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幽夢 第五章 重生

作者 ︰ 紅妝翠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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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裊渾身僵硬,還沒有坐穩又向後倒去,還好後面是床,並不怎麼疼。這一震,倒是讓她昏沉的腦子,清醒了許多。她的眼珠子轉了轉,慢慢地抬起手臂,再抬起腿,活動了幾下,這才柔軟了些。

水綠色的帷幔,女敕黃的錦被,蕭裊的眼楮四處看著,床對面還有一張梳妝台,她又將雙手舉到眼前,晃了晃,「嘿嘿,女的,女的!」蕭裊從床上蹦起來,異常興奮,沖向了梳妝台,舉起那面銅鏡,一下驚呆了,那,那不是男人的女兒嗎?峨眉遠黛,杏眼里煙波浩淼,眉間隱有病態,卻更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那女子怕是因為父親死了,悲傷過度,心口絞痛而死吧?」蕭裊放下鏡子,哀嘆著,難怪她會做哪些奇怪的夢,原來那是女子的記憶啊!

正在蕭裊胡思亂想之際,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蕭裊這時已經來不及回到床上,就這樣故作鎮定的坐在那里。

「女……郎,」門口的僕人大驚失色,叫出了聲,「你……你缺什麼托夢告知老奴就可,不必大白天跑上來,這樣多危險!」

蕭裊強繃著臉皮,聲音哀哀地,「黎叔,小姑子我倒是很想隨父親而去,只是……」後面的話化成了小聲的嗚咽。

黎叔看了看空空的床,他才將家主入殮,這準備將女郎也……,「女郎,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他粗黑的臉上露出喜色,跨進了門檻。

「黎叔,父親他……」蕭裊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是那女子的記憶使然。

黎叔走到蕭裊身前,微微弓著身子,聲音低沉︰「女郎請放心,主君已經入殮,只等著七日後入土為安了

蕭裊略微釋懷了些,點點頭︰「父親生前囑咐過,不可大操大辦,一切從簡,叔就不要聲張了。而且我家也無親戚,這幾日就由我來守靈……」

「女郎,你的身子一向不好。又險些……」黎叔一頓,吞下那不吉利的兩字,「怎可再如此操勞!」他本以為女郎也隨主君而去,沒想到卻是假死。這種狀況他雖主君多年,倒是也見過。

蕭裊神情悲戚。「父親養育我十六載,我只為他守靈七日,說起來還是我這做子女的不夠孝敬,何來操勞之說,傳出去只怕會貽笑大方?」

黎叔看著女郎語氣堅定,又在常理之中。也不好再勸,只說道︰「一切都遵從女郎的意思

看著黎叔關上了房門,蕭裊的眼神微轉。她接收了那女子的全部記憶,也就順帶繼承了她的情感。兩者之間是割舍不斷的。

她並不想去抵觸這些情感,因為她用了那女子的身體,便也要替她活一活。

她是蕭裊,她也是綠蘿。父親說。綠蘿是一種普通但生命旺盛的草。女兒遺傳了母親的喘癥,但是只希望她如這雜草一樣。頑強的活著。

蕭裊握了握拳,不管前生她遭遇了什麼,受人迫害也好,變成生魂也好,那都過去了,現在她重生了,就讓她好好的活一回,也不辜負上仙的厚愛。

「女郎,祭品已經準備妥當了黎叔在門外說著,用袖子沾了沾額頭上的汗,此時正值盛夏,走得極一些就會冒汗。

蕭裊答道︰「就來便起身向外走去。

蕭裊開了門,看見黎叔還站在那里等著,便道︰「叔,還站在烈日下作甚,可還有其他事?」

黎叔看著女郎猶豫了一下,才道︰「就是,就是……」他有些吞吐,不知如何開口。

蕭裊向前一步,走出屋檐,猛地暴露在烈日下,讓她多少有些不適,微微閉了閉眼,才道︰「叔,跟了父親許久,如同我的叔父,有什麼可為難的?」

黎叔一窘,顫聲道︰「奴才不配啊!」他突然跪在了地上,「家僕們原以為你和主君都已經過世,就起了造次的念頭,將府里的許多貴重物品都偷偷拿去變賣,老奴人微言輕,勸阻不了,……」他老淚縱橫地看著女郎。

蕭裊心中一驚,原來發生了這樣的變故,這謝府本就不是富貴之家,家主辭官後這五年雖也為人治病,但都只是收取微薄的診金,他們更多的是在吃老本,吃了五年,家主做太醫時那點油水也是所剩無幾了。

蕭裊雖然慌亂,但是眼看著一個老人家跪在自己面前垂淚,心中不忍,「叔,快起來吧,事情發生的突然,也不是你一人能挽回的,你雖為我謝府管家,但畢竟年事已高,有些事也力不從心了她上前一步拉起黎叔,「況且,姑子我也沒有當叔是僕役

蕭裊說得言辭懇切,可是,黎叔就是不起,幾番拉扯,便嚎啕大哭起來,「女郎,老奴對不起主君,對不起你啊,那些人里面還要我那不孝子啊!」

蕭裊頭腦里出現了一張油膩膩的胖臉,「還有伍三?」她著實驚得不清,那樣可就麻煩了,看來報不得官,否則伍三也會被抓起來,她秀美微蹙,繼而又看了看還坐在地上大哭的黎叔,嘆了口氣,「我不追究便是,叔起身吧!」

現在的她勢單力薄,連管家都可以用軟刀子逼迫與她了,即便她報了官又如何,那追回的銀子只怕還不夠衙役們的酒錢。

黎叔忽听女郎緩聲說了一句,似听清了,又有些糊涂,「女郎,說什麼?」他胡亂地抹了把臉。

「叔起來吧,我不追究就是了!」蕭裊以後依仗他的地方還很多,怎能就此存了芥蒂。

「真的,」黎叔連忙跪好,又磕了頭,才道︰「多謝女郎,老奴實在慚愧啊!」說完倒真的起了身。

蕭裊從黎叔身邊走過,「不是說祭品已經擺好了,快過去吧!」她憑著綠蘿的記憶很自然的朝堂屋走去。

遠遠地便看見綠蘿父親的靈柩停放在堂內,前面供著一張香案,兩旁放著白燭,中間擺放著一些祭品。周圍的房檐、柱子上都纏滿了白綾,放眼望去,一片刺目的蒼涼。蕭裊鼻子一酸,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掉了下來,嘴里低聲喚著︰「父親……」便朝正堂奔去。

「女郎,你慢一些,仔細身子!」黎叔在身後叫著。

蕭裊哪里能控制住自己,便索性全部釋放出來,不管不顧的奔到綠蘿父親的靈柩前,痛哭起來,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父親,黎叔勸了幾次都沒有用。

蕭裊就這樣守了兩日,人幾近虛月兌,只好由黎叔代替著守靈。而自己時常過來上柱香,跪上一會,便回去歇著。

這才第四日,父親的尸身便已經散發出難聞的氣氛,用什麼草藥也遮蓋不住了。蕭裊很是著急,現在正值盛夏,只有大富大貴之家才有冰塊消暑,向她們這種門戶根本就奢望不起,更何況,現在所需要的是大量的冰塊,就是富貴之家,一時也難存這樣多的冰塊。

「女郎,來了……來了貴客!」黎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按著肚子,喘著粗氣,「是明王……明王來了!」

蕭裊一听,連忙起身向門口走去,途中不忘整了整衣冠,她雖不拘小節,懶散慣了,但是此時她是綠蘿,就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可是與明王之子有著婚約……

這是蕭裊重生後,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前幾日一直都在為父親守靈,心力交瘁,府里的一切開支,人員調配都要經過她的手,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些,而且王陌離,這三個字,提一下都會讓她渾身生寒,她怎會主動去想。但是該面對的始終是要面對的,就像現在,明王自己找上了門。

蕭裊挺直了腰背,讓自己看上去不太落魄,她又抿了抿干裂的雙唇,這才慢慢地繞過大門前的照壁,走了出來。

「謝家姑子,不知明王御駕前來,有失禮儀,還請恕罪!」雖然是說著恕罪的話,但蕭裊的語氣卻不亢不卑,連微微行禮的姿態,也讓人不能小覷。她身穿縞衣,頭發只是簡單的挽著,斜斜地帶著一朵白花,身上再無任何裝飾。這樣的穿戴比起那些鄉野的村婦也不如,卻在她抬起頭的剎那,風華絕代。

明王從轎子里下來,看著記憶中的小女乃娃如今已經出落成如此模樣了,感慨道︰「世兄,你我二人多年未見,再見時,你卻已……」他快步走向前,扶起蕭裊,「孩子,難為你了!」他的眼角真的有淚。

蕭裊低著頭,輕搖了兩下,聲音哽咽,「這些本就是為人子女該做的,只是,只是……」她胸口起伏著,半天說不下去。

明王輕撫了下蕭裊的肩頭,親切地說道︰「我與你父親情同兄弟,賢佷女有何難處都可以和世伯說!」

蕭裊身體一顫,對明王的這種親昵之舉,稍感不適,但卻不好說什麼,只是縮了縮肩膀,才低聲道︰「父親生前也是翩翩君子,如今……如今卻要被蛆蟲爬滿身子,」她極力壓抑著自己,「身體惡臭難聞,而我卻想不出應對之策!」

明王了然,轉過身去,叫道︰「世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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