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駿過隙,一轉眼,秋去冬來,寒冷的季節就這樣降臨了。
一入冬風王府就推掉了包括宮中宴會在內的所有的宴請和聚會,理由還是如往常一樣的風王病重。宮中的太醫來來去去幾次都說束手無策,宮里各種補品藥材都源源不斷的流入風王府以外,基本上再也沒有人來拜訪風王府。
「方大夫,王爺的情況如何?」大廳里,玄海月在椅子上坐下,看著方正問道。風總管面色沉重的站在旁邊。
方正面色凝重,慢慢的坐下,說道︰「王妃,老夫實話實說。」
「嗯」玄海月點點頭,好像做好了什麼心理準備。
她是第一次踫到風听夜這樣的病人,也是第一次遇見狼毒這種毒,在加上她不是很了解風听夜的病情。即便是她懂醫術,對于風听夜的毒也有許多想法,但是還是需要方大夫這樣常年治風听夜病的大夫來了解各種情況。
人命關天,況且還是自己的丈夫,治病解毒得對癥用藥,決不能亂用。依風听夜現在的身體狀況是不能再受到任何藥物的刺激。
「王爺今年的毒來的比往年凶猛,按照往年的經驗王爺體內的狼毒到了冬季就會發作。剛剛入冬時王爺會覺得身體寒冷,血液仿佛凝滯一般。
隨著天氣逐漸變冷,王爺的身體就會有疼痛的感覺傳來,而且疼痛的程度隨著天氣的變冷而加劇,最為嚴重的情況就是會陷入長時間的昏睡之中。
前幾年控制的還好,但是……今年王爺體內的狼毒來勢洶洶而且還加倍肆掠。恐怕……」
玄海月說︰「王爺曾經跟我說過他所中的狼毒至陰致寒,一旦到了冬天就會發作,可是具體會怎樣本宮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妃,老夫這些天特意改了一下王爺的藥方,老夫知道王妃也精通醫術,特地給王妃瞧瞧。」方正從袖口拿出一張單子遞給玄海月。
玄海月接過,仔仔細細的看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說︰「方大夫,上一次治療王爺魔性的時候你就有下重藥,本宮沒有同意,但是現在你的方子里還是寫了罌粟花這樣的藥,難道王爺必須用這些大量的止痛藥嗎?」
方正捋了捋胡須,面色凝重地說︰「非常需要。其實王妃一直不想給王爺用像罌粟這樣的止痛藥,這老夫也能夠理解。前幾年王爺犯病時老夫也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加上這個藥,畢竟罌粟花是有毒的,吃了很容易上癮。
但是今年王爺的病情來勢洶洶,疼痛的感覺愈來愈烈,老夫之前開的藥之所以會失效,就是因為那些藥再也無法抑制王爺體內產生的疼痛。如果不開一些止痛的藥王爺的精神會更差,甚至還有可能等不到解毒就……
而且王爺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承受這樣的疼痛,這會讓他身上原本的舊傷再次復發。為了給王爺減輕痛苦只能這樣了。」
說到這,方正無奈的嘆了一聲氣,面色蒼白凝重得仿佛蒼老了十歲,蹙眉道︰「老夫心里也是十分糾結,到底該如何配藥,王爺的毒發作起來真的是痛不欲生,正常人根本體會不到王爺的毒發作起來的痛苦。其實老夫也不想下這麼重的藥,但是如果劑量太少,根本起不到作用。」
「依王爺的性子,恐怕是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一個要依賴某種藥物而活下去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下的藥分量太重,吃不到一個月他就會上癮,本宮還是不同意讓王爺服這種藥。」玄海月低頭想了想,忽然,她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方大夫,本宮想起一件事,王爺的狼毒用銅雀膽的銅雀汁怎麼樣?」
方正驟然抬起頭,眼楮一亮,驚喜的道︰「哦?王妃竟然有銅雀膽?!那可是好東西呀!只是……要給王爺用,那就……」
「如何?」玄海月著急的問道。
「銅雀膽至陽至熱,跟狼毒可以說相克,但是……王爺所種的狼毒時日已久,毒素早已根深蒂固,就算用了也不能完全清除毒素,銅雀膽就算壓得住狼毒一時也壓不住一世。而且,銅雀至熱狼毒至寒,一寒一熱兩種藥物在王爺體內沖撞,恐怕王爺會更加痛苦。」
「這也是本宮的顧慮所在,畢竟用銅雀膽比用罌粟花要好得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王爺會受不住。銅雀膽也不是萬能的,用來對付妖魔,解妖毒到是可以,用來解北狼國人精心提煉粹取的狼毒,恐怕就沒那麼樂觀了。對了,狼毒的解藥到底是……」玄海月面色沉重,蹙眉說。
「目前無藥可解,王爺身上中的毒是當年在邊關的時候被北狼國人專門訓練的狼暗算所致。那些狼的身上都被下有特制的毒,而且毒素在狼的體內已經潛伏很長的時間。再加上北狼國的狼向來野性十足,凶殘成性,暴力嗜血,那些毒在狼的體內不斷的沉澱、變化,又經過精心的粹取和提煉,早已是劇毒無比。當今世上只有碧血玉葉花才能解王爺的毒。」
玄海月眉頭一緊,隨即又很快的恢復平靜,嘆了一口氣,道︰「這一點本宮也猜到了。碧血玉葉花是世所罕見的稀有靈藥,而且一般來講,都是五葉一花,每多一片葉子,藥效就增強一倍,據說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可是卻不知哪里能找到?」
一旁的風總管按捺不住,連忙說道︰「王妃,這些年風王府的風家軍和黑甲精騎都在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尋找碧血玉葉花,可是都沒有蹤跡。前段日子听說碧血玉葉花在南詔王宮里,可到底是不是真的,無從得知。」
說完,風總管停頓了一下,露出非常糾結難過的神色,繼續道︰「況且,即便是碧血玉葉花真的在南詔王宮,南詔王又怎麼舍得把它交出來?南詔王宮戒備森嚴,高手如雲,就算是偷得碧血玉葉了花,又如何能安全離開王宮返回華夏送到王爺手上。」
「除了了無蹤跡的碧血玉葉花之外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玄海月問。
「除了碧血玉葉花,真的想不到其他好的辦法來解王爺的毒了。」方正搖頭道。
「你們難道沒有找過現今華夏神醫甘潤先生嗎?」玄海月繼續道。
風總管說︰「王妃還知道甘潤先生!事實上當初王爺中毒後我們的確找過甘先生來給王爺診治,可是甘先生說只有碧血玉葉花才能完全解除王爺的毒,這幾年甘先生走遍大江南北去尋醫問藥,希望能夠研制出壓制狼毒的藥。上個月甘先生傳信說最遲也要三個月後才能到盛京。」
玄海月點頭,道︰「兩年前本宮跟甘先生有過一些交情,他教過本宮一些醫術,算得上是本宮的師傅。可是他行蹤飄忽不定,四海為家,居無定所,本宮也許久未見他了。」
「原來王妃跟甘先生還有這樣的機緣。」風總管說。
「若找你們的說法,王爺目前的情況還是得有勞方大夫操心了。」玄海月道。
「當然,老夫義不容辭。」方正站起身拱手道。
「風總管,這些年辛苦你了。」送走了方正,玄海月對風總管說道。
風總管一楞,連忙道︰「王妃說的是哪里話,老奴只恨不能代替王爺承受痛苦。」想起當年意氣風發的少主如今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風總管心里何嘗不痛,每一年風听夜毒發的時候,風總管恨不得中毒的的人是自己,這樣風听夜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了。
「王妃,老奴現在不僅擔心王爺,也擔心你……」風總管看著玄海月,欲言又止的說。
玄海月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揚起堅定的笑容,道︰「本宮和王爺已是真正的夫妻,我們現在是一體的,無論如何本宮都不會放棄,王爺病重從此王府大大小小的事物全部由本宮承擔。風總管,你放心吧。」
風總管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笑容溫婉,眼神中卻閃耀著堅定不移光芒的秀美女子。這大半年玄海月的表現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風王府的人們都真心敬佩這個新的女主人。
風王府的王妃不需要才華橫溢,也不需要傾國傾城,也不需要聰慧靈敏,但有一點就是要足夠堅強。只有足夠堅強才能撐得起風王府這麼龐大的家業,以及在風王倒下的時候能夠挺身而出承擔一切。
但是……就算再怎麼堅強的女子也無法真的扛起這一切吧。這也是為什麼風听夜一直瞞著他的身體狀況,而風王府的下人們也從不在王妃面前提起的原因。
玄海月站起來淺笑道︰「風總管,不要太悲觀,總會有辦法的,只要人活著就會有希望。上一次本宮要你辦的事你都辦的很好,本宮代替王爺多謝你。」
風總管看著緩步離去的柔美身影,暗淡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亮。這個王妃……真的很不一樣。
玄海月沒有回雨花台她和風听夜居住的臥房,而是往雨花台後院的一座偏殿走去。自從知道風听夜到了冬季狼毒會發作,為了能夠讓他舒適過冬,玄海月在上個月初特地叫風總管找了一些精通建築的人來,專門為風听夜修建了一所暖房。
一踏進暖房,就感受到一股暖氣撲面而來,整個房間里溫暖如三四月一般舒適。穿過屏風走進內間,就看到躺在床上的風听夜的手有些痙攣不定,隱隱約約間還冒著淡淡的白氣。
在看到玄海月走進來之後,風听夜將手放進了被子里,臉色也平靜了下來。他看著玄海月,露出了一絲微笑,道︰「月兒,你回來了。」
玄海月從櫃子里又拿了一床被子蓋在風听夜的身上,輕聲道︰「怎麼樣?這間屋子可還滿意。」
風听夜笑道︰「我很滿意,月兒真是奇才,竟然能造出這樣的一間屋子出來。」
玄海月笑道︰「我也沒做什麼,我只是畫了一張圖紙,將制造房屋的原理簡單的說了一下,那些工匠們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這間屋子就這樣造出來了。不過還是得感謝皇甫公子,听風總管說是皇甫公子請的工匠,錢也是他出的,若以後他來看你得好好謝謝他。」
「就按照你說的去辦。」過了一會兒,風听夜輕喚了一聲,「月兒……」說完,他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
玄海月見狀,連忙將他扶起,將枕頭墊在他的後面,讓他舒適的坐著,幫他蓋好被子,柔聲道︰「不能受寒就別瞎折騰。」
風听夜一笑「沒事,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人。」
玄海月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你現在就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病人,跟弱不禁風的人有何區別。」
風听夜低低笑了出來「好,就照娘子說的,為夫就是一個病人,一個需要娘子照顧的病人。」
玄海月瞥了他一眼,柔聲道︰「還疼嗎?」
風听夜無奈的苦笑道︰「疼其實並不可怕,有時候我甚至會希望疼痛快點來,因為這樣我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是活著的。最可怕的是那種幽冷的感覺,好像掉進了一個冰冷的寒潭中,什麼也感覺不到,好像一輩子都爬不出來,那才是最令我害怕的。月兒,你現在知道了,一到冬天我的的確確是個廢人。」
玄海月將手伸進被子里握住了風听夜的手,冰冷的觸感讓她微微蹙起了眉,但還是笑著道︰「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你體內的魔性不都被我淨化了嗎?還有你的腿不都治好了嗎?所以你要有信心,你的毒一定也會治好的。」
風听夜淡然一笑「是啊,這麼多年的毛病都治好了。區區狼毒怎能毀我一生?」
玄海月高興的點頭道︰「是,你要有希望,要對自己的有信心。」
風听夜靜靜的看著她,許久才出聲道︰「月兒……我能抱抱你嗎?」
听到他這麼說,玄海月俯身躺下,連著被子一起摟住風听夜,笑道︰「你現在的身子不能受寒,就這樣將就著吧。如果疼你就叫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
風听夜低低的笑出聲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低聲道︰「其實疼痛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可是那種幽冷的感覺我是怎麼也習慣不了。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疼一點也沒關系。我就怕終有一天我連疼都感覺不到了,只剩下了那種冰冷的感覺。如果真是那樣……月兒,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撐下去。」
「不會發生那種事的。」玄海月摟著他輕聲道,「碧血玉葉花,只要有了碧血玉葉花一切都會好的。還有甘神醫不是去研制能解你的毒的藥了嗎?所以你要忍耐要耐心的等,一切都會好的。」
風听夜點頭道︰「我當然會等,只是……月兒,我若是不死你就永遠不能離開我了,你不怕嗎?」
「我們已經是真正的夫妻了,我可不想當寡婦。」玄海月淡淡道。
風听夜輕笑出聲,伸出一只手摟住她的縴腰,堅定的說︰「我不會死的,月兒,我絕對不會死的。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的未來,我絕對不能死。」
「嗯。」玄海月堅定的點點頭,她想了一會兒,忽而抬起頭,說︰「夜,你等等,我那樣東西給你。」
听到這話,風听夜放開了她。玄海月走到一旁的櫃子里,拿出一個瓷瓶,又走回了床邊,她打開瓷瓶將幾顆暗紅色的藥丸倒了出來,輕聲道︰「這個瓷瓶里的藥丸是我用銅雀膽里的銅雀汁再加上其他一些草藥煉制而成,雖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是可以暫時緩解你的痛苦,讓你舒服一些。」
風听夜笑道︰「月兒所煉制的藥丸可是有奇效,五年前我就深有體會。」說完風听夜接過玄海月手里的藥丸放進了嘴里,然後他伸出手往懷中指了指。
玄海月知道他的意思,將手里的瓷瓶放到一邊,又重新俯身摟住了他。
過了半晌,風听夜一笑,輕輕的道︰「月兒,我在想,等到了明年開春天氣回暖後,我想帶你出去走一走,我們一起去逛街游湖踏春,好不好?我們成親都大半年了,我都沒怎麼帶你出去過,整天呆在王府里我想你應該悶壞了。」
玄海月抬頭溫柔地看著他,輕聲道︰「你的身體不好,就別想這麼多了,明年的事明年再說。」
「不。」風听夜拒絕道,溫柔的看著懷里的人兒,眼神中充滿了希翼「盛京有許多好玩的地方,我想牽著你的手就像平凡的夫妻那般到外面看看。」如果不去我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看到他這般期待的眼神,玄海月實在是不忍心回絕,想到他體內的狼毒只會在冬天發作,等到明年開春氣溫回升,他的病痛也應該減退了,況且有自己在他身邊調理,應該不會有問題。想完後,她嫣然一笑,道︰「好,听夫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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