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呆得意地笑道︰「哼、哼!算你們識趣,要不然本女俠涂你們一臉!」說著便跑開了去。
自稱李淳的領隊官卻回頭去問那些混混︰「這兩人真是江洋大盜、雌雄雙煞?爾等小心答話,若是出了差錯,李某拼著不當這官,也不與你們干休!」他是站在那里,被風一吹,酒漸醒了,又被雪花灑入敞開的懷里,冰冷的感覺教身上的燥熱消退了不少。
這李淳不是笨人,看著丁一不慌不忙在那里吃著茴香豆,已就起了疑。真是海捕書上的角色,要不就趕緊殺人滅口,要不就立馬逃竄,哪有呆在這里,等著這邊去召集人手來的?又不是混混爭地盤;加之天然呆方才那舉措,他仔細一想,實在很難把天然呆這等做派的小娘,跟江洋大盜、雌雄雙煞聯系在一起。
那些混混都是滾刀肉,哪里會被幾句話就嚇出真話來?自然是賭誓劈咒,說丁一和天然呆就是江洋大盜,順天府衙門口就貼著他們的樣雲雲,他們心打的主意,是無論如何讓這些軍漢把丁一拖住,等朱大爺和李七爺來了,把這兩個過江龍拿下。
李淳盯著那些混混看了半晌,搖頭道︰「某信不過你們。」卻是拔開身前那幾個軍漢,自己往丁一那邊走了過去。那些軍漢自然是不肯,都看著丁一打昏自家兄弟都是一下一個,領隊官雖然素有勇力,但不見得就是丁一對手,但李淳卻喝令他們坐下,教他們在這里等著。
「是李某酒後荒唐,無端撩事,這廂給閣下賠禮了。」李淳說著抱拳向丁一說道。
還沒等丁一開口。就听天然呆的聲音在邊那幾個軍漢身後響起︰「讓開、讓開!」一手拿著一個碩大的海碗香氣撲鼻,那碗里的肉堆得尖起,便跑了過來,把兩個大碗放在丁一面前的桌上,甩著手捏著自己耳朵卻是得意,「我就聞到這牛肉的香味!哈哈,師兄,我利害吧?」
「利害!」丁一沖她舉了個大拇指,天然呆便愈加得意了。
這時節,殺耕牛是會被官府問罪的。要吃上牛肉通常沒那麼方便,但瓦剌人撤軍,隨軍所攜那些牛羊,有的傷在丁一雪夜踏營的手榴彈里,有的是跑瘸了腿。十萬鐵騎所需牛羊不是一個小數目,自然有許多行走不便的牛羊。便遺棄在京師之外。
于是官府便許民間販賣宰殺。只不過攤在碩大的京師,也不見得便有多少,若不是天然呆鼻實在好使,隔著兩條巷就聞著牛肉起鍋的味道趕了過去,怕不一會也就賣光了。
丁一取了對筷遞給李淳︰「賠什麼罪?吵兩句,我也打昏了你們幾個兄弟。你要覺得不爽,便去叫人來,咱們接著打;要覺沒多大意思不想打,大家就算了嘛。一起吃點牛肉。交個朋友好了。對了!」丁一沖著那邊幾個軍漢喊道,「把你們幾個兄弟弄醒啊!這天氣,一會凍出病來!」
間天然呆帶著幾個軍漢跑了一頓,買了好些牛肉回來。
她得意得不行,一個勁地炫耀︰「怎麼樣?若不是本女俠,你們就買不到牛肉!」
于是混混們就口瞪目呆,看著先前劍拔弩張的兩伙人,在臭豆腐檔邊圍著一起喝酒吃牛肉。
談論起沙場殺敵、軍旅生涯,李淳與丁一倒是極為投緣。
吃到一半,李淳跟他的兄弟低聲說了兩句,那人便跑開了,片刻尋了筆墨紙硯過來,李淳卻對丁一說道︰「兄台,閣下的師妹說你是秀才;那邊廂幾十人,說你們是江洋大盜、雌雄雙煞。李某弄不懂,想請兄台寫上幾個字看看,若真是秀才,依著兄台這身手,李某倒想高攀,交個朋友;或是寫不出來,那咱們在交情便到這杯酒,你若有本事殺了李某便罷,不然,定要拿到你到順天府歸案的!」
那些混混便起哄︰「對!教他寫!」、「這廝就是江洋大盜,寫得出個卵來!」
江洋大盜便不會寫字麼?這年月基本倒就是這樣的。
這年頭,所謂士農工商,士排在第一位,若真的是個秀才,又才是十八歲的光景,這生得好眉好眼,誰會去趟江湖的混水?除了世家弟所謂的「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之外,耕讀傳家,就是值得驕傲的家世了。
種田,讀書,良家。
這些混混手底下功夫不怎麼樣,江湖人卻是看多了,就丁某人和那小娘的身手,怎麼可能讀過書?讀過書的人,就算練過幾下防身拳腳,也不會下手這麼狠、這麼黑啊!這絕對是過江強龍,這種人,要是識字,捐個監生什麼的不好?來走江湖路?
所以他們是絕對不信丁一寫得出字來。
李淳說罷,便研開了墨,取筆沾了,在那紙上寫了起來,卻是︰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輕騎絕域催戰雲……
寫了兩句,便把筆遞去丁一。
丁一看著卻不禁開口道︰「好字!」便提筆也往下寫落︰太白入月敵可摧。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無人,漢道昌。
寫罷擲筆長笑,握著李淳的手笑道︰「實在有愧秀才功名,這筆字,比起兄台多有不如。」
那些混混看丁一真的寫得出字來,不禁愣住,卻又叫囂道︰「這廝便是寫得出字也是江洋大盜!」又有人煞有急智,「沒錯,他看不得同窗有錢,就把同窗全殺了,就是那斯……斯敗啥!」、「斯敗類。」邊上有混混補充著,「對,就是斯敗類!」
這時卻有幾個軍漢奔了過來,卻是原來使他們去叫人的,沖那李淳急急道︰「大哥,快回營,俺們昨晚打抱不平,毆傷那小白臉,卻是把總都指揮的佷兒,都指揮氣得要瘋了,正在四處找你,說是找著你便要教你回去撐船;找不著你,便要把你當做逃兵。」
當成逃兵這就是大事了,哪朝哪代都是大事。
李淳頓不得與丁一再說,連忙招呼兄弟便要回營,丁一卻扯住他,在紙上寫下一個容城的地址,塞給那李淳道︰「小弟姓丁,與李兄雖是萍水相逢,卻極投緣,他日若是有閑,還請到寒舍一聚。」李淳點頭應了,把那紙揣在懷里急匆匆便去了。
那伙混混看著大喜,剛才他們是擔心若十幾個軍漢也成了丁一幫手,那就不好弄了,現時看著那些軍漢走盡了,一個個擎出家什來,卻是道︰「這廝煞會作怪,先把他們放倒了,再交由李七爺和朱大爺處置便好!」
一眾混混皆以為是,丁一也不裝逼了,伸手把天然呆拔到身後,連鞘長刀握在手里︰「敢遞刀過來,便只有一個字,死。」那一把把的尖刀,若是甲冑在身那當然是毫無意義,但對于街頭斗毆,對並沒有披甲的丁一和天然呆來說,被刺也是一樣會死的,丁一可不打算留手。
「刀下留人啊!」從那些混混身後有人高聲吶喊。
最後面的幾個混混回過頭去,卻馬上便高興起來,因為來的就李青李七爺,在李七爺身後就是朱虎朱大爺!身後還跟著十數北直隸的江湖好手,哪一個名號說出去,不是響叮叮的好漢?這兩個過江龍,今天算是死定了。
「小的拜見諸家哥哥!」那幾個混混頭連忙跪倒,磕下頭去。
卻就在這時,他們身後便有慘叫聲響起,連綿不斷。
那幾個混混頭回頭看著,氣得眼角崩裂。
丁一的長衫不知何時解了下了,挽在天然呆手里,他散了發,那黑色長發風招展,**著上身行走在雪里,長刀斜斜指地,刀上血槽的血水,一滴滴地灑落在雪地上,濺起一個又一個的小坑,在他身後,是五個倒在地上抽搐的混混。
這不是因為丁一嗜殺。
就算對著那些與瓦剌人廝殺過的軍漢,丁一都只是砍昏了他們,對著這些混混,他哪里有什麼戰意?何曾見過棋王會有興趣,去虐街頭巷尾的臭棋瘺?那除了虐著虐著,把自己的棋藝弄臭之外,沒有什麼別的可能吧?
丁一殺人,有他殺人的道理。
他臉上帶笑嘴角微微上翹,偏身閃過一把匕首,手如雪練一般的長刀,從下至上掠起,然後他走過了那個正在拼命把自己涌出的內髒塞入身體的混混;丁一的長刀斜劈而上,在他前面的又一個混混立時跪倒在地,他要比前面那個腸內髒橫流的伙伴運氣好些,一刀斃命,之後便再沒痛苦。
「丁大俠!刀下留人啊!」被那些混混頭視為英雄的李青一下跪倒在地,膝行而來,不住叩頭。而李青身後的朱虎朱大爺也毫不猶豫跟著跪下,苦苦求道,「丁大俠,您是何等人物,求您就別與這些螻蟻計較了,當他們是個屁放了吧!」
那幾個混混頭一時沒回過神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人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痛得直哆嗦;有人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猶自還喃喃道︰「他、他不姓丁,他就是先前小的們說的,劍氣沖宵、雙劍合壁天下有敵、獨孤求不敗、多情劍客無情劍啊!」(未完待續請搜索樂讀窩,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