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洞房鬧過了?」
「鬧過了胤祿恭敬的答道,面色嚴謹而沉穩,和昨天鬧洞房時的輕浮簡直判若兩人。
「哦,鬧得如何呀?」對方一邊翻著折子,抬起頭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
「昨日一直鬧到了二更天才散,大家都玩得挺開心的
「弘呢?」
「昨日和新福晉處得還好,兩人應該已經不生分了
「很好康熙滿意的點點頭。
胤祿慢慢的退下去,康熙合上折子,望著空蕩蕩的大殿,思緒不覺的飄到很遠的地方。
他遠遠見過她幾次,穿著緗黃的裙衫在院子里和丫鬟們跳著皮繩,明媚得像春日新發的柳芽。有人告訴自己,她是索尼的孫女兒,是自己幾個備選的皇後之一。
後來,當皇祖母說要讓選她做自己皇後時,他心中驀然一喜。
新婚那夜,他還未用喜稱挑開她的蓋頭,她卻偷偷的把喜帕掀開一個角,黑葡萄一樣的眼楮滴溜溜的打量著他,見對方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若的男孩子,她眼楮一亮,如釋重負的一把掀掉了厚重的蓋頭,咯咯的笑了起來,拍著胸口道︰「我還以為皇帝是和阿瑪一樣大的老頭呢?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他溫和的看著她,忽然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端詳了一下,皺了皺眉,頗有幾分嫌棄道,「話說你真的是當今的皇帝嗎?小豆芽一樣,你看起來好像還沒有我大吧?」
他的笑容一瞬變得僵硬,板著臉生氣得瞪著她,這樣的表情就連朝中的大臣看了都嚇得跪下,她卻一點都不害怕,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你!」他氣得咬牙切齒。
門忽然發出「咯吱」一聲響,她迅速蓋好蓋頭,恭恭敬敬的坐回床上。
是鬧洞房是人來了。
鬧洞房是是一些宮女太監,礙于自己的身份,沒敢怎麼鬧,就是陪他和她在一起玩。
可能是孩童的天性,她和他在一起玩的很開心。之後那些宮女太監相互使了個眼色掩了門安安靜靜的退了出去。
待那些太監宮女走了後,她端起桌上的點心瓜果放到床上和他一起分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就倒下來睡著了。
真是一個活寶。
這竟是朕和她的洞房花燭額。想到這里,他的嘴角不知不覺漾起一抹笑意,頓時讓他容光煥發起來。一旁站著的李德全看著有些傻眼。
若非一開始就這樣縱容了她,之後她也不會那麼猖狂。
那時和她經過御花園,她發現了一棵石榴樹上結的一個石榴。她當時就停了下來,指著那個紅的發亮的果實說,「我想摘那個
她當時是駐足仰視那顆果實的,也就是說,那個石榴比她高了一大截。
他皺了皺眉,沉吟道︰「這顆石榴雖然大,但看果皮的顏色明顯沒熟,要摘就要摘金黃的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就要這一個,我可以摘嗎?」
「你摘得到就去摘啊他一副懶得理她的態度。
她扁著嘴說︰「我摘不到
「那就走他將袖子從她手中扯出。
她又扯住了他的袖子,巴巴的望著他。用口型喚出了他的名字︰「玄燁……」他無奈,對身後跟著的宮女太監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她一喜,拽著他的胳膊對他眨巴著眼楮,指了指那顆石榴。
他攤了攤手,無奈道︰「朕也摘不到啊
「我們倆一起就可以了她兩眼發光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忽然間明白了她的用意,冷哼一聲,「不要指望朕背你
「哇,小玄子你好聰明啊!繽儀的心思竟一下就被你看出來了她拽著他的胳膊晃啊晃啊晃的,拗不過她,他四下望了望,沒人,便干咳一聲,蹲了下來。
她輕盈的攀上他的背,如願以償的摘到了那顆石榴。
兩人在御花園的涼亭中休息,如他所料,那顆石榴雖然又大又紅,但是里面的子都是白色的。當她剝那層又厚又硬的皮時,甚至折了自己的一個指甲。
她把那慘白透明的石榴遞給他,笑嘻嘻的說「來,請你吃石榴
他厭惡的揚了揚手。
她立馬就嘟起了嘴,舉起那只折了指甲的手委屈道︰「我為了幫你剝石榴,連指甲都折了呢,你就吃一點吧,不然我就白剝了呢
拗不過她,她將剝下來的石榴子送到他唇邊,他真的張開了嘴,她卻不吃,托著腮看著他。
咬下去,又酸又澀的汁液涌了出來,他迅速蹙起了眉頭。她卻在一旁若有所思道︰「看來真的很酸,我還是不吃了吧
他才知道自己又著了她的道,現在想起來,舌跟都會涌起一股酸水,康熙又不禁輕輕蹙了蹙眉。
年近花甲的男子發出一聲嘆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甚至連她的容貌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的她,站起來只到自己的眉毛的位置。後來他長高了,她到自己的下巴。
後來的他已長成一個英挺的少年,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那段不諳世事的時光,彈指間便灰飛煙滅。每日都有嬤嬤來教她宮里的規矩,長大之後的她便越來越沉靜內斂起來,越來越有一國之母放風範。親政後,繁瑣的事務越來越多,他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
在宮中和她相遇時,見到她恭敬而得體的對他行禮,端莊而沉穩,他的心里忽然有一些隱隱作痛。就這樣心事重重的朝前走著。走著走著,他忽然察覺出不對來,猛然頓住腳。
人都去哪了?為何現在只听得到他一個人的腳步聲!
他緩緩回頭,他猝不及防的時候,一個人飛撲過來,一把摟住他,「小玄子,我好想你。為何最近都不來看我?」
她的額頭撞得他的下巴生疼。這個世界上也只有她敢這樣叫他。
仿佛沒有听見她剛剛說了什麼,他皺了皺眉,揉了揉她的臉,「怎麼還是老樣子?那些禮儀都白學了?」
她也伸手去揉他的臉,認真問道︰「那樣的繽儀,你喜歡嗎?」
許久,他嘆了口氣,似無奈道︰「怎樣的濱儀,我都喜歡
那樣尊貴而端莊的濱儀,是他的皇後,是一國之母。而在他懷里會撒嬌會胡鬧的濱儀,是他心尖上的女子。無論哪樣的她都是屬于他的,所以,無條件的接受和喜歡。
在他所有的女兒中,只有端靜的性子最像她,雖不是她所出,但沒由來的像。但多年前,由于不得已的緣由,在她十八歲那年,把她遠嫁給了喀喇沁的杜稜郡王噶爾臧。
她們的女兒昕薇的性格與她是如出一轍的,在康熙三十七年他巡幸噶爾臧時在見到年僅四五歲時的她時他就察覺到了,那古靈精怪的丫頭就是縮小版的她。
而弘,是他眾多兒孫中最像他也是最深受他喜愛的那個。
康熙肅然而威嚴的的臉上此刻卻滿是慈愛與柔情。濱儀,這樣和我們如此相似的一對金童玉女,會過得美滿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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