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姬夷召想來,這種冊封應該是盛大威儀,賓朋滿座,不說天降飛花地涌金蓮,至少得多點司儀來點唱詞什麼的,畢竟他在中都都是這樣見到的。
然而,上了祭天台,他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這里除去一片仿佛削去半個山頭的平台與一尊近百米高的巨大雕塑外,就什麼的都沒有了。
不,應該說還有一名老者,還有拜放在雕像面前的馬、牛、羊三牲,都是已經殺好的。
「這是我族之祖,人皇軒轅氏山君姬惠徑直上前,「隨我祭拜
「是不是太簡單了?」夏國前年祭祀三皇五帝時那排場就不說了,但至少得有個零頭吧。
「南荒貧瘠,自然從簡山君向那名老者點頭示意,對方立刻擺上酒樽,自壇中倒入清澈的酒水。
隨之三叩九拜,姬夷召偷偷抬眼仰視那黃帝之像,卻發現其雕功大氣古樸,渾然天成,威凜四方。有沒有搞錯,居然都是同一刀痕,竟是一人所做麼?
叩拜之後,山君飛快執起他的右手,在他手指上割出一道細口,滴血入樽,舉杯對天一敬。
「南荒故土,鎮守千年,先祖人皇在上,軒轅四十二代君主姬惠承天代命,今立長子姬夷召為儲,上至天听,下封地藏!尚饗
語畢,酒樽覆手傾入青石地表,酒液浸潤入地,很快消逝不見。
然後再拜。
「功成姬惠似乎松了一口氣,不過他神情冷厲威嚴,姬夷召可以看出來是因為他發現對方的唇角向上彎了一毫米,維持了大約一秒。
「是嗎?可以還是覺得有點兒戲啊姬夷召有點不適應,這就太子了?
「你很想在冬至之前找三天的時間不吃不喝沐浴焚香,然後穿上十二層的祭服拉著三只牲口在這里站上六個時辰,听那些吵吵鬧鬧的鼓聲到正午,然後殺馬殺牛殺羊,再親自點火來做上一整天的禋祀嗎?」山君冷冷問。
「……謝了
「不謝山君轉身示意他跟上。
姬夷召安靜地跟上去,沒有說話。
一路沒有護衛也無隨從,但城中居民在他路過之時紛紛停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在路邊牆角就地跪拜,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這才小心地起身,生恐驚動了這位南荒之主。
姬夷召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座城市,這里已經有了商業的雛形,道路兩邊的房屋里有著各種皮毛山貨,又或者糧食種子,各種各樣打扮的族人在相互交易,他們大多身穿獸皮,帶著弓刀等利器。一個人交易的不多,卻大多是數人數隊一組。
「中州糧草自靈川入淮水,送入南荒。但這大多是軍糧,族人糧食也是困難,所以同時來的還有中州的奴隸主,他們帶來大量糧草,我們南山就與其交易姬惠掃視了一眼齊齊跪下的中州商隊,對身邊的兒子道,「不要覺得他們是好人,十幾年前,他們挑唆夏王停掉供應的軍糧,想徹底控制南荒的糧草命脈,我不能殺他們,免得他們不帶糧食過來交易
「所以你就直接帶兵殺上中州……」這可算是父親最大原豐功偉績了,當時整個東勝神州都在他的暴怒下顫抖。
「嗯,同時將中都所有的財富掠劫,他們為了掙回那些財富,反而不得不加大交易的人數和數量姬惠用這個例子教導著兒子,「因此,詭計只能在差距不大的情況下使用,否則,不過是個笑話
「明白了這就是軒轅一族能者為王的原因吧,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那若我當個儲君,會不會有族人來挑場子呢?」
「這是自然,夷召可會害怕?」姬惠對此不以為然。
「當然不怕,就是擔心麻煩姬夷召覺得科學家不應該是武力人員,被保護才是一個科學家嘛。
「人殺多了,他們自然會怕姬惠說的輕描淡寫。
交談之間,他們兩人已經回到了城中王宮。
「天色不早,先去休息姬惠徑自道。
「太早了吧,才下午四點,啊不,才申時這麼早就要上床上睡覺,這位父親是想補償我從小缺愛嗎?姬夷召有點想跑。
「自是有話要說
「什麼話要在床上說……」
「你更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我為你驗傷?」姬惠平靜地問。
「您說了算姬夷召妥協。
他也對這位父親有了個大概的了解,真是難對付啊,難怪夏帝當年被壓的死死的,這種帝王攻遇到夏帝那種弱一頭,真心是王見王的死局啊,同情之。就不知道那個殷流雲是用什麼樣的勇氣喜歡上這樣的牛人——
王宮後院,草木林間,一汪冒著熱氣的溫泉,看的人心中發癢,不過姬夷召剛剛在看水面倒影時豁然發現自己的額頭出現了一點金印,形如群山。
「祭天自是上達天听。你額上金印,就是被人皇承認的證明。多余的東西,都是做給人看的。簡單的,是做給天看的姬惠低頭為他解下頸上的系帶。
「我自己來就好姬夷召微微臉紅,「其實我身上沒什麼傷,只是經脈略微有傷
「你既願隨我來,自然是為讓我安心姬惠哂然一笑,解下冕服,走入池中。
他神情灑月兌而坦然,倒讓姬夷召覺得自己矯情了,于是也果斷下水。
下一秒,一只帶著細繭的指尖,就已經按在他背上那猙獰的傷口之上。
姬夷召沒開口,他不知道這傷痕是什麼時候留下的,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知道。
只是這時,他猛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殺氣。
那是種幾乎讓天空中低下來的沉重感,仿佛一只參天巨龍在雲中伸頭咆哮。
但是殺氣的來源,不是山君。
姬夷召一抬頭,卻見前方樹枝上,靜立著一只孔雀,長尾鳳冠,五色點注,華羽參差,鱗交綺錯,文藻陸離,夕陽晚照之下,有如披上一層金翎,華麗的讓人難以置信。
然而,那鋪天蓋地的殺氣,就于此。
「姬惠——」孔雀低沉的咆哮帶著極深的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這就是你的承諾嗎?」
「涂欽,你答應過,有我在,你絕不出現姬惠言語寡淡,但右手已經執起一柄烈紅長槍,槍身由兩龍交扭而成,奇異尖頭卻是黯沉的紅色。
「可是你沒有做到孔雀金色的瞳眸陰沉地注視著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踫撞,姬夷召幾乎可以听到火花四濺的聲音。
「我的兒子,與你無關姬惠毫不退讓,右手已經擺在最合適的位置,有如一只蓄勢待發的猛獸,隨時可能發出致命一擊。
「呵,你的兒子,」孔雀怒極反笑,「你一個人生的出來?」
「那個……」姬夷召突然的開口讓兩人同時看向他,「與我有關的話,可是讓我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
「他已經受人皇冊封,是南荒下一任山君,你之妄想,可以收了姬惠搶先開口。
「嘴硬是吧,我記得你的傷還沒好透孔雀陰沉道,「我今日便為我妖族除去你這天敵
「在我南荒涅阿說這種話,究竟是誰不知死活姬惠冷笑,長槍剎時破天而過,直擊孔雀面門。
只見孔雀不閃不避右翅大張,其羽如鐵,直直與姬惠硬拼一記,巨大的音波中天而起,差點把姬夷召震倒。
不過看這兩拼命的架勢,他思考了一下,右手長劍出手,自空中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卻是轟進了兩人攻擊的支點,以巧破力,瞬間將兩人分開。
「可以說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嗎?」他一邊問,一邊把披風披上,「那個,山君你也把衣服穿上吧
「有必要麼,我又不是沒見過孔雀嘲諷道。
「是啊,你毛被拔干淨時,我也看過山君不緊不慢地道。
「你們兩個……」姬夷召滿頭黑線,「山君,他誰啊?」
「你叫他山君?」孔雀的眸中猛然一亮,「如此便是還沒認他?好好……」
「父親姬夷召言簡意賅地對山君道。
「……」孔雀。
姬惠驚訝地看他,然後反映過來,以一種極為高傲的眼神地蔑視著孔雀。
「姬惠,此事沒完孔雀冷哼一聲,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山……」見鬧事者走了,姬夷召剛要說話。
「叫父親!」姬惠毅然打斷。
「父親,剛剛的人是?」得寸進尺!
「你母親姬惠平靜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