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叫醒了沉寂一夜的天幕,雲層間火紅的光亮,正一點一點暈染天際,如同一塊炫紅的絲綢,曼妙地飄搖。愨鵡曉本該是萬籟寂靜的黎明,卻交叉著申吟、低泣。對峻冥關的軍營來說,漫長而恐怖的一天又開始了。
峻冥關外的駐軍大營里,玉將軍坐在大帳中低眉思索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這段時間士兵們一波接一波的病倒,軍中請來的軍醫都不分晝夜的治療那些患病的士兵,可是病情還是沒有得到有效的控制,每一天都有士兵死去。
而南詔的兵馬又在關外蠢蠢欲動,關內又有事情接連不斷的發生。這讓原本雖已過不惑之年但卻依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擻的玉振天將軍憔悴消瘦了不少。
前幾天京城傳來消息,皇上已經派遣定北侯做副帥,風王妃做監軍率領風家軍前來峻冥關,想必再過幾日大軍就要到了,到時情況應該會得到好轉。
「爹爹……」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走了進來,女子一身淡粉色的勁裝,配上她高挑的身材,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神采奕奕,此人正是玉振天的女兒玉沁。
「沁兒,你怎麼來這兒了?士兵的病情如何?」玉振天看著自己的女兒,問道。
「唉……」玉沁無奈地搖了搖頭,「今天早上又有五名士兵死了,剛剛已經把他們火化了。這幾天死去的士兵是一天比一天多,軍醫們都有些束手無策了。」
說到這,玉振天也是滿臉的憂愁,忽而站起來鏗鏘有力地說︰「那些軍醫可是立下過軍令狀的,要是治不好士兵的病,一個也別想或者離開軍營!」
「爹!」玉沁連忙上前拉住玉振天,安慰道︰「爹,你也別為難那些軍醫了,他們都不是神仙,不可能說到就能做得到。而且那幾名軍醫為了士兵們的病都已經奮戰了好幾天,夠辛苦的了,女兒一直都在旁邊看著,看著士兵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他們也很傷心。」
玉振天看著自己的女兒,無力地嘆了一聲氣,「沁兒,其實你一個女兒家本不應到邊關來的,打仗是男人的的事,不應該要你操心操力。」
「爹爹說的是哪里話。女兒記得爹爹從小就教導女兒學習武藝,還說打仗不分男女,只要是華夏的子民在國家有難的時候都要挺身而出。女兒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為爹爹沖鋒陷陣,建功立業。」
玉振天看著自己的女兒,感到一絲欣慰。他身為軍人,一生中最大的夢想就是保家衛國,征戰沙城,縱馬揚鞭。
但他膝下只有玉沁這一個女兒,玉沁從小就乖巧懂事,而難的是非常喜歡習武,自幼就跟著自己東奔西跑,不像其他大家閨秀那樣嬌生慣養任性妄為,這讓他感到非常開心。
可是說實話對于這個女兒他還是有些歉疚的,玉沁今年也有十八了,本應該像其他閨中女子一樣尋一個好人家出嫁的,可是現在……他發現玉沁為了他為了玉家耽擱了許多時間,不能讓她再為了自己延誤一生。
等到戰事完成,他要好好的為玉沁找一個好人家把她嫁了,有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在她身邊,自己也可以安心,對她死去的娘也有了交待。
「對了,靖飛呢?」玉振天問道。
「靖飛表哥今天一大早又送了許多藥草和糧食過來,現在到後面幫忙去了。」
玉振天點點頭,頗為欣慰地說︰「還好有靖飛在,這些日子要不是有他源源不斷的送糧食和藥草過來,我們的日子恐怕會更難過。」
玉沁點頭道︰「是啊,爹爹,等到戰事完成了我們可得好好感謝靖飛表哥。」
想到高靖飛,玉振天眼楮一亮,看著玉沁眸中頗有深意地道︰「沁兒,你覺得靖飛如何?」
玉沁老老實實地道︰「靖飛表哥為人正直熱情,又孝順有禮,還懂得經商是個優秀的男子。」
「那……讓他做你的夫婿,你覺得如何?」
「爹爹……」玉沁頗有些為難,眉頭微微一蹙,正色道︰「爹爹,女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和表哥只有兄妹之情,靖飛表哥他只把女兒當妹妹,我也只把他當哥哥,我們之間是不會有什麼男女之情的。
況且女兒跟您走南闖北多年,什麼樣的男子女兒沒見過,靖飛表哥雖然對您對我都很好,但是他真的不是女兒的良配,高家雖然是華夏國最富裕的商賈之家,但是女兒真的不喜歡。女兒喜歡的是像風王和爹爹這樣能夠征戰沙場的英雄。」
「唉……」看著女兒這樣肯定的言辭,玉振天也知道就算他再怎麼喜歡高靖飛這個外甥,可他跟自己的女兒也是八竿子打不著。
想把女兒嫁給高靖飛這件事,他也跟高靖飛提到過,但是高靖飛的想法跟女兒是一樣的,他們對彼此只有兄妹之情沒有男女私情,看來沁兒的良配還得另外找人。
「舅舅!」高靖飛踏著急促的步伐走進了大帳,「表妹也在!」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玉振天看著高靖飛,問道。
「舅舅,剛剛又有幾名士兵死去,軍營里的其他健康的士兵看到自己的戰友都紛紛倒下,一個個人心惶惶,軍心潰散。而更加嚴重的是有幾名軍醫看到這麼多人死去都覺得束手無策,又怕遭到軍法處置趁夜逃跑了!」
「什麼?!」玉振天大吼道,「這幫貪生怕死的孬種,救不了人就把病人扔在一邊自己逃走,算什麼醫者?!」
「舅舅先別生氣,王統領要我來問你,要不要叫人把那些軍醫追回來。」
玉振天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了一下,道︰「不用了,追回來也沒用,救不了就是救不了。追回來了也是死路一條,現在軍營里不能再出現血腥,這樣會更讓將士們憂心。靖飛,走,咱們去看看士兵們的病。」
「是!」說完玉沁和高靖飛跟著玉振天走出了大帳。
來到患病士兵所在的區域里,只覺得一陣詭異沉郁的氣息充斥在周圍。有一些士兵在用板車運送草藥,有的士兵在一旁用爐火煎藥,偶爾會有幾名健康的士兵穿梭在幾個帳篷中,滿臉的疲憊。
在一個患病士兵最多的帳篷中,李醫官拔出銀針,面前的士兵終于有了淺淺的呼吸聲,李醫官疲憊的淨手,對著身邊的徒弟道︰「福林,給他喂藥。」
「是。」福林熟練的倒出藥汁,扶著那名患病的士兵的頭,一點一點的給他喂藥。
李醫官揉揉太陽穴,等待眩暈的感覺消退,身後不遠處,王統領焦急的聲音傳來「李醫官,你過來一下。」
李醫官感到王統領身邊道︰「怎麼了?」
王統領的腳邊,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平躺在用兩塊木板簡易拼成的床上,皮膚已經泛著淡淡的灰色,身體已經僵硬。王統領面色凝重的搖搖頭,李醫官撫上男子的頸間,脈息全無。
他收回手,低聲道︰「尸體,盡快燒掉。」
呆坐在男子身邊的一名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立刻彈了起來,就要撲到男子身上,被李醫官拉住手腕,小伙子跪在他腳邊,哭喊道︰「不可能,我大哥沒死,他昨晚還和我說話呢!醫官,求求你,再看看!再看看!不要燒掉我大哥!」
李醫官痛苦地閉上眼楮,任由小伙子拉扯著他,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旁邊的士兵上前把小伙子拉走,李醫官無力的走出臨時搭建的帳篷,行醫數十年,這是他經歷最為慘痛的一次,見慣生離死別的他,也為每天重復上演的死亡感到心力交瘁。
王統領站在他身後,怔怔地盯著初升的太陽,活力四射的晨光,卻絲毫未能給他帶來生的希望。眉頭緊皺在一起,嘆道︰「已經是今天的第六個了,這樣下去,該怎麼辦?」
李醫官頹然地搖頭,「唉……我已經盡力而為了,各種藥材都試過無數遍,藥湯換過四五次了,可還是……收效甚微,我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王統領嘆了一聲,回過身,正好看到了迎面走來的玉振天等人,連忙上前行禮道︰「將軍。」
「情況怎麼樣?」玉振天問。
王統領無力的搖搖頭,低聲道︰「今日一大早其他的醫官都已經趁夜逃走了,只有李醫官和他的徒弟還留在這里繼續治療士兵。可是……」
李醫官看見玉振天,急忙走到跟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低泣道︰「老夫無能,治不好士兵們患的病,請將軍責罰。」
玉沁連忙扶起李醫官,看著他斑白的頭發,滿臉的皺紋,憔悴的面容十分心疼,安慰道︰「李伯父言重了,你做軍醫數十年,這些日子又不眠不休的奮戰已是不易,哪里還能責罰你呢。」
李醫官對著玉振天拱手道︰「老夫立下過軍令狀,要是治不好士兵的病就以死謝罪,請將軍刺死吧。」
「唉……」玉振天看著年過花甲的李醫官,沉沉地嘆了一聲氣。李醫官跟著他已有幾十年,一直都是他所帶軍隊的專屬醫官,兩人的感情就像兄弟一樣,現在看他這樣心里真的很難受。
拍拍他的肩膀道︰「老李,別這樣,其他的醫官都走了現在軍中只有你能救這些士兵,如果你再死了,那他們就真是沒救了。」
「報!」一名士兵跑了過來,拱手道︰「啟稟將軍,定北侯和風王妃已經率領風家軍在大營外的二十里出扎營。現在風王妃和定北侯以及風家軍其他的將領已經往軍營這邊來了。」
玉振天听見這個消息眼前一亮,精神為之一振。原本他以為風家軍就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三五日後才能趕到,沒想到今日就到了。真不愧是華夏國最精銳的軍隊。
「王統領,趕緊叫上軍中其他的將領隨我前去迎接侯爺和王妃。」
王統領高興的拱手道︰「是!」
「爹爹?」玉沁在旁邊疑惑地說。
「沁兒,靖飛,你們二人不是軍中之人就不必去迎接了。就在這里跟老李照顧患病的士兵吧。」
目送著玉振天的背影離開,高靖飛低頭沉思了起來,風王妃……
玄海月和定北侯以及皇甫承遙、元平等人策馬很快就來到了峻冥關的大營。一抬頭就看見玉振天等人已在營外等候。
「峻冥關主將玉振天參加風王妃,參加侯爺。」玉振天對著玄海月和上官儀拱手行禮道。
「玉將軍免禮。咱們進入大帳後再說吧。」玄海月翻身下馬,看著玉振天道。
「王妃,侯爺,里面請。」
「玉將軍,現在士兵們的病情如何?」主張內,玄海月率先開口問道。
「啟稟王妃。這些日子每天都有士兵接二連三的死去,軍醫們都素手無策,就在昨晚……有幾名軍醫已經趁夜離開了,現在只有李醫官和他的徒弟福林還留在軍營里治療士兵的疾病。」
「什麼?!」皇甫承遙站了起來,忿恨的吼道,「這幫老不死的家伙,當軍醫這麼多年竟然如此貪生怕死,竟然敢把患病的士兵扔下自己逃走!」
「承遙你別激動,先坐下。」玄海月道,「玉將軍沒有把那些軍醫追回來嗎?」
「唉……」玉振天很糾結地搖了搖頭,嘆了一聲氣,「士兵患病已有兩個月了,那些軍醫都已經盡力,如果他們的醫術真的有用,士兵的病早就好了。就算把他們抓回來也沒什麼用,走了也好。」
玄海月點了點頭,繼續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士兵們的病,本宮來的路上也听說這次士兵們患的病非常嚴重,短短幾日士兵們就接二連三的死去,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听皇上說玉將軍所上的折子里說士兵患的是傷寒?」
「是的,王妃,根據幾位醫官診治的結果來看的確是傷寒。所以我才會在折子上這樣寫。」
「哦?」玄海月挑眉,很顯然對這樣的論斷產生了懷疑,「玉將軍,你先派人帶本宮去看看那些患病的士兵,本宮精通醫術也想見識見識這所謂的傷寒。侯爺和元平將軍就在帳中跟玉將軍商量一下其他事宜。」
「王妃,請讓屬下跟你一同去看看。」皇甫承遙道。
玄海月點頭,道︰「好,承遙以及雲鋒蕭睿跟本宮走。」
「王統領就你帶王妃去吧。」玉振天道。
王統領點頭,站起來對著玄海月拱手道︰「屬下王德,見過王妃。」
玄海月點頭道︰「好,王統領帶路吧。」
一踏入安置患病士兵的地方,玄海月就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雙眼。自從許多士兵患病後,玉振天就將得病的士兵聚集了起來重新安置在一個地方。
大多數染病的士兵被安置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申吟聲,嘔吐聲,交匯著惡臭與藥草的味道充斥著這塊地方。
尸體被一具一具地抬出來,堆在遠處的架滿柴薪的木架上,一些或呆滯或恐慌或悲痛的人蹲在木架旁,眼中的絕望,讓人心顫。
玄海月隨意走進了一個帳篷里,帳篷里滿滿地躺著患病的士兵,不斷的有咳嗽聲從他們嘴里傳來。她拿起一個士兵的手,給他把脈,眉頭微皺了起來,看著士兵,輕聲道︰「這位兄弟,你把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你是……咳咳……咳……」士兵急忙坐起來,繃著臉,不斷的咳嗽,好像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來。
「你別亂動,相信我我是來救你的,來……你把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玄海月勸慰道。
「你……莫非就是風王妃?」士兵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淡淡的喜悅。
玄海月點點頭,士兵一听整個人為之一振,他們左等右等終于把風家軍盼來了,眼前這位白衣女子就是傳說中的風王妃,太好了!他們有救了。士兵張開嘴巴,伸出了自己的舌頭。
玄海月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眉頭蹙了起來。隨即恢復平靜,給他拉好被子,柔聲道︰「這位兄弟,你先好好休息,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治好你們。」
「多謝……多謝王妃。請王妃……王妃務必……救救我們……」士兵支支吾吾地道,眉宇間充滿了懇求。
「王統領,治病的醫官在哪?」走出帳篷,玄海月對著王德道。
「李醫官醫官就在某個帳篷里,屬下馬上把他找來。」王德拱手道,說完急忙走了過去。
「王妃認為這些士兵的病有何不妥?」皇甫承遙問道。
「本宮懷疑這些士兵的病不是傷寒,而是瘟疫。」玄海月蹙眉道。
「啊?瘟疫。」皇甫承遙和雲鋒蕭睿對視一眼,驚訝道。
「王妃可有明確的答復,這真是瘟疫嗎?」皇甫承遙略微沉重地道。
「**不離十,不過本宮還得叫負責治病的醫官過來詢問清楚這些士兵的情況。」
高靖飛在一邊的帳篷里忙完事後,急忙往其他帳篷走去,剛一出來就看到了玄海月和皇甫承遙幾人站在帳篷外面。他好奇地走過去,輕輕地叫了聲︰「風王妃……」
玄海月他們一回頭就看見一名身穿靛青色衣衫的俊美男子站在面前,「海月!真的是你!」高靖飛欣喜地叫道。
「你是……靖飛?!」玄海月高興地叫道。
高靖飛歡歡喜喜的走上前,看著玄海月道︰「是我,是我,海月,好久不見了。」
「是啊,靖飛,自從上一次靈州一別我們有整整一年的時間不見了。」玄海月開心地說,「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相見。對了,你怎麼會在玉將軍的軍營里?」
「你不知道吧,玉振天將軍是我的舅舅,我是奉母親之命前來幫助舅舅的。」高靖飛道。
「原來如此,真是太巧了,有你在我們又多了一份助力。我來跟你介紹,這位是風王府的親信皇甫承遙。」玄海月對高靖飛介紹道。
「原來是皇甫家的二公子,在下高靖飛,有禮。」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認識高家的三少爺,幸會。不知閣下的二位兄長可還好?」皇甫承遙笑道。
「我的兩位哥哥現在還在東北的家里,一切安好。」
接著玄海月又向高靖飛介紹了雲鋒蕭睿等人,高靖飛皆一一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