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南詔和華夏的軍隊都有數次交手,但都是小打小鬧,雙方都沒有發動真正的實力去進攻對方。愨鵡曉這對于風家軍來說有些憋屈,不過玄海月特地解釋要隱藏實力,眾位將士也沒有什麼異議。
定北侯上官儀通過一段時間的養傷身子也好了不少,只是之前他傷得極重,而且又中了毒,身子還沒有完全康復,雖能下地走動但還是不能上戰場。不過定北侯畢竟是沙場老將,無論是經驗還是閱歷都不是年輕將領能夠比擬的,他在背後教導了玄海月不少關于行軍打仗方面的知識,也幫她分擔了不少的壓力,這讓玄海月非常感激。
這天,南詔的軍隊又來叫陣,華夏的軍隊自然迎戰,兩軍前鋒交戰,不分上下,可是打到西側山林之後,就沒了聲息,既不見打斗聲也沒有看見有人退出來十分蹊蹺。玄海月下令後撤,第二支前鋒進去查看,依然不見動靜,也沒有出來。
玄海月和諸位將領坐在主張里擔憂的等待著前方傳來的消息,不知道這次赫連霸又會耍什麼詭計。
「報--」這時,一匹快馬朝營中狂奔而來,那狂亂的馬蹄聲,讓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看向來人,玄海月有種不詳的預感。很快,報信的人已經來到眾人面前,跌跌撞撞地下了馬,立刻單膝跪在地上。
「說。」玄海月身上散發出低沉而凝重的氣勢讓人頗有些畏懼。
來人依然沒有出聲,一直低垂著頭看不見表情,只見他將一直護在胸前的包裹小心的擺在地上。定北侯看他半天不說話,心中十分焦急,叫道︰「前鋒是不是有消息了,快說啊!」
來人用哽咽的聲音回道︰「是。」而他的手正顫抖著慢慢解開包裹上的布,暗黑的帶著污濁的長布,彌漫著血腥味,難道是……
玄海月的心瞬間狂跳了起來,雖然沒有出聲,但她此刻之間的腦子一片空白,天旋地轉。只因那長布包裹著的,是一個滿是血污,已看不清長相,卻讓人毛骨悚然的人頭!
污血染紅的地上,那暗黑的顏色,仿佛死神的觸角,緊緊地抓著在場每個人的心。
元平一腳邁出,抓住地上跪著的士兵的衣襟,用力地搖晃,怒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名小將已經泣不成聲,眼神也顯得很空洞,到那時依然堅毅地回道︰「半個時辰前,山林里跑出一群狼,它們嘴里叼著將士們的頭顱。」
想起剛才的景象,一群狼想它們沖來,扔出的竟是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的人頭,說到後面,小將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狼?!」皇甫承遙皺眉問道,「然後呢?」
用力地抹了一把臉,收起那痛心的淚水,小將道︰「狼拋下頭顱躥回山林之中,玉將軍怕這是誘敵之計,沒有追進去,命我速報王妃。」
邊上的將領們都忍不住叫道︰「王妃……」難道這些將士就白白犧牲了嗎?不過是幾頭狼罷了,南詔用這麼陰險的招數,風家軍豈會怕他!
鼻尖不斷傳來的血腥味讓玄海月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她喘不過氣來,定了定心神,她並未因為眾人的呼喚而有所改變,依然冷靜地道︰「叫玉將軍撤軍,快去!」
軍令如山,小將只能握緊雙拳,大聲回道︰「是。」便迅速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元平贊賞地看了玄海月一眼。在這樣鮮血淋灕的頭顱面前,不憤恨心疼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在這樣群情激憤的情況下,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以大局為重,不做無謂的犧牲,這才是身為統帥應該有的能力。
另一方面,定北侯對玄海月的表現也很是滿意,這位風王妃並不如尋常女女子或攬權或驕橫,更有一些為了面子不懂裝懂。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擅長大規模的調兵遣將,所以也不吝嗇于詢問屬下的意見。
真正的統帥不需要能沖鋒陷陣,甚至不需要排兵布陣。只要他能夠善用有能力的熱,能夠在關鍵時候做出正確的抉擇,難怪端木國公和辛太傅會對風王妃極力稱贊,在定北侯看來風王妃雖是女子卻已經具備王者之風。
晚上商量完事情後玄海月提出要親自到南詔的軍營里查看,了解赫連霸到底在搞什麼把戲。孤身前往太危險大少司命都不同意,但是玄海月說她身為風家軍的統帥必須以身作則,不能坐以待斃,在她的堅持下大少司命才妥協。
而且她走之前交代過此事一定要絕對保密,不能讓軍中其他的將領知道也不能讓玄采微和皇甫承遙知道。大少司命點頭,知道她的用意。
玄海月策馬來到奔至今天兩軍對峙的山林邊上,現在天已經完全黑去,群星璀璨,月上梢頭。玄海月並不急著進去,而是騎著白馬在樹林外跑了一圈,然後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下馬,輕拍著白馬的,笑道︰「別亂跑,在這里等我啊。」
白馬乖巧的輕踏著前蹄,玄海月利落地潛入樹林中。
玄海月一邊小心翼翼的在林間穿梭者,一邊觀察著周圍的事物,偶爾停一停用風探查樹林里的動靜。很快她找到了樹林中不同尋常的所在,她立刻使出風術向那個地方飛去。
到了那地方後就發現這里四周都被濃厚的瘴氣所環繞,瘴氣上還流淌著巫術的氣息,可見這片瘴氣是有人施法所致。穿過瘴氣後,玄海月來到一個陣法前面,她知道那是一個迷幻陣。
按照六儀九星的排列方法,她並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就進了五行迷陣,進去之後,不出所料,很快眼前就出現幻象,所有的景物瞬間模糊。玄海月收斂心神,不隨幻象而動,始終站在生門的位置,即使迷影不斷,她依然能視物。
玄海月勘察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她不禁疑慮今天早上的那些狼到底從何而來?而這個迷幻陣到底是誰布的?不這個陣法有何目的?
為了更好的不被眼前的幻象所迷惑,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瓶子,將瓶子里的水倒在手上,揉了揉太陽穴,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精神抖擻,眼楮的景象變得更加清晰了起來。
然後她看見前方熒光忽閃,似乎還有一團黑影在晃動,那是什麼?
她起身悄悄的往發出熒光的地方飛去,最後她落在一棵樹上,輕輕地撥開周圍的樹枝,往前面看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團黑影逐漸露出了真實面目。清亮的星眸瞬間睜大,玄海月看著眼前景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眼前出現了三只巨大的蛇!月光照在蛇的身上反射出來了熒光。
玄海月腦子里極快的思考著,這三只巨大的蛇肯定是南詔人飼養的,南詔人喜愛養蛇這是世人皆知之事,可是為什麼這里會有這麼巨大的蛇出現?!這其中一定會有什麼陰謀。
就在她專心致志思考的時候,忽覺一股強烈的勁風向他襲來,內力剛猛,掌風卻至柔,她只感到胸口如鴻毛拂過,勁道卻直逼心房,一口血涌上喉嚨,這一掌她雖然險險避開但還是被打中了五分力道。
身處迷陣當中,玄海月胸口刺痛,眼前幻象不斷,她只看見前方有一雙陰鷙冷漠的眼楮如禿鷹盯著瀕死的獵物一般冷冷地看著她。好可怕的眼楮,玄海月肯定,他就是這迷陣的布施者。只因他的出現,立刻讓迷陣如注入生命一般,越發詭秘起來。
封住自己的大穴,護住心脈,然後她使出風術轉身飛出了迷幻陣。她現在受了傷,怕定力不夠,被迷陣所惑,于是背靠眾多樹干中的一棵,趁機調息調息運氣。這時,一道冷得如地下磚出來的男聲傳來,「你是誰?」
沒有人能在中了他一掌後還能活下來。這個孤身闖入的人不僅自由穿梭在他的迷陣中,而且還受了他一掌,還有能力思考,並隱身于瘴氣里。他莫名的有些興奮,他喜歡能反抗的獵物,起碼能讓他多玩弄一會兒。
蔑視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大樹,男子嗤笑道︰「既然趕來,卻不敢報上名諱?」
玄海月低喘著收了內力,一絲黑血沿著唇角慢慢滴落,好厲害的一掌,後勁十足,他的心脈已經受損。天下間竟有如此陰毒的掌法!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是赫連霸的幫手嗎?
暗夜下,黑漆漆的樹林里似乎有一種詭秘的氣息,越見森冷。玄海月背抵著樹干,涼意透心,緩解了一下胸口的灼熱,她在這里躲不了多久的,必須趁著自己還清醒,盡快離開。她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走出樹叢,對著前方朗聲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玄海月。」
玄海月一邊說著,一邊努力看請前方密林里的那抹暗黑影子,只可惜天色昏暗,而她因為胸口有傷,視線有些模糊。
「玄海月?」男子狹長的眼微眯,冷漠的聲音帶著幾絲疑惑,問道,「你就是風王妃玄海月?」
玄海月暗驚,他知道她?而她對他去一無所知,這個人是什麼來頭?壓下心中的不安,玄海月微微昂起頭,悠然回道︰「正是。」
不錯,受了他一掌,還笑得出來。男子斜睨著那抹白影,冷笑道︰「王妃還真有點本事。」四國之內,沒有什麼能逃得過他的眼楮,玄心宮也不例外。早就想會會這神秘的玄宮主是否真的如師父所說的那樣無所不能,今天看來,還真有點本事。
面前的人,即使離她那麼遙遠,玄海月依舊感受到他陰腐的氣息。額頭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今天若擺不開這名男子的糾纏她必死無疑,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暗自發動體內的靈力,將風匯聚于身體的周圍,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必須全力以赴。忽而,一陣狂風吹過刮起了地上的塵土鋪天蓋地的朝前方涌去,只一瞬間,瘴氣全部消失,男子向後躍出一丈有余,躲過了吹來的風,只是再看向那抹白影,早已杳無蹤跡。
男子模索著腰際的佩劍,眼中怒意翻滾,嘴角去詭異地揚起,低吟男聲在樹林間響起,「玄海月……」
「墨凌師兄。」一個嫵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知何時赤練出現在男子的身後。
「你來干什麼?」墨凌沒有回頭,冷冷地道。
「當然是來看我的寶貝了。」赤練絲毫不懼怕墨凌冰冷氣息,理所應當的說道,「師兄,剛才那個人是誰啊?這里好像剛過了一場激戰哦。」
「沒有誰,走吧。」墨凌不耐煩地轉過身,朝著樹林深處走去,看也不看赤練一眼。
赤練撇了撇嘴,冷哼一聲,也跟著走了進去。
主帳內,大少司命和玄采微焦急的等待著玄海月的消息。兩個時辰的時間,玄采微覺得竟是那麼的難熬,煩躁的在帳子里踱來踱去。
「海月回來了!」一聲歡呼,讓帳內的眾人立馬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遠方,只見一匹白馬如閃電劃破黑夜般沖回營地,揚起了真正煙塵,很快,一人一馬回到了營中。玄海月翻身下馬,臉上仍然帶著笑意,但是滿臉的倦容卻掩飾不住。
玄采微跑到玄海月身邊,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忙問︰「姐,你沒事吧?」玄海月只是拍拍她的手,輕輕地點了點頭。
看到玄海月回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可玄海月只覺得體內氣血翻騰,周圍的一切,她也只是勉強能看見一個個模糊的影子,她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
少司命細心地看出玄海月有些不對勁,走上去扶著她。一進入帳內,玄海月馬上靠在她身上,少司命連忙問道︰「海月,你怎麼了?」
玄海月無力回答,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她這一倒,嚇得玄采微笑臉瞬間變得煞白,無措地叫道︰「啊!姐,你怎麼了?少司命這該怎麼辦?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玄海月忽然暈倒,讓少司命拉都拉不住,大司命走上前利落的橫抱起玄海月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給她把脈,驚訝地道︰「海月胸口中了一掌,受了內傷。」
「啊?!」少司命和玄采微一愣。要知道玄海月的武功雖然不能稱作天下第一,但能傷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可現在她居然受了內傷。
玄海月臉色白得嚇人,頭上滲出的一顆顆的汗水,有些艱難地喘著氣。少司命一邊給她擦拭著嘴角的血跡,一邊問道︰「海月,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我去叫人來。」玄采微大眼楮里蓄滿了淚水,看著玄海月嘴角仍不斷涌出的血,就要往帳外沖去。
原本已經很虛弱的玄海月忽然坐起身來,一把抓住玄采微的手。她艱難地說道︰「小微,別去。」
玄采微連忙停下來,回到床邊,看著她因為劇烈一動而猛烈的咳嗽,她擔心的再也不敢亂動一部。玄海月緩下咳嗽,才低聲道︰「我受傷的事情不能讓軍中的將領們知道,要不然會擾亂軍心的。」
听她這麼說,玄采微忍無可忍地叫道︰「可是你的傷……」
玄海月還想在說什麼,卻是力不從心,無法說話,只得顫抖著緊緊握住玄采微的手。大司命嘆了口氣,這對姐妹怎麼就一樣的倔。他對著玄采微道︰「小微,別急,有我們在,不要怕。」
少司命看著玄采微輕聲道︰「是啊小微,遇見事情不要急要冷靜。海月受的是內傷現在軍中也只有我和哥哥能為她治傷。」
大司命離開床邊,對著少司命道︰「妹妹,你先將海月的衣服解開,讓她透透氣。」
少司命點點頭,拿出手絹給玄海月擦拭臉上的汗和血跡,然後輕輕地解開她的衣服。衣服一解開,一個清晰的暗紅色掌印赫然出現在她的右胸之上,少司命倒吸一口涼氣,這個人的掌力居然這麼詭異?!幫她蓋好棉被,低問道︰「海月,是誰傷了你?」
胸腔中的淤血剛才吐出來了一些,再加上少司命替她解開了衣服,玄海月覺得自己的呼吸順暢了許多,不再像被大石頭壓住一般難受了。
她深吸一口氣,才小聲回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誰,只知道他內力極深,招式十分詭異狠辣。」
「難道是赫連霸?」大司命皺眉道。
玄海月搖搖頭,道︰「不是,我敢肯定此人絕對不是赫連霸。他渾身上下散發出陰冷的氣息,還有一雙攝人心魄的眼楮,形同鬼魅,絕不是赫連霸這種征戰沙場的軍人能夠比擬的。」
玄采微半蹲在床頭,將頭靠在玄海月的臂上,淚水順著臉頰,一滴一滴地落在玄海月的手上。又是擔心又是氣惱,帶著哭腔,忍不住說道︰「你這個樣子還打什麼仗啊?行軍打仗本來就不該是你一個女子該操心的,我看你不要打仗了。」
玄海月輕撫著玄采微的發絲,低低地安慰道︰「小微,別哭了,放心,姐姐沒事。」
「小微,你先去休息吧,我和妹妹要給海月治傷。」大司命輕聲道。
「是啊,小微,夜已經很深了,你今晚都沒睡,趕緊去休息吧。」少司命柔聲道。
「不,我不要走,長姐受了這麼重的傷我怎麼可能睡得著,我要在這里陪著她。」玄采微仰起頭,倔強的說。
玄海月無奈地嘆了一聲氣,道︰「算了,讓小微留下吧。看著我她也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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