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三叔?十三叔!」煙雲掀開十三的帳子跑進去,撲面一股濃濃的草藥味,卻見十三躺在榻子上雙目緊閉,唇上毫無血色,臉色也如紙一般,看上去格外憔悴。小桂子正蹲在一旁幫十三換藥,一層層解開裹在膝蓋上的白色紗布,每解一層,那紗布便被血染得更透。
揭最後一層時大概粘連到了皮肉,十三的眉頭緊蹙,卻依舊沒有醒來。
煙雲擔憂問道︰「十三叔到底傷成什麼樣?為何現在還未醒來?」
小桂子把揭下的紗布扔在一邊,煙雲剛好瞥見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當即驚得捂住了口,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爺昨日回來的時候,膝蓋上的傷都見了骨小桂子心疼道,「本來爺昨個還好好的呢,傷口雖然疼,但人還是清醒著的,誰知夜里發起了高燒,到現在都還沒退,都說了一夜胡話了
煙雲的聲音有些顫抖,「怎會這麼嚴重?那太醫怎麼說的?」
「太醫說是傷口上感染了獸毒,才引發了高燒。若能扛過去了就沒事了,若一直高燒不退,怕是會有生命危險小桂子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楮。一邊給十三的傷處敷上草藥,一邊拿干淨的紗布裹在傷處。
大概是被草藥刺激到了,十三的眉再次緊蹙了起來。夢中,十三再次回到昨日烈日之下的圍場,那虎爪刺入皮肉的痛楚再次經歷,他掙扎著,如一條瀕死的魚,卻逃不出死亡的巨網。他已無力喘息,如俎上魚肉,頸上卻濕濡一片,那是血,虎的血。
看著夢魘中的十三痛苦的表情,煙雲滿心都是自責和內疚,終于抑制不住的哭出聲來,「若不是十三叔舍命相救,我恐怕早就被大蟲咬死了。真的沒想到十三叔會傷得那麼重!」
「都是我,都是我,都怪我,是我逞能,害了十三叔!」
看著她淚眼朦朧的樣子,弘如鯁在喉,他亦沒有料到十三的傷有那麼重,她趴在他的榻子上流淚,他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薇丫頭!」十三忽然低喚了一聲,聲音不大,在場所有人俱是一驚。
「是十三叔醒了嗎?」煙雲一喜,可榻子上的十三依然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她又不由的失望了。
想起剛剛那一聲「薇丫頭!」煙雲好奇的問弘︰「這薇丫頭可是十三嬸娘?」小桂子聞言不禁駭得當時就變了臉色。偷偷瞥她一眼,卻見她一臉茫然。
弘神色復雜的看著十三,不由的聯想起昨日他趕到現場時看到的情景,內心閃過一絲詫異,臉色也微微沉下來。
「十三叔會好起來嗎?會不會影響他日後行走?十三叔是那般瀟灑漂亮的人,萬一……」
弘硬生生打斷她︰「十三叔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
「那弘,我們一起等著十三叔醒過來好不好?」
小桂子怕十三阿哥又忽然喊出一句「薇丫頭」忙對煙雲說︰「十三阿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不然您和世子先回去吧,等十三阿哥醒了,奴才第一個來知會您,如何?」
弘拉起煙雲,道︰「小桂子說得有理,我們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就先回去吧!」
02
是夜,胤禔的帳篷里卻是一片歡謔之聲,胤褆,十四阿哥胤禎與平郡王吶爾素、貝勒海善、公普奇幾人喝得正歡。這貝勒海善和公普奇當日正在人群中觀看射虎,回憶起當日的情形還是心有余悸。
「那大蟲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這邊才看著剛出洞口,這一邊就已經把十三阿哥撲到了公普奇道。
海善立馬道︰「公普奇,你老眼昏花了吧,那老虎哪里撲倒了十三阿哥,明明是沖那太子爺的兒媳婦去的,十三阿哥當時站在旁邊
十四阿哥亦開口道︰「十三哥當時明明可以躲開那只虎。他是為了救弘的福晉才受的傷,我們有目共睹
公普奇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當時不過睜眼閉眼之間的事情,老夫沒看清楚
海善似笑非笑道︰「這麼有意思的事情都沒看清楚,您真是白去了
公普奇有幾分不悅道︰「海善,你這是什麼意思?」
海善但笑不語,平郡王吶爾泰亦插了一句嘴︰「不過,據說這太子爺那兒媳婦毫發無損,十三阿哥的膝蓋倒是受了很重的創傷
海善笑了笑,「哦?平郡王也知道?」
平郡王淡淡道︰「此事過後,太子爺雖竭力封鎖了消息,但第二日還是秘密的傳開了他笑飲一口酒道︰「這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網?」
公普奇卻更加疑惑起來︰「十三阿哥救的明明是太子的兒媳婦,太子爺為何還要封鎖消息?」
海善睨了他一眼,差點就要用筷子來敲他︰「老弟啊,你真是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
從一開始就在悠哉喝酒吃菜,一邊淡笑著听那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胤禔擱下了筷子,嘴角帶著一抹謔笑,故作神秘道︰「今日我去探望我那十三弟,你可知他昏迷之中喊出了什麼?」
「什麼?」
「他口中居然在念弘福晉的名字
「啊?」此言一出,幾人俱是一驚。公普奇手一抖打翻了酒杯,十四當時就坐直了身子,神色有幾分肅然,「大哥怎沒對我說過此事?」
海善目光如炬,「原來,這外頭的傳聞都是真的?」
胤禔意味深長的一笑。其實此前傳聞都是他故意放出的,只不過沒料到這十三真的對那弘的福晉存了心思,今日听到還真有些意外,不過這樣便更好。
公普奇回過神來,疑惑道︰「這十三阿哥在京城里,這太子爺的兒媳婦據說遠在喀喇沁,這二人相隔甚遠,是怎麼搭上線的?」
聞言,就連平郡王都疑惑的望向了大阿哥和十四阿哥,畢竟太子的兒媳嫁到京城之後住在宮里,兩人要有什麼牽扯,那也一定是發生在宮里,而他對宮內的事他了解得不是很多。胤禔嘴角揚起若有若無的笑意,而十四阿哥此時卻是沉默著。
「直郡王,你怎麼看?」海善和公普奇也是望向了胤禔。
「這二人進宮之前就認識了胤禔道,「不知平郡王是否還記得三十七年隨扈北巡的時候?」
吶爾泰若有所思,「三十七年北巡……好像真是住在喀喇沁。端靜公主的府內!」
胤禔道︰「那一年十三弟十二三歲,似乎是第一次隨聖駕出巡。這太子的兒媳婦昕薇,恰好就是端靜公主的大女兒
頓了頓,胤禔眼神曖昧,頗為暗示道︰「這昕薇那時是年少懵懂,而十三恰是情竇初開啊!那時候這昕薇可粘十三粘的緊啊!」
海善激動道︰「對啊!知,則慕少艾。就難保十三阿哥那時不會對昕薇生出什麼心思嗎?這外甥女嫁了舅舅,佷子娶了姑姑,這在我們愛新覺羅世祖以前可並不罕見啊!」此語頗為暗示,愛新覺羅入關前這種現象的確是不罕見,而世祖順治帝的寵妃董鄂氏恰巧就原是他的佷媳。
「胡說八道!」十四阿哥卻猛地一拍桌子,「十三哥一向光明磊落,我才不信十三哥會對自己的佷媳婦存什麼心思,就算有,也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了,昕薇嫁給了弘,十三哥的心思也一定早就斷了
「你怎知斷了?」胤禔笑得詭秘︰「就在昕薇進宮前,十三弟曾私下里求過胤禛,讓他去皇父那里說和讓昕薇嫁給他,可惜,最後胤禛卻沒有那麼做
胤禎不以為然道︰「你怎知十三哥去求了四哥?難道這事四哥還會對你說不成?」
胤禔得意一笑,「這天下可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四弟不說,你就當我沒有辦法知道了嗎?」
「你……」十四錯愕,指著他質問道,「你在我四哥的府里安插了眼線?」
胤禛乃是胤禎一母同胞的兄長,兩人年齡相差十歲,雖二人性格不同,平日不常相處一到,但對這個哥哥,他還是頗為關心的。而對于胤禔,由于他與八阿哥胤交好,而胤恰是由胤禔的母妃惠妃撫養的,與胤禔的關系親厚,自然他也常和胤禔往來。他知道胤禔野心很大,宮里一些較被皇父重視的阿哥府里都有胤禔的眼線,但他的四哥向來低調,為何還要被他窺伺忌憚呢?
胤禎越想著,心里就越憋著一股怒氣,他指著胤禔繼續道︰「那日你與我說弘的福晉射術在喀喇沁是一流的,就連惜晴都不可與之相比,更不遜男兒。我為你所言驚艷,所以才與你一同鼓動她來與我們射虎,結果人家根本就不精射術,還差點丟了性命,若二哥真要為此事追究,你我難辭其咎胤禎冷哼一聲,「我現才發覺,你本就意圖如此
「沒錯胤禔冷笑道,「可惜,千算萬算,卻算不到這護花使者成了十三。是那十三色迷心竅,自願為那丫頭拼命!」
胤禎大怒︰「我敬你是大哥,你卻把我當槍使?」
「十四弟!」
胤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看似胤禔此時一臉難堪,不過待胤禛的背影消失在帳口的時候,他的臉上卻完全換了一副神色。胤禔端起酒飲了口,嘴角漸漸泛起一絲狡黠的笑意。他太了解這個莽撞的弟弟,性格直爽,脾氣暴躁,卻是黃魚腦袋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