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夷山。
孔雀正在鳳枝樹上吸著花蜜。
鳳枝是當年鳳皇涅槃的灰燼所化,生長出來的花朵又大又艷,花蜜也非常甜,阿惠很喜歡喝。
只是他絕對不會告訴親愛的阿惠,那些花蜜都是他親口吸出來的,嘿嘿嘿嘿。
突然間,他停下動作,把蜂鳥的外表收起,化為人形倚在樹上。
華羽自動變為華服,額上凶鳥頭冠不住左沖右突,似要月兌離這厭惡的樊籬,破空而出,擇人而噬。
「三日之前便喂過你啊?」孔雀心中疑惑,但還是將手腕伸到凶鳥面前,等待對方吸足血液,平息怨氣。
然而,那凶鳥並未吸血,而是更加凶猛的掙扎,拉的他頭皮都痛了,卻全無止歇。
孔雀神情凝重起來。
這凶鳥是世間禽妖怨氣凝結,鳳皇身隕後,中州無數妖類避之不及,皆被斬殺,皮骨皆做人族裝飾兵槍,怨氣幽魂欲向鳳皇申訴,尋之不得之下,就選了鳳凰血脈最濃的他來糾纏,他也無法可解,便將其封印在飾物之中,平日以自身血脈中的鳳凰精氣喂養平復。
他掐破指尖,帶著火焰的血液溢出,喂到凶鳥嘴前,那凶鳥竟輕蔑一眼瞟過,不屑一顧之色躍然臉上,繼續向北方拼命掙扎。
什麼情況?
孔雀神色凝重起來。
這世上比自己的血更能吸引這只凶鳥的東西……
只有蘇醒了鳳凰真身的血脈。
「嘶~嘶~大孔雀一條細小黑蛇在樹下折騰,「你兒子被抓了嘶~」
下一秒,孔雀拈起那只小蛇,漆黑的眸光凝視他︰「你再說一次
「當時請他去解四相陣嘶,被發現了嘶,被玄女他們抓了嘶嘶,我告訴山君了,山君說兩天之後沒消息告訴你嘶嘶~~」黑蛇拼命掙扎,「輕點嘶嘶,太緊了要斷了嘶~」
「現在才告訴我……」孔雀狹長的眼眸眯起,手中勁道又加了三分。
「山君把我帶來荷包里了,到了中都才又放下,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兩天了嘶~」黑蛇嚶嚶嚶道,「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嘶~」
「說孔雀冷冷道。
「三才陣法開啟了嘶,我出來的快,沒被鎖在里邊嘶嘶~,大孔雀怎麼辦嘶~妖怪進去就出不來了嘶~」黑蛇翻滾著身體,「輕一點嘶嘶,好痛~」
孔雀斂了眉間隱約的暴戾之氣,抬手丟掉黑蛇,卻只是拍了一下頭上那凶狠異鳥,將其石化。
怨鳥想去之處為北方,阿惠與夷召都在北方……
阿惠,你到底欺騙了我多少?——
豢丹匆忙帶著姬夷召離開那已是滿目瘡痍的山澗,眼見一座高山就在眼前。
那山形奇異,有如女神**,出群山之外,峰頂直入雲層之中,正是有名的神女峰,傳說神女瑤姬下凡助大禹治水,之後化身為石,鎮守靈川,自此有夏千年,靈川雖奔騰遼為天下之首,卻也再無一次泛濫,所行時氣,四季安然,這里也是天地人三陣人之陣法所在,只要越過此處,那夷召身上的妖力再大,那一干人等也不會感應到。
到時以他隱匿之術,有九成可能安全離去。
然而,就在他準備越過此峰之時,突見無數驚雷降下,天空烏雲凝聚,金蛇狂舞,轟的整片山林亂石紛飛,飛鳥走獸驚鳴,生生止住他之前路。
姬夷召靠在豢丹身上,眉頭緊蹙,他雖可以自虛空中閃現,但距離絕對不會太長,以他現在的身體,被轟一下,就沒有以後了。
豢丹將姬夷召放下,抬頭仰望天空濃雲。自身後取出金弓,挽弓如月。
一如剛才,巨大的虛影自他身後出現,那虛影弓中無箭,而豢丹拉弦之處,有血液如細蛇般流出,瞬間形成一只血箭,幾乎同時,那虛影之中也出現如此長箭。
豢丹身體微微一晃,但手指卻堅定的沒有絲毫顫動。
松手,出箭。
巨大利箭破開雲層,撕碎閃電,雲層之中,血紅的光色如蛛網一樣散開,一箭之下,竟將漫天雷雲震散,雨停水消。
然而,雲後之像,讓豢丹一愣。
山君手執長槍,安靜地坐在山崖之上,他之氣勢,相距再遠,也可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凌厲殺氣。
而天空之中,卻見一道巨大的龍形拼命沖擊,而他身側,有一金一藍兩種古字,如無數星光,接諸天星辰之力,引九地山川之能,與那龍魂死死僵持,而剛剛他們所見驚雷,正時巨龍撞擊法陣之時生成電花火光。
「是了,山君術法之能,不遜戰技豢丹凝視那天際激戰,神情凝重,「山君定是想將那龍魂封印,如此不損法陣,卻又可將你帶出
「他既不想背叛人族,又不想我被人殺死,他兩邊都不想傷到姬夷召再也壓不住胸口火焰燒灼的劇痛,嘶聲道,「他兩邊都不想傷到!」
他受夠了,為什麼他做人活不了,做妖也不能活?
如果他來就是為了死,那為什麼還要讓他活下來?
他活下來,就要豢丹拼命,就要父親為難,這次之後,父親還有豢丹,都會被天下人視為叛逆,人類的世界也不會有他容身之處。
那他為什麼要活下來?
逃走之後,他從此就不是人了……
「沒事的豢丹抱住他,「那龍魂是此地龍脈,動之整個靈川都會因此改道,不過,我也許可以
他的懷里很冷,還帶著刺骨的雨水,卻奇異的讓他心中暴躁的火焰平息下來。豢丹微微皺眉,他感覺到夷召身體里的烈火,那種燒灼,就如同他體內的人火一樣,卻是脆弱的**強自承擔無法承擔的力量。
火印。
他突然把姬夷召撲倒在地,扯開他衣襟。
「你做什麼!」姬夷召又驚又怒,這是亂想的時候嗎?
卻突然心口一痛。
豢丹修長的指尖有如利刃,直接破開他胸口肌膚,拉出一條深深的裂口。
「你……」要做什麼?姬夷召無法開口,因為豢丹吻上他的唇瓣,將他所以的聲音堵住,有一個很苦很苦的東西隨著他的舌頭喂進嘴里,那種苦味澀的他眼淚都流出來了,而胸口的痛楚也消失了,身體一點點發麻僵硬,幾乎一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而豢丹起身,掌心之中,靜靜浮出一枚紅色印記,發出瑩瑩光輝,映紅他蒼白的臉色,然後,他伸手,將掌心印在姬夷j□j在傷口中,虛弱跳動的心髒。
沒有痛,沒有熱,但姬夷召分明聞到心髒有烤焦的味道。
有什麼東西,在那開了一個口,掉了進去。
妖體修復的本能還在,蠕動的肉芽微弱的本能推動著手掌,想要修復傷口。
豢丹收回手,吻掉他額頭虛弱的汗水,將他正在愈合的傷口纏住。
豢丹微笑道︰「兩心知的味道,我嘗不出了,不過,一定很苦
他割開自己的掌心,血液涌出時,嘗了一口︰「還好,是熱的
「兩心知有劇毒,但麻痹之時,卻不會讓人覺得痛豢丹將血液喂到他嘴里,「很快就沒事了
姬夷召怒視他一眼,覺得身體雖還不能動彈,但心髒已經恢復如常︰「提前說會死嗎?」
豢丹將他背到背上,看了下時辰︰「走吧,先去封印那龍魂
「你可以?」姬夷召皺眉。
「別小看我,我是豢龍部族的族長豢丹從腰間的獸袋中取出一根骨笛,仿佛野獸的牙齒雕成,一連解釋道,「‘豢’為喂養之意,上古之時,族人了解龍的嗜好要求,龍來我們這里的很多
可是後來,為助大禹治水,豢龍部族應召而去,治水功成後,十方界成,龍族于陸上絕跡,豢龍之屬,也只是虛名罷了。
他落到山君身後,吹響那骨笛。
幽幽笛聲,飄飄渺渺,天地低音,那龍魂卻更是驚怒,狂暴之間撞的山河不穩,山君微微皺眉,一掌壓下,古字符紋借力變更,將龍魂困的更牢。
豢丹吹奏骨笛,豢龍之術,以心印心,神靈無間,那龍魂雖失卻神智,卻仿佛被勾起久遠記憶,一聲低吟之後,卻不再掙扎。
「世上早已無龍,為何還有人記得此曲那龍類低聲道。
「上古豢龍一氏,遷移鬷川之時,幸得一龍庇護,」豢丹低聲回道,「服侍經年,兩族交好,這才有豢龍之名,有夏之後,先祖將術法傳下,言說若有幸再見龍類,就一吹此曲,若龍听此入眠,總有好夢……」
「哈——」一聲悲笑,多少遺憾,多少不甘,那龍垂下頭顱,「會吹予我听那人,早已與我同死,此陣千年昏沉之中,我還當他轉世尋來……」
他伏□體,任身上金光重疊,將他封入龍脈,為何要死,我寧願永世為奴,所求得者,不過是你安好。
那龍聲緩緩消逝,最終低不可聞。
天上無月,空寂安寥。
山君這才轉過身。
姬夷召身體尚有僵硬,但還是撲進山君懷里︰「你沒事吧?」
山君將他抱緊,目光卻落在豢丹身上,微有不忍。
「不負所托豢丹正色道,「山君可否……」
「喚我父親山君打斷他。
豢丹瞬間有些局促,又有點扭捏,但還是喚道︰「父親……您會安全帶他離開吧
「自然山君點頭。
豢丹低頭道︰「謝謝
「要單獨呆一會嗎?」姬惠問。
「不了,越早點離開此地,越是安全豢丹偏過頭,低聲道。
「你們在說什麼?」姬夷召心中突然泛起一絲驚懼,「丹,你不和一起走嗎?」
「後羿弓是東夷重寶,如今我已不能總領東夷,自是要還回去豢丹嘆息道。
「不對,你騙我姬夷召怒道,「你和我走……」
豢丹揉揉他的發︰「別任性了,快走
「唔!」姬夷召僵在原地。
姬惠一指戳在兒子眉心,強自拉開他︰「夠了,火印破碎之時,他就已身死,如今不過用巫術勉強拖延,等陣法反復,就休想離開
「你騙我……」姬夷召死死抓住豢丹衣襟,「一起走。父親,救救豢丹……」
「遲了若有一絲可能,姬惠如何會不救。
豢丹割破衣襟,看著姬夷召被山君帶走,最終消失在夜色里。
他緩緩坐下,拿出後羿金弓,施展術法,只見金弓化為一只金雀,向東方飛去,這才微微嘆了一聲。
他吹響了那首曲子。
夷召一直喜歡追問這是什麼曲子,其實這是馭龍曲的一首姻緣,雖然知道你听不懂,可我還是想一直吹給你听。
到死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再重復一次,本文he……
謝謝kk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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