為自己對鄭虎的相關資料了解的不夠，因為謹慎而不願意提前接觸他。
當然，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原因很簡單。因為，不等我去找鄭虎，鄭虎就主動聯系上了我。
這讓我感覺到很匪夷所思。
早上十點多開始勞動時，我就開始留意鄭虎。
昨天趙永新已經把鄭虎的編號告訴了我，所以，在早上的例行點名時，我已經留意到了鄭虎。由于隔得距離有些遠，我看得並不是很清楚。但這並不妨礙我把接下來的精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開始干活時，我有意無意的往他的身邊靠去。由于每個犯人的勞動區是由獄警分配的，所以，趙永新早早就把我和鄭虎分配在一個區，二人相隔不到五米的距離。
趙永新在和我不動聲色地點過頭後，就離開了。
我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一邊暗中觀察著旁邊的鄭虎。
可能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在作怪吧，我在觀察鄭虎的過程中，雖然他並沒有什麼舉動，但我總覺得很怪異。
九月的天氣還是很熱的。我一心二用地干了一會兒活，臉上就已經開始出汗。
這幾天，我已經把基本的規矩搞清楚了。
我知道，在干活的時候，犯人是不能隨便說話的，有什麼要求，則需要舉手向獄警打報告，獲得批準後才可以進行。而犯人之間，更是不能互相交流。也只有在中場休息的時候，才可以隨意聊天。
隨著休息時間的臨近，我的心開始慢慢地焦急起來。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向鄭虎搭訕。除去這個時間，就只有今天下午的中場休息時間和飯餐時間了。
我越想越急，手上也開始不自覺地用力起來，帶動我的身體反應更加地激烈，汗水也越流越多。
「好了！大家可以先休息一會兒！」獄警開始扯著嗓子喊道︰「大家注意紀律！」
听到獄警的話，我好像听到了我上學時年終大考的鈴聲一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自給自己鼓勵了幾句，準備朝鄭虎走去，同時心里默默地罵了一句，借粗口來釋放自己緊張的心情。
「女乃女乃的！人死球朝天，該死不能活！」
我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平時從來不罵髒話，更不會用這種粗俗不堪的話語，但當時，我卻毫不猶豫地在心里暗自一連罵了好幾句。
這時回想起來，我估計，自己當時的壓力還是蠻大的。
不過，我現在是在記錄日記，而今天的事情，也早就發展完畢。所以，我的心情又回復到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站在這個角度，我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
記日記，就是有這個好處，可以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模式，加以修正和改進。
好吧，言歸正傳。
當我暗罵了幾句髒話後，正準備去和鄭虎搭訕的時候，卻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鄭虎居然主動朝我走了過來！
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我所在的區域，是一整排勞動場所的最右端。我的右側，已經是監獄的圍牆。所以，這時候，鄭虎朝我這邊走過來，一定是找我。
這個方位，除了我，沒有別人！
我把自己已經邁開半步的腿又收了回來。因為在發現鄭虎主動朝我靠來的這個情況後，我就改變了自己的原定計劃，直接坐在了原地，默默地擦汗。
當時，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開始慢慢地急促了起來。我想，這除了是自己真的干活干累了的原因外，還有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鄭虎的意外舉動。
我和鄭虎的距離本來就離的很近，雖然我的眼楮只是盯著自己面前的土地，但我用余光就可以明顯地看到鄭虎的身影已經離我越來越近了。
這一切，在現在寫出來是很慢的，但當時，僅僅只是瞬間的工夫。
「兄弟，新來的？」
不出意料，鄭虎來到我的面前，直接坐在了我的身邊，開口問了我一句。
我忍住心頭的狂跳，裝成淡漠的樣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一絲戒備的眼神。
當時我的表情，一半是故意裝的，一半是真正的反應。
我知道，在一個陌生的人向你打招呼時，大多數的反應應該就是戒備。我是專門研究人心理的催眠師和心理學專家，能研究，自然也就會表演。
我想，當時自己的反應，應該正是一個新入監獄的人所應該有的那種冷漠。
「嗯！」我沉聲點了點頭，答了一句，就繼續擦汗，並沒有再說話。
這也是一個正常的反應。當然，我的目的是和鄭虎搭話，但之所以並沒有開口，其實頗有些欲擒故縱的意味。
因為我知道，鄭虎他既然能主動過來和我打招呼，就一定有他的目的。所以，無論我開不開口說話，他都會自動地繼續開口的。
果然，鄭虎對我不理不睬的態度並沒有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說道︰「還習慣嗎？」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啥習慣不習慣的！」
鄭虎看著我，主動伸出了右手在我的肩膀拍了一下，說道︰「慢慢來吧！哎！誰讓我們都是犯過錯誤的人呢！」
我心中一動，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鄭虎的話，听起來很正常，但我卻從中听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而且，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判斷，他說的這些話，是有著嫻熟的語言技巧的！
語言在人際交往的過程中，發揮著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作用，人們之間的關系如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個人的語言能力。
有些不好听的俗話，叫做「哄死人不償命」、「賣了你還幫著數錢」等等，其實說的就是一種語言技巧。
有些人，可能很壞，但他的交際面很廣，給人的印象也很深刻；有些人，雖然老老實實，對人真誠，但往往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這些，就是因為語言能力的不同。
鄭虎剛才所說的那句話，在既定的特殊環境下，無論誰听到，都會有一種認同的感覺。就憑這一句，我就敢斷定他是一個語言高手。
這些分析，都是當時我腦子里一閃而過並且得到的信息。時間短暫得可能連一秒鐘都不到。時間雖然短，但我還是清晰地感覺到了那麼多。
人的思維，真是奇妙，具有無限的潛力。
在想到那些後，我不動聲色地裝成一副無奈的表情，嘆了一口氣，看了鄭虎一眼，表現出是被他的話帶動得感觸頗深的樣子。
我知道，如果鄭虎真的是語言高手，一定會主動先開口對我敘述他的經歷的。
這種方法，在語言技巧里被稱作同等效應。
也就是說，在一個人得到另一個人的認可後，其中一人主動向對方敘述自己的經歷後，對方也會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經歷告訴那個人。
果然，鄭虎見我嘆氣，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咂了咂嘴，開口說道︰「哎！兄弟！不瞞你說，我現在真是後悔呀！當初要不是自己年輕，講義氣，為朋友強出頭，哪里會有現在的結局？」
我听見他這樣說，心中已經完全確定他是個語言高手。同時，我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听眾應該有的表情，裝成一副好奇的神情，看著他。
「要不是因為朋友缺錢，我怎麼會去搶劫呢？哎！可憐我那朋友，家中的母親身患重病，我當朋友的卻沒有辦法幫忙，我心痛呀！一時沖動，我就去搶劫了！」
鄭虎也不管我听了沒有，微微低著頭，也不看我，自顧自地說著話，唏噓一陣兒，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抬頭問我道︰「對了，兄弟，你是怎麼進來的？一定也有苦衷吧？」
我順著他的話，輕輕地說道︰「販毒。」
在听鄭虎敘述的過程中，我借助普通人的反應盯著他，心中卻用我專業的知識來進行分析，來判斷他現在的行為。
不得不說，鄭虎的表現很完美，幾乎將一個為朋友籌錢、一時沖動、一失足成千古恨、企圖好好改造的熱血青年的形象演繹的非常形象。
要不是提前知悉鄭虎的相關資料，我想，換另外一個人，一定會被他的「精彩演說」所打動的吧？
我知道他所說的這一大堆，全部是騙人的廢話，但我還是很同情地看著他，然後嘆氣說道︰「哎！沖動是魔鬼呀！」
「兄弟，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鄭虎這時的表情顯現出他對我的極度關心︰「來到這里，別老悶著，說出來心里會好受一些的！我看你，根本不是壞人，我知道，你也是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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