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義正在院子里劈柴,沐晴走過去,拿著早先從玉之助家里帶出來的珠寶,遞到阿義眼前︰「這個給你,算是收留我的報酬吧。******請到看最新章節******」
阿義看了眼,站直了接過那小袋子,打開後看了一眼,立刻合上還給沐晴。
沐晴不解地問︰「怎麼了?」
「你給我這個做什麼?對,我不是什麼君子,但我留你在這里也絕不是為了收你報酬
「阿義,我知道,但是這些天街上已經亂了套了,你根本沒辦法……」本是想說「偷東西」但沐晴及時剎住了。
「沒辦法做什麼?」阿義不悅道︰「哼,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對,我平時是挺沒尊嚴的,但我阿義絕不是喜歡落井下石的人,我留你在這里,不是為了錢!」
沐晴不明白為什麼阿義就生氣了,有些不知所措,阿義冷靜了一下,也覺得自己這火發得莫名其妙,沉聲道︰「我還沒窮到這地步,放心,家里還攢了一些錢,餓不死你,真沒錢的時候,我就把你趕出去了,何必讓家里多張嘴吃飯?」
沐晴心里有莫名的感動,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阿義︰「你在這里住了多久?」
「從生下來就住這里了
「你知不知道永興當鋪旁邊那個宅子?」
阿義愣了愣,皺眉看著沐晴。
「那個宅子以前不姓王的,你知道嗎?」
「姓華阿義平靜的說。
沐晴驚訝地問︰「你知道?」
「你為什麼問這個?」
「我……」沐晴想了想,走到台階邊坐著,阿義也跟著坐到旁邊。
「我之前頭部受了傷,失憶了,但我總能想起那個宅子,我總覺得,那應該就是我的家沐晴出神道。
阿義若有所思,停了一會兒,道︰「那華家,確實有位小姐,也許跟你一樣大,早幾年,被日本人抓去了
沐晴急忙問︰「然後呢?」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還小,但是……女乃女乃也許知道,她當時是華府夫人的丫鬟阿義猶豫道。
沐晴萬分驚喜,感嘆世事如此的巧妙,但阿義卻愁容滿面,看沐晴如此開心,不忍道︰「女乃女乃年紀大了,很多事她都忘記了,近些天更是不喜歡說話,有時我和小雨跟她說話,一整天女乃女乃都不會答一句
「……沒關系,起碼讓我知道,我不是生下來就是漢奸沐晴開心地笑道。
阿義出神地看著沐晴,意識到沐晴也在看他,忙咳嗽一聲,道︰「我們可以試著問問女乃女乃
「哥,不用了不知什麼時候,小雨已經站在他們身後。
「小雨?」
「哥,你還記得女乃女乃的記事本嗎?」
「嗯阿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雨道︰「女乃女乃這輩子有兩個心願,都寫在了記事本上,我也是無意中看到
小雨拿出女乃女乃的記事本,三個人圍在桌前,阿義心情忐忑地翻開筆記本,第一頁寫著︰「華府年紀
整本本子僅寫了兩頁,阿義看完將本子交給沐晴,沐晴看後心內涌動,原來當年華小姐被抓後,華府一家在華老爺好友的幫助下轉移到上海,不能帶走的僕人都被遣散了,阿義的女乃女乃始終不肯走,誓要陪著夫人,最終華老爺給她一筆錢,勸她留在這里,隱姓埋名,幫他看看,華二小姐是否還會回來,若回來,一定要讓她去上海找家人。
果不其然,幾天後,王友亮帶人來抄家,將華府佔為己有,沒來得及走的僕人也不幸全被害死。
女乃女乃一生的兩個心願,一是要幫夫人找回二小姐,一家團聚,二是看到阿義娶妻,小雨健健康康。
三個人圍在桌前,面色凝重,許久後,沐晴走到女乃女乃床前,握著女乃女乃的手,不住地哭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哭,但就是心里很沉重,很想哭。
奇跡發生了,一直在睡著的女乃女乃反握住沐晴的手,嘴角微微上揚,她在笑!
沐晴忙擦干眼淚,女乃女乃睜開眼楮,不說話,但滿眼是笑意。
沐晴也對著女乃女乃笑,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許久後,女乃女乃的笑容定格臉上,手上的溫度也慢慢消失,沐晴意識到的時候,女乃女乃已經去世了。
沐晴愣愣的看著女乃女乃,眼淚繼續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阿義進來的時候,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後轉身跑去院子,不停歇地一口氣將院子里的柴全部劈完。
沐晴心里很難過,小雨告訴她︰「早些年,女乃女乃變得不愛說話,只愛睡覺時,醫生就告訴我們女乃女乃其實是年紀大了,沒有哪個老人能活到一百歲的,女乃女乃只是心里有執念,一直牽絆著她,不肯離開人世,沐姐姐,醫生說女乃女乃那樣其實很難過的,但是因為你來了,所以女乃女乃放心了,開開心心的走了,我記得以前听學堂里的先生說人死後會去一個叫天堂的地方,那里沒有苦難,只有幸福,你說是這樣嗎?沐姐姐
「是的,是的……」沐晴將小雨攬在懷里,小雨抱著沐晴,淚如泉涌。
阿義劈完柴後再去為女乃女乃擦了擦手,失神地在女乃女乃床前,坐了很久很久。
他記得小時候,父母死得早,他帶著妹妹在街上乞討,討到華府的時候,管家很不客氣地要用掃帚趕他們走,這時女乃女乃從外面買完東西回來,好心地給了他一些錢。
阿義知道在這里討飯簡單些,就每天都來,之後幾天,阿義到的時候,就會有人將準備好的食物遞給他,再後來有一天,小雨生了病,阿義在城里舉目無親,萬般無奈下抱著妹妹跑去華府,女乃女乃焦急地跑出來,將小雨送去醫院,得知小雨有心髒病後,女乃女乃把自己家的鑰匙交給阿義,阿義還記得當時女乃女乃說︰「你妹妹生病了,你怎麼能跟她睡在破廟里呢?這是我家的鑰匙,我反正住在華府,這家我也很久沒回去了,里面可能有些破舊,你們不介意的話進去幫我打理打理吧
那時阿義拿著鑰匙,發誓一輩子要孝順女乃女乃,報答女乃女乃。
……
沐晴進屋時,阿義眼神空洞,失神的望著窗外,兩只手握著女乃女乃的手,滿臉都是眼淚。
沐晴有些心疼,沉默地站在阿義身後,許久後,阿義回頭看看沐晴,道︰「可不可以借我一些錢,我想好好送送女乃女乃
「嗯
這之後的一天,有警察再來搜查過一次,沐晴安全躲過,听說現在全城禁嚴,街上荒涼了許多。
女乃女乃的喪事,直到一個星期以後才開始辦的,沐晴的首飾沒派上用場,因為擔心拿出去當會被發現。阿義用光了家里所有積蓄,好在青連街比較偏僻,喪事辦得隆重而低調,沐晴那天鼓起勇氣,穿著阿義的衣服,為女乃女乃送行,三個人陪著棺材,直到入土。
那之後阿義一直在留意城門關口的情況,打算一有漏洞,就送沐晴出去。
小雨早早察覺到了這一切,那天晚上,小雨問阿義︰「哥,我們是不是就要離開這里了?」
阿義努力擠出個笑容,道「小雨越聰明了呢,你還記得女乃女乃的心願嗎?她想要一家團聚,我娶妻生子,你健康快樂。那現在你也開開心心長這麼大了,我娶妻生子還早些,我們急于要一起來完成女乃女乃的另一個心願了
「哥,你不用跟我解釋小雨體貼道︰「我知道,沐姐姐住在咱家不安全,在上海還有她的家人等著她,我們從小沒有父母,可沐姐姐不一樣,她還有人等她
「嗯,小雨長大了阿義嘆道。
「對了,沐小姐在做什麼?」阿義問。
「不知道
兄妹二人一起進了房間,正好看到沐晴兩只眼珠子斗在一起,盯著細小的針孔,左手拿著針,右手拿著線,極其的仔細,極其的小心,突然,沐晴激動地笑了,像完成了一件什麼大事,正得意著,看到阿義和小雨,忙故作淡定,道︰「我剛才想幫小雨補衣服,結果一不小心線從針眼跑了,不過我又穿回去了,你看
阿義不懈地瞥了沐晴一眼,但嘴角卻在不經意間帶著笑意,小雨則是沒忍住,大笑了起來,道︰「沐姐姐,你真體貼,誰娶了你一定很幸福
「嘿嘿……」
1919年的上海。
在社會不太平靜的時候,孫家卻張燈結彩,像有喜事發生。
一大早,兩輛小汽車從孫府開往碼頭,今天是孫家大少爺留學歸來的日子,這孫家就這麼一個兒子,寶貝得不得了。
船停下來,陸陸續續有人從海邊走來,鄭從錦打開著門,對車里面的人說︰「老爺,少爺過來了
不遠處走來兩男一女,走在中間的正是孫家大少爺——孫遷敘,旁邊兩位分別是與他一同留學的好友,男的叫華之毅,女的叫梁素素。
看到面前的兩輛車,華之毅笑著調侃道︰「孫少爺好大排場啊
「唉,早知道就不跟老爺子說我今天回來了孫遷敘怨嘆道。
旁邊梁素素和著兩人談話掩著嘴溫婉的笑著。
是夜,出雲閣二樓,華之毅和孫遷敘二人把酒暢談,華之毅道︰「怎麼剛回了家就著急的約我出來,不跟家人多聚聚?」
「聚什麼啊,一家人說不了幾句就扯到我的婚事上……」孫遷敘正抱怨著,看了眼華之毅,道︰「對不起……不過之靈都失蹤這麼久了,你還放不下嗎?」
「……」華之毅看著窗外行人,淡淡道︰「不知道,我總覺得我妹妹還活著,唉……」頓了一下,又恢復常態,調侃道︰「不提這個,你打算怎麼辦?你父母可是很心急啊
「能怎麼辦?你知道我的,我畢生的心願,就是娶一個跟自己志趣相投,有著共同的人生觀與價值觀的女人,可以平淡,但必須要經歷一段愛情,才能結婚,現在這些富家千金,哎……你別說我自大啊,我是真的一個都看不上孫遷敘向往道。
「哈哈,這點我跟你一樣華之毅說著舉起杯,二人酒杯相踫,一飲而盡。
「唉,要是你是女人,我保證立刻娶了你孫遷敘半開玩笑道。
「呵,你這是贊我呢還是損我呢?」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