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的宮人自然也沒有人承認是有踫過那香的,但是卻都是說李嬤嬤帶人去收香料時那香龕已經點了一整天,一直都沒有換過,那期間也沒人踫過它,關于這一點,在馬佳氏屋子里伺候的幾個人都可以互相作證,就連馬佳氏自己,也是這番說辭。******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
也便是說,從烏那希知道香料里有毒一直到李嬤嬤帶人去各宮收集香料,馬佳氏屋子里的香料確實是沒有被換走的,也確實是沒有毒的。
但林蘭卻十分肯定道,「從前那個味道奴才絕對沒有弄錯,就是跟那加了毒的一模一樣
烏那希听著微蹙起了眉,那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難道是從前她的香料里加了毒現在又沒有?但偏偏從她宮里送出來做人情的那些卻又是有毒的。
這麼想著,烏那希依舊是很懷疑,王安提醒她︰「主子娘娘,太醫把那香料拿回去驗了兩天才來回報,若是是太醫院那邊走漏了風聲,兩天的時間足夠換掉東西了……」
太醫?烏那希心中一驚,當下吩咐王安︰「去查一查那個陸太醫,小心一些,別打草驚蛇了
話才說完,又有小太監匆匆進來稟報︰「主子娘娘,太皇太後傳您過去
這個時候傳自己過去做什麼?烏那希心生不太好的預感,卻也不能拒絕,只能叫人備步輦,出門去了慈寧宮。
請過安之後,太皇太後看一眼她的肚子,問道︰「孩子可還好?」
烏那希想著康熙必然是已經告訴了她後宮里頭的事情,便小心答道︰「多謝太皇太後關心,太醫說了,細心調理,不會有大礙
「那就好,」太皇太後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說道︰「皇上已經把宮里發生的事情都跟我說過了,我听說你連中宮箋表都用上了,跟皇上說要親自查個清楚?」
「對,」烏那希謹慎回她︰「事關奴才和奴才肚子里的孩子,奴才不想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必須查個清楚明白
「現下不是都查清楚了?我听皇上說張氏那邊也都承認了,她膽敢謀害皇嗣是死罪,我和皇上都不會姑息了她,既如此,便就等到她將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之後直接賜死好了
烏那希一听太皇太後這麼說有些訝異︰「可事情還有很多疑點,她自己屋子里和董格格那里也有這種東西……」
「皇後,」太皇太後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分外的嚴肅︰「你肚子快有六個月了,身子也不適,凡事要以肚子里的孩子為重,別太執拗了,我是為你好,既然張氏都已經認了,這事到此為止吧,你也別再花那麼多精力到這上頭了,回去好好養著身子,生個健康的孩子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烏那希听著輕輕捏緊了手里的帕子,太皇太後這是擺明了是不讓她繼續查下去了,但她怎麼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吊著,不揪出幕後真凶,日後還要擔驚受怕︰「奴才已經用了中宮箋表,即使皇上的聖旨也不能駁回……」
「皇後!」太皇太後的聲音提了起來,語氣已經帶上了幾分不耐︰「你這個皇後是我給皇上挑的,我挑你做皇後是希望你能幫襯著皇上打理好後宮家事,而不是無事生非興風作浪給皇上找麻煩攪得皇上不得安寧
無事生非、興風作浪……原來後宮里出了這樣的事情,倒是她在無事生非興風作浪了。
烏那希撐著肚子艱難地跪到了地上去,低下了頭︰「奴才不敢
太皇太後別開了眼,語氣也放緩了幾分︰「回去吧,你好生養胎,不用擔心,這樣的事情,我跟你擔保以後都不會再發生就是了
「……奴才謝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這麼說,烏那希突然明白過來,也許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也說不定,所以才不讓自己去查。
雖然依舊心里不舒坦,但太皇太後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烏那希也不好再明著查,不過要她就這麼放棄了也實在不甘心,只能是轉為了暗下里調查。
然後在烏那希被太皇太後訓話之後沒幾日,那被她懷疑上了的陸太醫因為辦砸了差事,被革職流放,听說是半道上就死了。
一個多月之後,張氏艱難地生下了皇四女,依舊是先天不足,當日就被康熙命人抱去了別處撫養,半個月之後,張氏因為產後極度虛弱,到底是去了。
當然,是真的病死的還是被賜死的,宮里人大多心里有數,都心照不宣不敢議論而已,然後事情也便這麼慢慢平息淡了下去。
如此又過了兩個多月,烏那希已經臨盆在即,這日,王安匆匆前來稟報︰「主子娘娘,您要奴才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原本閉著眼楮假寐的烏那希當下睜開了眼︰「怎麼說?」
「張格格宮里那個撞頭自殺了的太監,死後家里人突然得了一筆橫財回鄉里去買了大宅子,不過後來又被查封了,全家連坐都處死了……還有那陸太醫,皇上流放他的罪名當真是捏造的,應該就是跟那事有關,他雖然年紀輕輕,入太醫院已經有六七年了,本事也不錯,幾位後宮主子有個頭疼腦熱都是他負責看診,原也算是前途無量,突然就這麼丟了官職流放然後死了,太醫院里還有不少人惋惜也都疑惑得很,奴才打听來他家世代都是從醫,不過到了他這一輩子息凋零,家里就他一人,也一直沒有娶妻生子,他身邊伺候的一個僕從幾個月前逃回了家鄉去,奴才讓宮外的家人輾轉去找,最後才從他僕從嘴里得知,前幾個月突然來了宮里的人去陸太醫家抄家,他是見勢不對先一步逃了才保住的命,他說陸太醫也許在宮里有個情人,他一直都以為是某個宮女,陸太醫書房的桌子下藏著個玉鐲子,他時時會拿出來看,而他在宮外卻幾乎從來不近,所以那僕從猜是宮里的人,那玉鐲子估模著也被那些抄家的收走了
宮里的情人?烏那希暗忖了片刻,問王安︰「鈕祜祿格格病了有好幾個月了吧?」
「可不是,听說是生了怪病,突然就臥榻不起了,皇上也不讓人去看,說是會傳染
她原本就奇怪鈕祜祿氏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就病重了,如今再想來免不得就產生了某些聯想,于是吩咐道︰「去把給鈕祜祿格格看診的太醫傳來
烏那希要傳的太醫不多時就來了,面對烏那希的連番逼問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鈕祜祿氏到底得的是什麼病,烏那希看他眼神閃爍,心里明白了幾分,放緩了聲音︰「本宮只問你,她的病到底會不會傳染,若是本宮現在要去看她呢?」
「臣……臣……主子娘娘您還是別去了吧……」
「為何?」
「那病會傳……」
「當真?」
太醫滿頭大汗苦著臉道︰「主子娘娘您就別為難老臣了,老臣都是按著皇上吩咐的……」
烏那希當下吩咐王安︰「準備一下,本宮現在就要去景仁宮
李氏和林蘭紛紛苦勸︰「主子娘娘您就快臨盆了,而且鈕祜祿氏格格那病……」
烏那希眼風掃向跪在地上的太醫︰「本宮就問你一句,本宮現在去景仁宮,會不會被傳染,你可不能欺騙了本宮
太醫沉默不語,顯然是不敢說,既不敢違背康熙的意思,這會兒面對烏那希咄咄逼人的氣勢也不敢說假話,烏那希不再猶豫,直接起身出了門。
景仁宮里很冷清,宮人有大半都已經被康熙以伺候主子不盡心給處置了,有太監上來攔著,烏那希冷眼掃過去,對方便嚇得跪到了地上去,烏那希已經大步推門進了里頭去。
鈕祜祿氏果然沒有病,只是瘋了而已,縮在屋子角落里一下哭一下笑。
烏那希往前走了幾步,叫李氏挪了張椅子過來坐下,幾個太監擋在烏那希身前護著她,就怕那鈕祜祿氏會發瘋撲上來傷了她。
烏那希細細打量了她幾眼,冷聲道︰「別裝了,本宮知道你沒瘋
鈕祜祿氏眼里的迷茫退去,換上了一片刻骨恨意,盯著烏那希,片刻後,放聲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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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景仁宮里出來,外頭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烏那希看著面前屋檐下的雨簾,怔愣了許久,終是閉了閉眼楮,心里卻說不出是什麼復雜滋味。
鈕祜祿氏說,她原本只是想要爭寵,但後來,她是要報復康熙。
鈕祜祿氏說,康熙一直叫人在她的膳食里下那種絕育的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她好過。
鈕祜祿氏說,她做了鬼都會詛咒太皇太後,詛咒康熙,詛咒他的這些女人、兒女永世不得安寧。
最初的時候,鈕祜祿氏並不想入宮,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自己進了皇宮過不了好日子,但是沒有辦法,為了家族利益,她必須進宮來,只是既然已經入了宮,心高氣傲如她就不甘心于只做一個沒有名分的庶妃,她瞄準的位置只有一個,就是中宮後座。
她對馬佳氏下手,對納喇氏下手,針對的只有這些可能對她造成威脅又得寵有孕的滿妃,同樣也是為了報復康熙,張氏和董氏那里,東西是馬佳氏送出的完全在她的算計之外,最後一個才是皇後。
想起鈕祜祿氏扭曲猙獰著的面孔說出要看著自己早產難產生下病胎的那些話,烏那希心下不寒而栗。
難產……再次閉起眼楮,烏那希想到真正的赫舍里皇後就是難產而死,難道當真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她隱約知道,皇後死了之後太子是在乾清宮里康熙身邊養大的,如果真的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只能說那孩子確實太幸運了,沒有因為在肚子里吸了十個月那種毒而夭折,不單僥幸活了下來,有康熙庇護才最終逃月兌了魔爪。
一抹尖銳的疼痛自心底蔓延開來,這樣的毒,馬佳氏、張氏、董氏吸了這麼多年,身子孱弱,生下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死去,就差一點,她也要步上這樣的後塵。
回坤寧宮之後,呆坐了片刻,烏那希命李氏去庫房里把承祜得天花之前蓋過的被褥衣服全部拿了出來,吩咐道︰「給本宮全部仔細檢查,看上頭是不是當真有她說的東西
鈕祜祿氏承認了馬佳氏、納喇氏那里都是她下的手,幫她的人,陸太醫是同情愛憐她,納喇氏那嫁禍博爾濟吉特氏的宮女是因為被人欺負饑腸轆轆時受了她的一飯之恩,張氏處的太監則是得了她大筆的錢財以為可以用自己的死換家人日後過上富足日子,但就是,她連承祜的死也攬上身,說也是她下的手,卻是讓烏那希心驚肉跳。
只是鈕祜祿氏卻說不出坤寧宮是誰幫著她做下的。
李氏幾個人翻來覆去查遍了,卻是什麼都沒有,東西都是干淨的,也沒有少,拆開的褥子里頭也沒有鈕祜祿氏說的那些讓承祜染上痘癥的髒東西。
「主子娘娘,這……」
烏那希木了半日,嘆了口氣︰「罷了
這事,應該跟鈕祜祿氏沒有關系,方才鈕祜祿氏說著那些的時候一直很得意,只說到承祜這里卻是眼神閃爍含糊其辭,想來也是編出來的,承祜的死,在他剛去世的時候,康熙就查過確實是意外染病。
鈕祜祿氏這麼說,怕也只是想讓自己更加難過而已,只是她並不知道,承祜當年用的東西,自己還都原封不動地都留著。
烏那希很相信鈕祜祿氏也是動過對承祜下手的念頭的,只是沒有機會而已,在當年出了吉服被毀的事情之後,烏那希就把坤寧宮看得滴水不漏,這一次,若非康熙多事,多給了她塞了幾個來路不明的奴才,也便不會牽扯出這些事情來。
又沉默了片刻,烏那希的眼神再次冷了下去,咬牙切齒吩咐王安︰「派人去把納喇格格給本宮傳來,本宮要問她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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