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人再次來到乾清門的時候驟然大驚,發現地上竟然是干的,昨日還有一堆沒一堆的殘雪,今日卻消失得干干淨淨。
弘晉揉了揉眼楮,「我可是眼花了?」
胤祿道︰「我也好像眼花了
弘晉還特意蹲下,伸手在地下模了模,觸到硬邦邦的地磚才驚喜道︰「還真的沒有了耶!莫非是老天有眼,讓這些雪一晚上都化了不成?」
弘白了他一眼,「就昨夜的天,你化了這雪都不一定會化
弘晉繼續道︰「難道是神仙顯靈,把這兒的雪都變走了?」
弘淡淡道︰「定是皇祖父叫人連夜將這里的雪掃走了
「啊?」弘晉大驚。
「啊什麼啊,走啦,去上早課了
「欸,又要上早課一听是上早課,弘晉頭又大了。
「你先回去吧弘扭頭對煙雲說。
煙雲點點頭。
胤祿和弘勾肩搭背的走了,見他仍傻傻的站在原地,胤祿扭頭戲謔道︰「不想去書房,要不我向皇父請示,今日繼續罰你掃雪,把這宮中每一院里的殘雪都掃了?」
弘晉聞言,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了他們,對胤祿說︰「我昨個晚上做夢都在掃雪,那雪一掃帚過去掃掉了,過一會又會從地上重新長出來,可把我急死了
弘和胤祿不禁哈哈大笑,三人就在陣陣笑聲中漸行漸遠。煙雲望著三個高矮不一的少年偕行的背影,不禁淡淡一笑。作為皇室子弟,他們既是至親又是至友,既是玩伴,今後又將共同作為人臣。這樣在少年時相知相伴,何其有幸。
最後,她側頭望了望沐浴在金光中巍峨的乾清殿,亦是淡淡一笑,他既是罰他們掃雪,罰過之後又不忍他們繼續受凍,雖說天家無情,但他們同時擁有一個如慈父般的君主為至親,這又是何其有幸。
02
宮中各皇子皇孫本是分居讀書,並不在一處,但遇上幾個年齡相若的便安排在一起,由一個先生同時授課,比如說弘胤祿和弘晉便同在一處,宮中與之年齡相若的還有十五阿哥胤,四阿哥次女惜晴,五阿哥的長子弘昇,七阿哥之子弘曙等等。他們幾人上課的地方在南書房的一個偏殿。
弘三人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里面一個人都還沒有。胤祿道︰「今日我們來得早,離先生授課的時間還有半炷香的時間
三人在各自的位置坐下,弘晉坐得無聊,忽然將兩人招呼到一起,神秘兮兮道︰「一個多月前,有人送了皇祖父一只大白鸚鵡,就在南書房的正殿里養著,據說會說好幾句人話,你們見過嗎?」
弘有幾分意外︰「南書房中有鸚鵡?」
胤祿好奇的挑挑眉︰「這世界上難道真有會說話的鳥不成?」
弘道︰「我從前倒是見過有人送過阿瑪一只鸚鵡,但那只鸚鵡半年都沒學會說話,阿瑪便放掉了。說實話,這能說好幾句人話的鳥我也沒見過
胤祿心念一動,對弘道︰「反正這上課還早,皇父這會兒在早朝……要不,我們去南書房正殿里看一看?」
弘點了點頭。他小時候經常去南書房的正殿里陪皇祖父看奏章,南書房所謂的禁制好像並沒有限于他,不過好一段時間沒去了,竟不知里面多了只鸚鵡。
弘晉有幾分猶豫,「皇祖父不是說沒經過他允許,我們不能隨便進南書房的嗎?」
胤祿敲了敲弘晉的腦袋︰「這件事提也是你,不敢去的也是你!算了,你愛去不去,省得被發現了又說是我他扭頭對弘道︰「我們走?」
兩人起身走了出去,弘晉立馬也跟了上去︰「你們等等我……我也去
那只鸚鵡他早想去看了。有一次正殿的門開著,他朝里面瞥了眼,正看見那只鸚鵡,可是那個時候皇祖父就坐在里面批折子,他就那麼匆匆望了眼就走了。
三人躡手躡腳的潛到正殿,因為里面有一些機密文件,通常皇上不在的時候,里面都沒有太監,幾個侍衛把守在正門,胤祿推開一扇窗,三人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爬了進去。
空空蕩蕩的正殿,三人走過幾個大書架,終于在康熙的書桌旁幾步遠的地方看到了那個金絲鳥籠。
「喲,這里還真的多了只鸚鵡弘道。
幾個人圍上去眨巴著眼看著,那只站在鳥籠里的鸚鵡也眨巴著眼看他。
「來,說句話給爺听听胤祿用手指戳了戳鳥籠。
里面的鸚鵡高傲的仰著頭,一聲不吭。
「嘿!」胤祿又用手戳了戳鳥籠,「你倒是說話呀!」
弘晉湊上去歪著頭看它︰「是不是要我們說一句它才會學一句?」
「你好!」胤祿又沖著那鸚鵡說了聲,那鸚鵡還是一聲不吭。胤祿郁悶道︰「會不會這只鸚鵡是個啞巴?」
弘瞥了眼那籠子尋思道︰「那籠子上面有食,會不會是要喂它食才會說話?」
弘晉伸手取下籠子上頭的小碟子,上面有一些切成丁的隻果,「這東西要怎麼喂進去?」
「我來胤祿擰開籠子上拴住小門的鐵絲,手上抓了幾個隻果丁進去,三下兩下就被那鸚鵡吃掉了。鸚鵡砸吧砸吧嘴,胤祿期待的望著它,「說話,來說話
耳邊忽然傳來了李德全的聲音︰「萬歲爺到
胤祿嚇得一抖,立馬縮了手,三個大驚失色,頓時都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
三人在地下跪了許久,都不見有什麼動靜,不禁面面相覷,弘的手朝後面指了指,有些難以置信道︰「剛剛說話的是那只鸚鵡?」
三人扭頭望去,听那鸚鵡又說了聲︰「皇上萬福
「果然是那家伙!居然敢耍我!」胤祿站起來,沖到那鳥籠面前,誰知那鸚鵡「咯咯」一笑沖他說了句︰「傻瓜!」
胤祿徹底惱了,惡狠狠道︰「小畜生,小心我拔光你的毛!」
南書房外忽然傳來一陣動靜,弘扯了扯他,「怕是皇祖父這次真的要來了,我們先回去吧!」
03
煙雲坐在花廳里一邊看書,一邊飲著熱茶,看著看著,卻不由得恍神了。在喀喇沁以往在這時候,自己十有**都是在替昕薇上早課的。不知自己走了之後,她還要不要去上。
那一位她和昕薇共同的教書先生,她親眼見證了那老頭從胡子花白到全白的過程,也是因他,自己由一無所知到飽讀詩書。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今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他,她一直遺憾走的那日並未與他拜別,並叩首感激他的恩德。但若真的如此,老人家一定會嚇到的,他一定想不到原來格格有個替身,這麼多年來,她教的不止是格格一個。
是啊,這麼多年來,自己不一直都是格格的替身嗎?不過這一次,卻是要做一輩子。
承擔著本該屬于她的名運,替她承受著在這皇城中所有未知的幸福和痛苦。
替她去接受,她本來應該愛的人。
一眼瞥到院中的那個雪人,不禁勾了勾唇角。院中其他殘雪都被宮女掃掉了,唯獨它還立在此,頗有些遺世而**的感覺。雪人的五官由于是用炭筆描的,現在已經化開了,模糊成一片,看上去慘不忍睹。
陽光靜靜的籠罩著它,周圍的地面都是干的,唯有雪人邊圍著一圈水漬。本就已經到了春日。可以明顯的感覺道寒氣已無昨日那麼料峭。氣溫回升的很快,遺世**的雪人應該很快就要化了。看見一個宮女拿著鏟子走向它,猶豫了片刻,然後一鏟下去。
「記得在喀喇沁的時候,這一年最多下一回雪,那時候一到冬天就盼著下雪,可就算下了,也是極少的,院子里所有的雪攢在一起還不夠堆一個雪人采藍在她旁邊坐下來,感慨道。「可這邊才剛來就連著下了幾場,我卻分外想念喀喇沁
煙雲望了她一眼,淡淡道︰「若你想回去,我可以想法子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采藍面無表情,聲音里有重重的嘆息。「我知道,這次和你一起從那里出來,怕是一輩子都很難再回去了
煙雲默然,采藍繼續道︰「幾日前,你和他大婚,你們熱熱鬧鬧的鬧洞房,你知不知道,我就和你們相隔了幾個房間。也是一身紅,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床上,坐了一夜
煙雲扭頭訝然的看著她,她嘲諷的笑著,道︰「小時候,我曾無數次的想過自己嫁人是什麼光景。我想,總要比你采綠嫁得好吧,可我萬沒想到,竟然成了你的陪嫁丫頭。你待我好,我在這宮里的日子就過得好,你像這般疏遠我,我就混得連宮女都不如她搖頭嘆息︰「真是可悲啊
「采藍煙雲盯著她平靜道,「究竟是我疏遠你,還是你疏遠我?」
采藍淡淡道︰「我一個低賤的陪房丫頭,哪配疏遠你這個高高在上的福晉?」
「采藍!」煙雲瞪著她的眼楮,眸中已經有了些許怒意。
采藍面上也泛起一層怒意,亦瞪著她說︰「憑什麼?」
「這些年來,我一直努力得討好大格格,盡力得去取得她的寵愛,因為身為一個丫鬟,只有靠她才能提高自己的地位。而你憑什麼,就憑你這一層皮,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采藍偏著頭冷冷的盯著她,眸中燃著嫉妒和不甘的火焰,「采綠,有時候,我總是不明白你的命為什麼會那麼好?」
這種眼神多麼熟悉,采藍,她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那一年,兩人一同被昕薇從一大群丫鬟中選出,成為她的侍讀,她由于和昕薇相似的五官,而采藍則是憑自己出色的相貌。采藍打小就心高氣傲,一同服侍格格時,總是不留痕跡的同她較著勁,希望格格更喜歡自己一些,每每格格打賞物件時,她都要暗自的拿自己的和她的比較,若她的稍稍比她好,就能看見她眼中昭然若揭的嫉妒。
她想起小時候,兩人剛認識沒幾日就大吵了一架,采藍趾高氣揚的指著她的鼻子,滿臉不屑道︰「若不是你和格格有幾分相似,就憑你這樣貌,你以為格格會挑中你嗎?」
她不解的望著她,听她得意洋洋道︰「知道嗎,格格這次本來是只挑一個侍讀的,她挑了你,大家本來都以為沒希望了,可是她轉身又見到了我那雙大眼楮里閃爍的光是那麼流光溢彩,煙雲倒不忍提醒她,縱是被格格挑中,那也是做侍婢的,不是被皇帝選為妃子,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當時,倒只是對她說,「你既知我與格格容貌相似,若格格听你方才的話,你猜她會作何想法?」
她听後一愣,惱羞成怒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將杯中熱茶盡數潑到了她臉上。鄙夷道︰「你真不要臉!」
那是煙雲長那麼大,第一個女孩對自己說的不要臉。那時的采藍,即便是與她平起平坐都不能容忍,而今,自己成了她主子,試問她怎麼會甘心?
因為不甘,所以打心眼里拒絕承認她現在的身份。在她心底,她仍是那個與她平起平坐的侍婢采綠。
「采藍,今日無論你怎麼說我,我都不會計較,與你是親是疏也罷,你都是唯一一個陪我從喀喇沁過來的人,于我來說,你是娘家人煙雲道,「在這玉清宮里,我不會虧待于你,若你隨嫁的是大格格一樣,大格格能給你什麼,我都能給你,甚至更多。但我需要你明白,這玉清宮里沒有采綠說罷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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