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夜宴,有人歡喜有人愁。
夜宴上還是一派的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玄海月坐在風听夜的身邊一邊看歌舞一邊與他閑聊著。不過她從進入大殿開始就清楚的感覺一道視線從沒離開過自己的身上。抬眼望去,坐在對面的正是今晚宴會的關鍵人物,西涼太子李皓。
李皓挑了挑眉抬起酒杯朝她的方向舉了舉。那毫不掩飾的放肆眼神讓玄海月心里非常不悅。自從他和風听夜成婚以來,不……應該說她從小到大從沒有人敢用這麼放肆的眼神看過她。似乎察覺到玄海月的怒氣,李皓揚眉一笑,側過頭去和旁邊的人說話去了。
玄海月淡然垂眸,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一只微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玄海月抬頭就看到風听夜溫和關心的眼神,風听夜低聲笑道︰「娘子別生氣,回頭為夫替你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玄海月對他翻了個白眼,嘟噥道︰「他是西涼太子,你挖了他眼珠子西涼和華夏還不打起來?」
風听夜挑眉輕聲笑道︰「誰說一定要在華夏動手的。等他去了西涼我一樣有辦法挖了他的眼珠給娘子賠罪。」
玄海月搖搖頭「還是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就別多生事端,你的平安最重要。」
風听夜深深的地望著她一臉愉悅的模樣「娘子是在擔心我嗎,為夫真是太高興了。」
玄海月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這人從元宵節那晚後就越來越愛裝模作樣了。一天到晚娘子為夫的嚷嚷個不停。
下面的互動坐在上面的軒轅杭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原本稱得上是俊美的容顏微微的扭曲了一下,軒轅杭回頭對皇後和宇文貴妃、端木淑妃、南宮德妃等笑道︰「風王和風王府成婚已有一年,依然恩愛如恆啊。」
皇後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淡淡的微笑道︰「皇上說的是,風王和風王妃鶼鰈情深想必又是京城一段佳話。」
軒轅杭點頭笑道︰「皇後說的是,貴妃你怎麼看?」
宇文貴妃看向玄海月時她的眸中多了一絲不可察覺的妒忌。嫣然一笑,道︰「皇後說的是。說起來風王妃和風王成婚將近一年了,風王好像還沒納妾吧。」
端木淑妃莞爾一笑,看向玄海月的目光中充滿羨慕和敬佩「是啊,風王對王妃用情至深專寵王妃,別說是側妃,就連一個侍妾通房都沒有,可是不多見的。」
南宮德妃掩嘴笑道︰「淑妃姐姐莫不是羨慕起風王妃來了吧?淑妃姐姐現在也是皇上的專寵之房。」
聞言,宇文貴妃狠狠的瞪了一眼南宮德妃,犀利的眼光就像一把利劍直直的刺向南宮德妃。南宮德妃也不怕她坦然的對上宇文貴妃的目光。在宮里,不知有多少人不喜歡甚至痛恨宇文貴妃,宇文貴妃仗著自己是宇文豪的妹妹,有一副好皮囊,為人驕縱任性,張揚跋扈,有時甚至不把皇後放在眼里,處處頂撞皇後,對于其他妃嬪更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四妃當中,除了逝世的歐陽賢妃外,就只有淑妃和德妃能跟宇文貴妃相抗衡,所以他們之間明爭暗斗不止,端木淑妃和南宮德妃站成一線,宇文貴妃更是把他們視為死敵。雖然軒轅杭很寵愛宇文貴妃,但是他也很敬重淑妃和德妃,尤其是淑妃。在宇文貴妃失寵時,軒轅杭最寵愛的就是端木淑妃。
其實單單論容貌,端木淑妃如荷花清麗秀雅,宇文貴妃若芍藥艷麗妖嬈,各有千秋。但是端木淑妃顯然更得軒轅杭垂青,因為她不僅有美貌,而且博覽群書才華橫溢,識大體知進退,對宮中的女眷也十分和順,不像宇文貴妃總是眼高于頂目中無人,所以軒轅杭更能和端木淑妃說上話,也更寵愛她。
看到宇文貴妃的臉色,軒轅杭知道她又吃酸醋,連忙陪笑道︰「淑妃和貴妃都是朕的愛妃,朕都寵愛。」
端木淑妃淡然一笑,道︰「是,皇上。」
宇文貴妃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皇上」殿下,李皓突然站起來,朗聲對殿上的軒轅杭道︰「父皇感激兩國邦交承諾以太子正妃之禮迎接華夏公主,等到公主到達涼國後便正式冊封為太子妃。所以本太子要娶華夏的嫡親公主為妻,不知是否有幸見一見未來的妻子。」
李皓此言一出,滿殿嘩然。和親過去成為西涼皇的妃子和某個王爺的妃子跟成為太子妃可說是雲泥之別。
玄海月有些意外,側首看風听夜。風听夜淡淡一笑,低聲道︰「以太子正妃之禮跟正式冊封為太子妃之間相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看來這個李皓是真的要拉攏華夏國。」
玄海月恍然,可不是嗎,一時間她倒是忘了各國皇室還有金冊這個東西。沒有正式上金冊就跟華夏民間沒有進宗祠上族譜一樣,別說是太子妃之禮,就算是以皇後之禮娶過去也不算數。現在李皓揚言西涼要冊立華夏的公主為太子妃就不一樣了,華夏的宗室女身份不夠不能去和親,得選一個出生皇室而且身份貴重的公主才行,配得上一國太子的只有一國公主。
「李皓為什麼真的要娶一個華夏國的公主做妻子?」玄海月蹙眉,低聲問道。
「李皓的生母為惠妃,但是惠妃在宮里並不得西涼皇的寵愛,又因為西涼皇已年老已經到了立嗣之時,李皓因為是長子所以才會封他為太子,西涼皇最寵愛的是四皇子的母親蕭妃。自從李皓被封為太子後一直與四皇子明爭暗斗,甚至西涼皇看在寵愛的蕭妃面上,隱隱約約想廢掉李皓立四皇子為太子,李皓為鞏固自己的地位,加強自己的實力只能來拉攏華夏了。」風听夜低聲道。
玄海月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和親過去的公主是一定會卷入西涼皇室的爭斗中了。」
軒轅杭被李皓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一愣,片刻才回過神來笑道︰「李皓太子,此話當真?」
李皓一臉真誠的說︰「自然是當真,本太子奉父皇之命親自來迎接華夏公主,難道還不足以表現出誠意?」
軒轅杭眼神微閃,看向一邊的皇後,又轉過頭道︰「今日下午朕和皇後已經定好了和親公主的人選。太子殿下貴為一國太子,只有華夏的嫡親公主才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所以朕決定將最小的妹妹,先帝的女兒溫如公主嫁與西涼。太子以為如何?」
軒轅杭此話一出,坐在楚王身邊的柳淑敏身子微微一抖,軒轅樺體貼的問候她,她笑著搖搖頭,表示不要擔心。沒想到她最不希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縱然剛才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但現在軒轅杭的一席話讓她心中的一點期盼都沒有了。
玄海月擔憂地看向不遠處的柳淑敏,真沒想到今日下午他們說的事情真的就這樣實現了。柳淑敏感受到玄海月關心的目光,對著她微微一笑,表示安心。
殿上的軒轅杭繼續朗聲道︰「另外,溫如公主原本就是先帝的女兒,朕的妹妹,朕就加封她為長公主,按照長公主的禮制置辦嫁妝。」
李皓含笑一拜,笑道︰「多謝皇上。」
軒轅杭笑道︰「都是為了兩國邦交,太子不必多禮。」
一旁的皇後突然開口道︰「置辦長公主嫁妝之事,說的簡單也簡單凡事都有禮部盯著,可說難也難是半點差錯都出不得。本宮身子一直都不好而且事情又多想找個人來幫忙,風王妃心思細膩為人謹慎不如就和本宮一起置辦長公主的嫁妝,皇上你看如何?」
玄海月一愣,看著殿上的皇後,站起來道︰「多謝皇後娘娘信任,只是臣妾從來沒置辦過嫁妝,不懂這些,恐怕會辜負皇後娘娘的美意。」
軒轅杭笑道︰「皇後說得對,風王妃執掌風王府如此龐大的家業,將風王府上上下下打理的僅僅有條,可見處事穩妥心思縝密很適合干這些。那……這一次置辦和親嫁妝之事就由風王妃來處理,其余的就由皇後拿主意吧。」
皇後笑著行禮道︰「臣妾遵旨。」
李皓含笑看著玄海月,揚眉笑道︰「既然人選已經定下來,那就有勞風王妃了。」真沒想到會讓風王妃來置辦嫁妝,還真是意外之喜……李皓看著對面的女子心中愉悅的盤算著。
「太子殿下客氣了。」玄海月禮貌的行禮後,心里把皇上和皇後罵了個遍。這次和親講得直接一點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人又不是她選的,居然要她來置辦和親嫁妝。真是有毛病覺得她很閑是不是?!
因為是為西涼太子接風的宴會,所以夜宴並沒有在大殿的晚宴後結束,而是由皇帝打折所有的宮妃皇子公主以及大臣一起登上了宮中最高的摘星樓欣賞特意安排的煙火以及大型的歌舞表演。
坐在高高的樓上,玄海月看著面前的一副興致勃勃的皇帝有些不以為然的挑挑了眉。這種刻意的所謂盛大的接風宴想要給予一個野心勃勃的太子什麼震撼的話更本就是痴心妄想,引發對方入主中原的野心還差不多。西涼地處西北苦寒之地,土地貧瘠,民風彪悍,對于佔著神州大陸最富饒土地的華夏國根本不會起什麼敬畏之心,只會不顧一切的掠奪他們想要的東西。
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束,軒轅杭就把風听夜叫到上書房去議事,而玄海月就被皇後叫去了鳳德宮商量嫁妝之事,等到一切弄完了以後兩人才乘坐馬車回到王府。一路上風听夜眉頭緊皺,一言不發,玄海月感受到他心情似乎不好就沒有多問。
回到臥房,梳洗完畢遣退了一干下人之後,玄海月才轉身問道︰「皇上跟你說了什麼?一路上我看你的臉色很不好。」
風听夜唇邊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道︰「公主出嫁的時間為十天之後,軒轅杭希望我代表華夏去送親,並且順便參加五月西涼皇的六十大壽。」
風王府親自送親,這個和親的規格到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玄海月蹙眉思索著,半晌才抬起頭道︰「皇上要把你調離華夏,為什麼?」
西涼都城遠在西邊,等到辦完婚禮過完西涼皇的六十大壽就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往回趕,風听夜回京至少也是六月了,也就是說風听夜會有四個月的時間不在華夏,四個月的時間會發生多少事誰也不知道。
風听夜搖頭道︰「皇上這些年做了不少準備,一時之間還真猜不透他想干什麼。」聰明人的心里不難猜,笨蛋的心思也不難猜,偏偏就是那種腦子天馬行空的人的心思才不好猜。
「那你同意了?」玄海月問道。
風听夜挑眉,淡然一笑道︰「皇命難違。」
玄海月無奈的聳肩,道︰「知道了,我就在京城。」
風听夜搖頭,笑道︰「不,到時候你去廬州或者回靈州。」
玄海月挑眉不解的看著他,風听夜笑道︰「風王又不是皇上,風王府也不是皇宮非要有人鎮守。風王府真正的核心根本就不在京城這座府邸里,而是這座府邸的人,就算風王府被夷為平地,只要主人還在風王府依然是風王府。而且軒轅杭這個人……有時候逼急了就會做出一些損人不利己的招數,你離開京城我放心一些。」
玄海月搖頭道︰「那更不行了,我去了廬州豈不是要讓外公他們身處險境。你也別跟我說什麼軒轅杭不會對廬州動手之類的話,他們既然敢向風王府動手又怎麼會忌憚夏家?況且,風王府的敵人不止軒轅杭一人。」
風听夜靜靜地望著玄海月,良久才嘆息道︰「月兒,我似乎總是無法讓你平靜安寧的生活。」
玄海月輕笑出聲︰「平靜安寧的生活當然可以,你可以找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把我藏起來,不過我不喜歡那樣,你明白嗎?我還是比較喜歡外面的日子。而且在外面即使有危險至少也是目標明確敵友分明,京城里不僅要面對你來我往上的笑語溫面,還要提防背後的暗箭,我就感到一陣頭痛,不是我不會而是不喜歡。」
風听夜笑道︰「我也覺得月兒在外面會更讓人驚艷。」風听夜低聲笑道。
在京城的月兒人前人後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溫婉而優雅的仿佛就是一個書香世家出身的合格的王妃。風听夜永遠不會告訴別人,那日元宵節漣漪江的天空上眼前的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衫,張開著翅膀,眸中篤定耀眼的星光和渾身清冷傲然的氣勢,宛如一個俯瞰天下光芒萬丈的女神,日月星辰在她面前都黯然無光。
從來沒有那一刻他更清楚的知道,他的王妃並不只是那個燈下挑燈握卷的婉約女子,更是戰場上也能縱橫睥睨的卓然倩影。風听夜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當著父王母妃的面許下的幾乎遺忘的誓言「我風听夜的妻子要如玄聖姬宮主那樣,能夠隨我征戰四方橫掃六合,攜手並肩共看萬里河山。」而此刻他已經找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妻子。
玄海月嬌顏微暈,她知道自從他們二人成為真正的夫妻後兩人之間再也不是如從前那般亦親亦友的關系了,偶爾風听夜會跟她開開玩笑,總是娘子這般親昵地叫她,他們已經從親友的關系變成了相濡以沫的夫妻,這輩子再也無法分開。
「對了,月兒,有一樣東西我要交給你。」風听夜從一個櫃子里拿出了一個錦盒走到玄海月的面前,他將盒子打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塊紫色的玉佩,玉佩上面用黑色的線條刻著一直騰飛的巨龍。
「夜,這塊玉佩是……」玄海月很敏銳的感覺得到這絕對不是一塊普通的玉佩。
風听夜將放著玉佩的盒子拿在手里,沉聲道︰「這塊玉佩是風王府的兵符,風家軍和黑甲精騎是沒有通用兵符的,所有的軍隊唯風王可以隨意調動。但是卻有一個例外,就是手持黑龍玉佩的風王妃,其權利與風王本人無異。也正因為如此,世人總以為風王妃同樣可以調動風家軍和黑甲精騎,事實上歷代風王妃真正擁有這樣權力的人沒幾個,原因是其他風王妃根本沒有過這塊玉佩。現在我就把它交給你。」
玄海月接過錦盒,略微擔憂的說︰「你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恐怕……」
風听夜接著說︰「十天之後我就要出發去西涼,此次離開不知會發生多少事情,軒轅杭是不會同意我帶風家軍去西涼的。所以我把風王府的權力交到你的手上,我才可以安心。」
玄海月將盒子蓋好,淡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幫你守著所有的一切等你歸來。只是……你把這麼大的權力交給我,我怕那些效忠風王府的將軍不服氣。」
風听夜一笑,道︰「沒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到時候我會把你引見給那些人。他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會接納你的。」
玄海月莞爾一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