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蘭或許不那麼聰明,但也不愚蠢。在這個對君主頗有微詞的長官面前,他既不質疑,也不贊同,只是傻笑著听,然後回一句︰「是嗎?我一個粗人,也不懂這些。」
今天上午,他的新長官又在訓示時把他叫來談話,可談到一半,天空的異象直接導致皇宮警備升級,他們的談話也就被緊急任務給打斷。錫蘭是光明女神的信徒,對于天空異兆他雖然也覺得怪異,卻沒有任何不安——人總有死的時候,只要能確保自己的靈魂能在神靈那里得到安寧,那就沒什麼好怕的。
錫蘭很確信,他的信念和對教典的忠誠履行,足以讓他得到神的安撫。
在領到巡視逐浪石附近的差事後,錫蘭就迅速帶著自己手下十三個從詹姆王子宅邸幸存的兄弟前往。在這片區域里,被雇佣來修葺改造這個龐大景觀設施的人很多,是個人流混雜的地方,如果能夠讓錫蘭自己挑,他絕對是打死也不願意來這片地區巡察。
可,誰叫他是一個小小的十人伍長?只有听命的份。
錫蘭打心底里的排斥有意無意流露出來,讓的他手下士兵也一個個萎靡不振,巡察也不怎麼上心。
而厄運,就在錫蘭無精打采地打哈欠的瞬間降臨。
尖銳的警報聲在整個逐浪石區域驟然促鳴起來,繼而有宮廷魔法師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驚慌失措地喊︰「魔法陣失控了!魔法陣失控!快逃!」
錫蘭一驚之下,也顧不上去扯著那個宮廷魔法師驗證身份,查證他說的是不是屬實。他的第一反應,是理所當然地扯著一幫兄弟就開始逃命。往哪兒逃?這片湖區下面設置了一個龐大的火系魔法陣的事兒,錫蘭可清楚的很,宮廷魔法師喊叫的失控魔法陣自然只可能是那個東西。
那種大型魔法陣如果失控暴走,足以燒死逐浪石區域的一切生靈!他只能帶著十幾個兄弟逃離逐浪石區域,不管是哪個方向,只要能遠離逐浪石的魔法陣就行!
轟!整個湖區下方發出爆裂的聲響。錫蘭腳下的大地都在震顫!身形不穩的錫蘭踉蹌之中無意間看到了身後逐浪石的湖區,只見湖水已經流轉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向下沉陷,而與此同時,旋陷的水面沸騰起來,在上方蒸騰出灼熱的水汽。
有在上空路過的飛鳥來不及回避,被驟起的水汽沾上,只淒鳴著撲騰幾下翅膀就載落到沸騰的湖水中,眼見著就被活煮了。
「逃啊!快!」錫蘭連滾帶爬拽起身邊一個摔倒的兄弟,他清楚,要是跑的慢了。他們的下場和那個掉到湖中的飛鳥沒什麼兩樣!
連續不斷的轟鳴聲在錫蘭身響著。他已經沒勇氣回頭了。在他身後。因為塌陷注入地下魔法陣空間的水瞬間蒸騰沖破地面,爆出一個個熾熱的水汽柱。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多,密度越來越大,作為代價。那片廣博的湖區,已經幾乎要看不到水的蹤跡。在汽柱不斷拓寬、交匯、幾乎要連成一片時,地下終于翻涌上了一片烈焰,並迅速吞沒一切。
整個逐浪石景觀區,已經成為火的海洋。
錫蘭和他兄弟們的身影也被怒濤般的火焰無情吞沒,所幸,錫蘭是個專通火系的魔武劍士,他在緊急時刻將人聚攏在一起,勉強維持了一個可以自保的火壁。♀但他能做到的也僅此而已。就算他能擋住火焰的直接侵襲,卻無法阻止火壁之內的空氣以極快的速度升溫。
呼吸間已經是刺痛的灼熱感,再要不了幾分鐘,這里所有人的肺部都會被灼熱的氣浪給燒掉!
諸神啊!錫蘭心中憤然,為什麼tm的倒霉事兒都要找到他頭上!
就在錫蘭絕望得幾乎忍不住要咒罵神靈時。有人竟然穿透了這片凶惡的火域走進了錫蘭的火壁內!沒錯,是走進來的!甚至沒給錫蘭的火壁帶來任何異動!要知道錫蘭的火壁不僅僅可以用來防御魔法攻擊,對物理攻擊也是效果極佳的!以往在對戰訓練里,即便是力氣最大的鋼斧戰士也無法攻破他的火壁!
可這個人,竟然就像穿透空氣一樣穿了進來!
那人掃了一眼他們的胸前的禁衛徽章,上面只有內部人員才能解讀的條紋顯示了錫蘭的歸屬。「三區十二小隊的人?我剛剛已經通知你們的隊長去薩蘭德教堂護駕了,你們離開這里後馬上歸隊,那邊有更熱鬧的事等著你們,死在這里可就浪
重生之無可奈何
費了。」
說著,這人一揮手,熾熱的火海中就清出一條筆直的道路。
錫蘭這時候哪兒還顧得上客套,當即道聲謝就帶人從開出的道路里逃命出去。
穆克爾站在這片火海中,望著錫蘭一行遠去,慢慢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這片火海的最中央——那里是魔法陣最初開始崩潰的地方,也是魔法火焰最凶惡的爆發點。
而就是在那里,在這一片難能有活物存在的火海里,有一個隱隱綽綽的影子從中心處走來。
人影的輪廓逐漸清晰,他的一頭紫發也火輝的映照下格外刺眼。穆克爾看著對方,揣測著他的來意,渾身氣息都收緊起來,準備隨時動手。這個地底的魔法陣,是他按照風靈的要求引爆的,但有人會用魔法傳音從地下發出邀請,要他到這片火海的中心會面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艾克,這還真是個突襲式的邀請。你是打算阻礙我,還是打算袖手旁觀?」穆克爾單刀直入,要對方表態。
紫發艾克沒有回話,他慢慢將胸口的衣服掀開,在他胸口處,那種紫色霸上花的單方靈契圖案已經消失不見。
穆克爾瞳眸微微縮緊,再一起審度起艾克的表情,似乎……有種解月兌似的放松?
艾克收拾好衣服,平靜地對穆克爾說道︰「昨天東澤王的親信、軍參沃爾突然帶人進入地下工廠調查,他來的太急太突然,地下工廠奴工起義的一些痕跡還沒來得及清除。迫不得已之下,我們動手殺了沃爾和他帶來的所有人。」
穆克爾有些意外,笑了笑問︰「這麼說,你們已經做出決定了?那個單方靈契呢?是你一個人解開了,還是……」
「所有人的都解開了。以一個人的生命為代價。」艾克淡漠地說道,「成為你們的助力,也是那人的遺願。」
「那人?」穆克爾饒有興趣地試探。
紫發艾克沉默片刻,才說︰「等一切結束後,我會直接向風靈說明。有些事,她可能未必向你提起過,現在向你解釋,未免有些麻煩。」
穆克爾承認,關于東澤國和風靈的關系,風靈的確隱瞞了一些東西,這種時候,穆克爾也沒法在這種事請上糾纏不清,但他必須要了解現在這個艾克的話有幾分可信。
穆克爾指指艾克的胸口處說︰「瓦倫他們的印記也讓我看看,我需要確保這不是一個圈套。」
紫發艾克苦笑著搖頭說︰「即便是逆魔者,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我這樣,毫發無傷出現在一個暴走的大型火系魔法陣中央。」
穆克爾沉思片刻,又說道︰「那麼,先向我證明你們的信譽。既然你們打算成為我們的助力,那不妨現在就試試。我正在讓皇宮的詹姆王子發動一場他本人毫不知情的政變,對此,你能幫上什麼忙嗎?」
紫發艾克一愣,顯然是根本沒法明白這其中的邏輯關系︰「什麼意思?」
「就在剛才,我偽制詹姆輔政的手令,調了皇宮一半禁衛去薩蘭德教堂護駕。而這一半禁軍中,有三分之二會對東澤王發動攻擊,因為我給他們的三十多名高級軍官種下了魔法暗示。」
艾克顯得很吃驚︰「你們難道打算用這種拙劣的手法對付東澤王?暗示幾個高級軍官有什麼用!只要東澤王本人站在士兵們面前,士兵就是君王的士兵,沒人會听從幾個高級軍官的弒君命令!」
穆克爾卻很無所謂,他聳肩說道︰「這種拙劣的手法,當然不是為了除掉東澤王,那只是為了讓他在送命前好好開心一下。」
紫發艾克兀自不明所以時,穆克爾少有地顯出了幾分憂愁。他看著紫發艾克,說了一句讓這個生存在黑暗中的人都不由為之一顫的話︰「如果東澤王殺了一個他不該殺的兒子,而在將死之時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如此不可挽回的錯誤,你覺得他會是什麼心情?」
紫發艾克的瞳眸在火的映照下仿佛竄跳著火焰,他沉寂片刻,微微勾嘴一笑,回道︰「我不知道,那個君主的心早就不是人了。同樣不再是人的我,又怎麼可能想象他的心情?我只知道,我會很樂意欣賞那一刻。」
「是嗎?」穆克爾卻並不怎麼開心,「我不喜歡這樣,也不喜歡你的答案。這答案,仿佛在說風靈已經墮落成和你一樣的……黑暗中的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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