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王陌離完全出乎意料,但是卻讓蕭裊松了口氣。
她干嘛要松一口氣呢?這關她什麼事。
蕭裊扭頭就走,卻听見院中王陌離壓低聲音,「誰?」他的聲音里透著冷冽。
蕭裊撒腿就跑,跑了一會,才停了下來,擦著汗在想,她到底在跑什麼?她有些哭笑不得。
王陌離正要起身,就見明王書房的門口了,「你起來吧,明日還要大婚!」他的聲音里有著深深的疲憊。
王陌離站起了身,緩聲道︰「父王還沒有歇息?」他倒是很意外。
明王一手扶著門扇,眼里有著無奈,「哪個做父母的,孩兒在外面跪著,自己能睡著?」他又嘆了口氣。
王陌離借著月光打量過去,明王那散著的頭發里竟然有了少許的白發,他微微垂目,「兒臣知錯了,以後定然不會犯了!」
明王邁出門檻,走向院中,站在王陌離面前,深深地注視他,好一會才道,「我兒現今翅膀硬了,已經不需要為父再從旁扶持了,大婚後你就著手建立世子府吧!」
王陌離眼中透著震驚,又是一跪,「父王兒臣犯了錯,你要打要罵,懲罰便是,怎可說這樣絕情的話呢!」
明王上前一步,雙手扶起王陌離,「我兒快起,為父說得是真心話,並不是一時之氣!」他拉著王陌離的手,動情地道,「離兒和為父相處的時日有五年了,這五年里為父一直想讓你快快成長,好替為父分擔一些,現在……」明王說著眼角有了淚花。
「父王……」王陌離看著明王,心里卻再次想到了母妃的話。也許他真的是可以信任的。
「離兒已經取得孺子,明日將迎娶兩位良娣,以後你也是大人了,該有自己的府邸了!」明王的話語中有著淡淡的失落。
「父王……兒臣不願離開你!」王陌離看著明王頭發中那一縷白發,眼里的。
「父王已經選好了附近的地,離父王不遠!」明王捏了捏王陌離的手,「只是有一事父王想要叮囑你!」
王陌離正色道︰「父王請說,兒臣謹記教誨!」
明王點頭,神色嚴肅,「我兒切記。你的第一個兒子必須出自孺子!」
王陌離一愣,緩緩點頭,垂目道︰「兒臣記住了!」
明王看了看王陌離。「你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那兩國貴女誰有了你的子嗣,都是極大地牽制!」他的眼里有著謀略和算計。
王陌離又是乖巧地點頭,「父王放心。兒臣一定會多加小心!」
明王嘆了口氣,「天色也不早了,回孺子那里去吧!」說完他轉身走回了屋里。
王陌離看著明王關上了門,這才慢慢向回走去。
今夜對王陌離來說刻骨銘心,他的嘴角上揚,有著濃重自嘲之意。
「殿下……」
王陌離抬頭一看。魏茂林站在暗處,正擔憂地看著自己。
「不是讓你去歇著嗎?」王陌離收起所有的情緒。
「奴才听說明王……」魏茂林沒有說下去,只是看著公子。
「回吧!」王陌離顯然也不願意多說。走在了前面,「剛才那人是孺子吧?」
「哦?」魏茂林一時反應不過來,頓了一下,才道︰「噢,是的。趴著那里看了一下就跑了!」
王陌離不再說話,心里想著明王剛才說得話。到底是何目的?在這時刻提出分府,到底是試探還是真心?這個明王他完全看不懂,他對待自己完全不像是盟友,倒有些像是兒子……
王陌離搖了搖頭,為這一想法覺得可笑。
進了德熙院,魏茂林去了侍衛所,王陌離猶豫著還是去了西廂。這個時候還不是和明王決裂的時候,就先遷就他吧。
蕭裊正在往地方鋪著席子,自從那日她迷迷糊糊睡在了床上,後來知道世子過來睡了,心中不安了很久,幸好,世子並未提起此事,她才稍稍安心。但是,也提醒了她要慎之又慎。所以至此,不敢世子過來不過,她都是堅持打地鋪了。當然這一切都是避著下人們的。
「世子……殿下,你過來了
蕭裊听見了阿來慌張的聲音,慢慢地起身,想起剛才在蘭台院中見到的一幕,臉微微發燙起來,嘴里碎碎念著︰「綠蘿啊,綠蘿,我知道你傾慕這世子,那是你沒有見到他殺……」她正低聲說著,就听見世子不知道向阿來交代著什麼,好奇的朝外屋走去,剛到門口,只見世子推門而入,和她差得撞得滿懷。
蕭裊急忙後退了幾步,定神道︰「妾身見過殿下!」她福了福身。
王陌離掃了眼孺子,「起身吧!都這樣晚了還沒歇著
蕭裊低著頭,輕聲道︰「正準備歇著了,就听見殿下的聲音,所以……」她抬起頭,尷尬地笑了笑。
王陌離點頭,正要說什麼,門口就听見阿來的聲音,「殿下已經準備好了!」
王陌離轉身往外走著,「孺子歇息吧,本殿一會過來
蕭裊看著還站在門口的阿來,低聲問著,「殿下這是要做甚?」
阿來嘿嘿笑了兩聲,扭捏著跑走了。
蕭裊莫名其妙,這阿來古怪的緊,這算什麼事啊!她郁悶地走回了里屋,將被褥鋪好,又看了看床,索性也給世子鋪好床。本來她都打算睡了,現在倒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只好坐在這里干等著。她打了個哈欠,想起先前畫得牡丹,就又走到案前坐下,拿起那張紙端詳著,越看越覺得最後一筆,太過急促。反正現在也無事,蕭裊提筆拿過一張空白的紙重新畫了起來。
正畫得入神之時,蕭裊忽覺身邊站著一人,抬起頭一看,世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身邊。蕭裊一驚,漲紅著臉,放下了筆,支吾著,「殿下回來了,怎生這樣快……」她突然意識到,這話說得有問題,忙住了嘴,看見世子盯著她的畫,臉色更窘,「那是畫得玩呢!」她伸出手,拿起案上的紙張準備疊起來,卻被世子從手里抽了過去。
蕭裊急道︰「殿下……」這才發現世子頭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身後,已經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袍,整個人看上去極為干淨清爽。她愣了愣,原來世子剛才是沐浴去了。
「倒是進步不小!」王陌離看著手中的畫,語氣誠懇。剛才一進門就看見孺子伏在案前,神情極為專注。那眼神透著股執著,那低頭握筆的樣子,讓王陌離瞬間以為是小鳥坐在那里,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等到孺子抬起頭來,王陌離才頓時清醒過來,忙搶走了她手中的畫,來掩飾自己的窘迫。
「哦?」蕭裊這才反應過來,世子是說她的畫呢,不安地道,「世子謬贊了!」
「看來孺子在繪畫上很有天賦啊!」王陌離抬起頭看著孺子,眼里有著審視。
蕭裊被看得極不自然,世子那樣的眼神仿佛要看進人的骨頭里去,她低下了頭,心里有些惶恐。
「剛才是孺子在蘭台的內院外?」王陌離突然上前一步,俯視著蕭裊。
蕭裊身子一抖,向後退了一步,靠在了書案旁。她本想說不是,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是……」她聲音顫抖。
王陌離幽深的眸子閃了閃,身體往前傾著,「孺子去那里作甚?」他的語氣听起來像是在隨意的聊天。
蕭裊的手在身後扶著書案,強撐著道︰「下人說世子殿下被父王罰……」這個跪字她怎麼也不敢說出口,就這樣含糊地帶過去,「妾身想著過去看看……」她繼續含糊地說著。
「噢,孺子過去看看什麼啊?」王陌離故作好奇的問。
看什麼,當然是看你被罰跪。
蕭裊心里想著,嘴上可沒膽量說,她弱弱地道︰「妾身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感覺蒼白無力。
王陌離慢慢地將頭靠了過去了,在孺子的耳邊說道︰「原來孺子如此關心本殿,真是讓本殿感動啊—」他的那個啊字拉得極長,听起來倒是有一絲曖昧。
蕭裊面紅耳赤地將頭垂到了胸前,傾斜著身子。只感覺世子的身上有一股青草味,他說得的每一個字都輕輕地掃過蕭裊的耳垂,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
王陌離優雅地站直了身子,嘴邊浮著慣有笑容,「孺子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父王可是說了,本殿的第一個孩子必須是孺子所出!」
蕭裊輕聲「啊」了一下,抬起頭看向世子,只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唬她,忙道︰「那……那要如何?」她的腰又向書案靠了靠。
王陌離似笑非笑道︰「孺子還真是當本殿是神人,諸事都能解決?
蕭裊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世子。
「睡吧,很晚了!」王陌離突然道,慢慢地走向了里屋。
蕭裊有些遲疑,半晌靠在書案旁沒有動,側耳听著世子在里面的動靜,確定他已經睡下,這才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只見王陌離已經側身睡在了床上,臉對著牆。
蕭裊躡手躡腳的走向自己的鋪蓋,正要揭開被子,只听見世子在床上動了一下,不耐煩道︰「熄燈!」
蕭裊這才想起,自己剛才神情恍惚居然忘記吹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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