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陳阿四出去沒回武館。傍晚散功,劉無涯和段雲飛走在回家的路上。
「黨的政策你知道,你還是如實地招吧劉無涯走著路,瞥了一下段雲飛。
「我堅決擁護黨的政策劉無涯知道還有下文,等著他說下去。半天過去,只有腳步聲。
「完了?」劉無涯憋不住了。
「廢話,我表達得不夠清楚嗎?」
「真不想招?」
「想呀!過幾天吧
「為什麼要過幾天,及時交代有利于判刑輕緩!」
「我首先得先去犯個案,然後才有東西可交代,這麼白痴的邏輯你不會不知道吧?」
段雲飛翻了一下白眼。劉無涯蠕了蠕嘴,一下找不到反攻的利器。會有你哭的一天的。劉無涯不斷安慰著自己。
踏進家門,齊天正站在餐桌旁,彎著腰撅著使勁地吸著氣。段雲飛一看到臀部就覺得刺眼,上前踹了一腳。
「你們回來了,來看看這幾道菜,再聞聞,絕對的色香味俱全,不好不要不是,不好你再踹我齊天顯然忽略了段雲飛剛才的一腳,神色篤定,仿佛掌握了五行本源,一切盡在手掌心的自信。
段雲飛連忙坐上椅子。一進門就聞到了香味,根本不需配備狗鼻子的靈敏。難能可貴的是桌上又放著兩瓶茅台飛天酒。
「我說老騙子,你家什麼時候又開了酒廠?」段雲飛十一歲學喝酒,頂著家教偷酒無數。官當到他父親那種層次,擋不了禮物不知雲雲,就算是老百姓真心實意地表示,單位都得論千以上。他父親煙酒不沾,當然暗中便宜了段雲飛。嘗盡天下名酒,唯獨對茅台酒心生折服。價格賊貴,包裝就一普瓷瓶一普紙盒,一副價真貨實無需粉妝遮掩的傲慢勁︰愛誰誰!愛買不買!當然他不忘拉劉無涯下水,只是劉無涯在酒途上天賦實在平庸,還在上進心尚可,有培養的潛力值。這酒,絕對真酒,一點也不折扣。
「我老人家現在就窮得只剩一些酒了,你們悠著喝!」
段雲飛才不管酒的來路正不正,三下五除二,扒開酒蓋就倒。兩杯下肚以後,忽然想起什麼,一個勁給齊天灌酒。這回齊天倒是堅決不貪,推辭酒後失言有辱形象。
「還形象呢!」段雲飛鄙視了一番,和劉無涯喝了開來。劉無涯正納悶呢!這老騙子短短兩個晚上,廚藝天差地別,昨晚的菜倒進垃圾堆里垃圾都嫌棄,今晚的菜雞蛋里挑骨頭都挑不出毛病來,都快趕上村里「惠明家常菜」的手藝了,最重要的是菜的材料絕對一流。惠明的廚藝在十里八鄉可不是蓋的,是矗的,如點燃的煙花,名氣一飛沖天,然後「砰」的一下,撒向十里八鄉。
齊天喝了一會酒就不喝了,拿起碗到廚房里去盛飯,回來時邊走邊扒拉了幾口,好像沒有胃口,又折回去放下碗,然後回房去睡覺,臨走前跟段雲飛說要出去兩天,讓他給個鑰匙。段雲飛猜他在自己的威脅下不得不辦正事,爽快地就把自己的那把鑰匙給他。
劉無涯見齊天進屋,開始對段雲飛傳播酒文化。段雲飛早有戒心,忍住口水堅決抵抗誘惑。劉無涯一個人喝也沒勁,也就不喝了,兩瓶茅台居然剩下快一瓶。劉無涯端碗去廚房盛飯吃,打開電飯鍋,剛被酒燒得滾燙的腸胃一下子涼了起來。那米飯夾生得一塌糊涂,可以下地播種當種子了。怪不得老騙子沒胃口!難不成老騙子在炒菜的時候把天上掉下來的好手藝用光了,到做米飯的時候打回原形了?劉無涯氣得忍不住哭笑,扔下碗走出廚房,見段雲飛也進來盛飯,也不告訴他,笑意蕩漾地擦身而過。段雲飛看劉無涯空手回來,臉上還帶著奇怪的笑容,納悶得走進廚房。片刻,里面傳來摔碗的聲音。好在碗是塑料的,摔不破。
段雲飛氣惱得沖了出來,看著齊天的房門緊閉,想了一下沒沖過去。見劉無涯又倒了一杯酒在慢慢的喝,走過去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劉無涯見機會又貼上來,使勁的要和他干杯。段雲飛死活不從,喝了那杯悶酒就想撤了。
正推搡著,大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門沒鎖劉無涯喊了一聲。一看是劉惠明。他來干什麼?劉無涯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人還是站起來熱情地打招呼。
「無涯呀,我,我一看門口透著光,就,就知道你還沒睡,剛才我,我給子財送菜,順路來結一下菜錢劉惠明說話有點結巴。
「什麼菜錢?」劉無涯心里的不祥預感越來越重了。
「你,你表舅快天黑的時候來我,我菜館說你吩,吩咐的要這幾個菜,等你回來結賬,無涯你,你怎麼時候有個表舅怎麼沒听說過?」
惠明叔,不好意思,我練武太累了,都給忘了,他是我不知道多少代的表親,昨天剛來,那個多少錢?」劉無涯的心里升騰起一團猛烈的怒火,咬著牙拼命忍住,裝著記性不好的樣子。
「總,總共二百五十八,你,你就就二百五就行了劉惠明一著急,也不管說話的完整性,趕緊報了價。
劉無涯連忙掏錢,一看兜里就一百多塊,讓段雲飛把身上的錢也拿了出來,湊起來把錢給了劉惠明。
劉惠明一走,劉無涯猛地沖向齊天的房門,抬腳就踹。段雲飛剛想去關大門,一看轉身追上抱住劉無涯,遠離災區。
「無涯哥,咱是君子,動口不動腳,消消氣,消消氣
「老子就是動口也得咬爛他,什麼玩意?當老子這里是大使館了,二愣你別攔,我跟你急!」
「無涯哥,你不常告訴我嗎?被狗咬了一口,最好轉身不理它,你要是去反咬一口,不也把自己當狗了嗎?他就是條爛狗,臭皮狗,無賴狗,不行,老子越說越來氣,非剁了他不能解氣!」段雲飛突然跳了起來四處找家伙。
「你累不累呀?別演了,你明天早上把鑰匙拿回來,讓他趁早滾蛋,還有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再給我來那一套所謂愛心的拙劣表演
劉無涯是個生性淡泊的人,平常很少會計較什麼事,這次齊天顯然是觸踫到他的忍耐底線。段雲飛知道他口硬心軟,嚴格說來平時口硬的時候也不多,睡過一覺,這種事明天什麼事也沒有了。他異常嚴肅地向劉無涯保證一切嚴格按照要求徹底落實。鬧完無話,兩個人澡也不洗各自回房睡覺。
第二天清早起床,齊天已經消失了,連同消失的當然還有大門的鑰匙。劉無涯探了探,也沒說什麼,顯然已雲過風清。兩人洗漱完畢去武館練武。
陳阿四今天還是沒在。兩個人一天各自受著不同的虐,到傍晚收功相伴回家。
路過生活區菜市場的時候,劉無涯把段雲飛所剩不多的余錢拿了去買菜。段雲飛納了悶了,今天劉無涯怎麼這麼勤快?還異常體貼地讓他先回去休息一會。段雲飛也不做多想,回家就上網聊天。
不一會,劉無涯兩手提著大袋小袋回來了。段雲飛剛好上廁所,看了一愣。
「無涯哥你買這麼多菜干嗎?是不是要請客啊?」
「不是,多買一點明後天就不要買了,省事!你玩你的,一會飯菜好了我喊你
這頓飯劉無涯幾乎傾盡了所有的心血,做完後,他自己嘗了嘗,自覺不亞于劉惠明的手藝。
飯桌上,劉無涯的興趣很高,明顯在搶酒,因為賊貴的茅台酒只剩不到一瓶。段雲飛也有點急眼,但心里惦記著清醒,他知道酒一喝多話就不由己了。
不一會,多半瓶的酒流進了劉無涯的肚里。他捂著肚皮,表情有點滿足,但更多的是遺憾。酒正酣爽處,忽然沒了,心頭猶如五百只螞蟻在瘙癢。段雲飛的遺憾更多,他迫于無奈只能裝矜持,這下酒沒了,忽然就覺得剛才那一瓶自己都喝了也沒事。這個念頭愈演愈烈,烈得腦海挽留不住,月兌口而出。
「無涯哥,要不去買瓶酒吧,這點喝得不過癮
「沒錢了,都買了菜了
「要不你去小賣部賒一瓶吧,子財叔對你很好的,每次看你都像老丈人看女婿似的,你去他說不定白送你
「我丟不起那人,要去你去,反正我也喝差不多了
「我又不是村里人,人家還不定認識我呢,求你了,無涯哥
「真沒喝夠?」
「真的真的,最多喝到喉嚨,還沒流到肚子里呢
「廚房里好像還有點酒,我記得上次做菜的時候放下的,你去看看還在不在?」
段雲飛二話不說沖進廚房,然後一溜煙跑了回來,手里拿著小半瓶白酒。滿上酒杯,劉無涯又開始搶酒喝。這次段雲飛真急眼了,總共就小半瓶,再不撈就沒了。搶了兩杯,一看剩下的也不夠搶,就提議猜拳喝酒,誰贏誰喝。頭兩局劉無涯贏了先彩,可是後面運氣不佳,幾乎讓段雲飛贏去。劉無涯看著段雲飛迫不待及地喝下贏來的最後一杯酒,嘴角泛起一絲隱晦的笑意。
這時段雲飛顯然有點上頭了,但自覺剛才的酒跟沒下肚似的,嚷嚷著讓劉無涯再想想哪里還放著酒。劉無涯「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起來沙發背後的空隙還有一點沒喝完的酒。不消說,段雲飛準確找到目標,拿起來就擰開酒蓋先灌了一大長口,走到飯桌旁已經一滴不剩了。
「無涯哥,來,再來一瓶,今天喝得真過癮!」段雲飛的舌頭已經捋不直了,雙眼迷離,臉頰紅得如猴子的,拿著空酒瓶,不斷擊打著桌子。劉無涯知道他喝多了,但正好在興頭上。這是好酒人的通病,那些叫喚著還能喝的人往往都已經喝多了,自己卻死不承認。
劉無涯拿過段雲飛手里的空酒瓶,迅速地跑進廚房里灌了一些自來水回來塞到段雲飛的手上。段雲飛接過酒瓶仰頭喝了一口。
「好酒啊!無涯哥,今天是喝得最爽的一次酒,這兩天心里憋著慌,喝酒都不痛快,恩,好酒!無涯哥你怎麼不喝啊?」
劉無涯拿起一個空瓶,做了一個喝酒的動作。
「什麼事憋得慌?跟哥說說
「還不是那老騙子」
「老騙子怎麼了?」
不能說,我答應他了,說好了不能告訴你
「多大點事,還不能說,看你小家子氣的,還整天男子漢男子漢的,我還不稀得听呢!」劉無涯的分貝提高了八度,語氣也不屑了八度,裝樣子要站起來。
「無涯哥,你別走,咱們聊會天,我告訴你吧,你別讓那老騙子知道,要不我見了他會那個,那個不重承諾段雲飛的條理已經有些理不清了,但肚子里藏著好幾個車皮的話需要清空出去。
「好吧,那我就陪你聊聊吧,你說老騙子怎麼了?」劉無涯一腔不情願的姿態,嘴里還是誘導著段雲飛說下去。
「那老騙子有點不簡單,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身體有病,把你發病的癥狀說對了七七八八,還說他也許有辦法治好你的病,又說他的錢包被小偷給順了,沒地住,讓我收留他,他想辦法找找你的病因,你的病也瞧了不少醫院,也都看不好吧,我看他說得有點對,興許有戲,就答應他了,但他有個要求,就是不能讓你知道,至少短時間不能讓你知道,我知道那老騙子接近你肯定有什麼目的,但我會盯著他的,你放心,無涯哥,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劉無涯從段雲飛有點混亂的話里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睡意大增。今晚強撐著搶酒喝,雖說自己的杯里總是倒得不滿,但對他的那點小酒量來說,實在是有點勉為其難了。頭早就暈得想睡了,現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趕緊打斷段雲飛,說明天還得早起早點睡吧。可段雲飛這時講話的**前所未有,中間三次拽住劉無涯。
這一夜,哥倆「促膝談心」談到了天快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