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敬堯拂袖而去之後,章靈惜從書閣離開,獨自一人走回房里。穿過皇宮內鱗次櫛比的走廊,眼前一切陌生而冷漠,少女腳步有些沉重,靈魂仿佛被掏空了。
扶著欄桿坐下,章靈惜挑了挑鬢間秀發,略微發白的嘴唇無力地抖了抖,眼淚再度止不住地流下來,這些年來,她還是第一次感到這般無助孤單。
「爹爹,您真的變了
十四歲的章靈惜蘭心蕙質,一直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子,她從記事起便住在京城大院,看著父親從京城六品小吏一直坐上帝國的大國師,那時的父親愛著母親和她們姐妹二人,直到五年前,隨著母親突然離世,父親『性』情大變,整個章家便少了往日的祥和歡樂,一切似乎開始向著另一個方向發展。
那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母親離奇地自縊于家中佛堂,而後父親瞬間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他先是將姐姐嫁到皇室,許配個當朝二皇子,那個有些天生愚痴的大蠢蛋。
隨後章敬堯又做主為她訂了一門幼親,對方便是他結拜兄弟衛國公潯長風的兒子潯秋,那個人見人厭,惡名昭彰的二世祖。
也便從那時起,章敬堯開始醉心于權術,臉上再也沒有往日平靜而滿足的微笑,他不是呆在書房便是在修煉場,這樣一晃五年,他平步青雲地坐上大國師,而這些,似乎都還不能滿足他。
幾天前,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自己女兒的章敬堯突然出現,一臉神秘地說,他將要做一場名垂青史的大事,沒想到,這所謂的大事,竟然是造反。
章靈惜抽了抽鼻子,一雙眸子有些紅腫,天『色』剛剛亮起,東方泛著魚肚白,夜『色』將散之前,夜風還有些隱隱涼意。之前穿過皇宮大殿,掛在白玉石柱上的兩個腦袋她都無比熟悉,一個是先王,另一個便是為帝國一統大業立下汗馬功勞的衛國公。
見到這些慘狀,章靈惜第一時間便沖到二皇子所住的殿宇,卻是驚駭的發現,那痴呆傻瓜早已被劈下半個腦袋,滿是油脂的身軀斜斜地躺在大廳上,而一直照顧她長大的姐姐已經自縊身亡,肚子里還懷著三個月的小外甥,作為一夜破滅的帝國,她充當了一個無辜的陪葬品。
清晨的風帶著刺骨涼意,章靈惜雙臂環抱,不由打了個哆嗦,不僅人冷,心更冷……
「娘,您能告訴我,爹爹他究竟是怎麼了嗎?」
吞咽著劃入嘴角的咸澀淚水,一瞬間,少女感到自己仿佛被天地拋棄,她泛著空洞的眼神無神地掃過這片皇宮殿宇,這里不是她的家,即便鋪滿鮮血的白玉欄桿被徹底清洗干淨,走上去還是令她反胃作嘔。
方才在書房見到爹爹,整個交談過程中,他的眼中只有殺意與冷酷,沒有絲毫的情誼,這是她第一次在父親面前感到戰栗,那身華貴的帝王新裝,帶給她的原來不只是距離與陌生,還有心寒和恐懼。
先王最信任的朝中大臣?衛國公最親近的異姓兄弟?帝國之內最直言勇諫的臣子楷模?呵呵,原來都是假的!那都不過父親的逢場作戲,是他們信錯了人!那兩個瞪著圓眼的腦袋還高高掛著,看著這個熟悉的帝國在一夜間改頭換面。
潯叔叔,讓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從潯府火起的那一刻開始,您疼愛的小靈惜便已經是您仇人的女兒了;還有自己的好姐妹馥婉,想必從今往後,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一同出游,一同刺繡,一同在『操』練場上揮舞馬鞭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在爹爹心里,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他的霸業與野心,所有的微笑都是出自有目的地偽裝與敷衍,包括對待自己的陛下,自己的結拜兄弟乃至自己的親生女兒的終生幸福?
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還是當真已經不再……
想到書閣里,父親那陰狠而滿是殺戮的目光,靈惜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她真的沒有辦法再說服自己說,這一切,都只是父親的一時糊涂而已。♀
「請你們原諒我吧,父親欠下你們的,下輩子靈惜即使做牛做馬,也會去償還你們
少女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竭力扶住欄桿不讓自己倒在地上,內心中的傷痛似乎劃破蒼穹,隨著空中蕭瑟的秋風,迅速蔓延開去,將整個天地都覆蓋在淡灰的『色』彩里。
扶著雕欄拭淚,靈惜白玉堆砌的藕臂無力地垂下,套在腕口的碧玉手鐲順著手掌滑下,鐺地一聲掉在地上,清脆而令人心碎。
彎腰將手鐲撿起來,少女盯著眼前的飾物,目光中帶著淡淡的柔情,這是父親給自己定下幼親時的信物,這些年被摔過也丟過,但它一直都會再度回到自己身邊,就像她相信潯秋一樣,只是少時貪玩,總有一天會真正長大,扛起父輩的榮光與責任,然後風風光光的迎娶自己。
「手鐲,你說潯秋他會恨我嗎?」對著手中的飾物,靈惜呆呆地說道,碧玉材質上,她仿佛可以看到那張滿是痞氣與傲慢的臉龐。
「對了,潯秋還活著!」猛然間,腦海中閃過之前在書房听到那位將軍的話,少女唰的一下子站起身,悲痛的眼中瞬間多了一絲欣喜又焦急的神『色』。
「潯秋,我一定不會讓你再出事了!」少女將碧玉手鐲套到手上,也顧不得擦拭帶魚梨花,順著白玉石階,沖出皇宮大門……
國都東南方位,這里既無官邸,又無宮宇,典型的無王法覆蓋地帶,但它卻是整個臨京城絕對的銷金窟,民眾公認的人間天堂。
作為名正言順的錢『色』交易地帶,這里無疑匯集了帝國最高漲的人氣,而身為衛國公家不愁吃喝的二世祖,潯秋自然熟的緊,這里每一個姑娘的特長個『性』他都了解,至于那些紅牌姑娘,即便是胸圍尺寸,都被他牢牢記得。
昨夜逃離怪和尚的視線,潯秋第一時間來到這里瀟灑,作為常客的他即便身無分文,老鴇也會奉上最熱情的招待,這世上,可沒有人會擔心衛國公的兒子逛窯子會不帶錢。
一番激情四『射』之後,潯秋赤『果』著身子躺在美人懷里睡著,直到天『色』放亮,外面傳來一陣陣熱鬧的嘈雜聲才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媽的,是哪個王八蛋!吵到老子睡覺啦!」
睜開惺忪睡眼,先是伸手向兩邊『模』過去,既沒有踫到軟玉溫香,也沒有美人在抱,再加上外面一連串的吵鬧聲,潯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揪了揪領口,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扯著嗓子叫喊道。
「靠!快些上菜,老子餓了!」
房間外,沒有人回應……
「媽的,都死光了嗎!」
還是沒有人理會……
「他娘的,這些小賤婢,看老子出去不扒光她們的衣服往昔乖巧諂媚的家伙這一次竟沒了奴相,潯秋氣得牙根直癢。三下五除二地套上衣服,他從床上站起來後狠狠地跺地兩腳,一把將房內圓桌掀翻,怒氣沖沖的將雅間的門打開,卻不料剛好同一個闖進來的身影撞了個滿懷。
砰!
「哎呦!」又是一個向後平沙落雁式。
「媽的,誰呀!找死啊!」潯秋哎呦一聲,破口罵道,剛一抬頭,頓時一臉疑『惑』地叫道︰「阿齊?!」
「少爺您快逃吧,大國師造反,老爺和大王全被殺死了來者一身血跡,衣衫已經破爛不堪,他急忙扶起潯秋,用十萬火急的語氣說道,一邊說著,還不住向門外望去。
「啥?章叔叔造反?呵,怎麼可能!」潯秋瞪大眼楮,旋即眼珠一轉,拍拍自己胸口,根本不願相信。
「少爺,這都是真的,老爺和大王的人頭還掛在城樓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當真?!」見阿齊那心急火燎的神情與一身濃重的血腥味,潯秋心頭一驚。
嗖!
「千真萬……」
一聲羽箭飛翔聲音,尚未把話說完的僕人嘴角一抽,頓時倒在地上,潯秋來不及查探他的情況便听到樓梯口傳來一聲歡喜的吼叫。
「潯秋在這,抓住他有賞金一萬兩,大家沖啊!」
「媽的,這上來不得給分尸!」潯秋險些『尿』了褲子,但還是在第一時間選擇逃跑,身子向後一轉,順著窗戶從二樓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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