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妮對秦煉說,「你搞什麼鬼,要小蛾去那麼遠做什麼?」
秦煉說,「環姐做的粵式點心真的很專業。我們那里還可以學到葡式點心和法式點心。小蛾,你願意不願意去學?」
「我當然願意。」小蛾趕緊說。
喬媽舍不得了。
秦煉說,「可以讓梅香和水妮陪著一起去。」
梅香驚訝了,「我也能去?」
「你不是從沒有去過那里,你不想去看看?」秦煉說。
梅香道,「想是想,可是,師傅那里還要我幫忙。」
「去那里,就是學學怎樣更好的幫你師傅的忙。」
「真的?」梅香興奮了。她轉過頭看著梅蘭妮。
梅蘭妮看著秦煉,沒有作聲。
秦煉解釋道,「我們在那里,開春要開一個學習班,三胞胎都安排了講課。這幾個女孩很優秀,在今後的企業中可以擔當重任。讓她們有機會和男孩子們一起接受培訓。」
幾個女孩子听了都踴躍不已。
梅蘭妮一听是為了培訓,當然不會阻攔。
喬媽雖然不舍,但是也知道,不能阻攔女兒的前程。可是,心里就象是荒了一塊似的。淚珠兒就滴了下來。
小蛾道,「娘,我又不是去了不回來。」
「呸,呸,這話可不敢說。我是想到你打小都沒有離開過我。」
「我是去學本事去的。」
「知道你學本事,就沒有攔你,我只是心里牽掛。」
正說著,大門外有了動靜。
小蛾側耳听了听,「乞兒們來了,去把叫花糕給他們。」
蘇州雖然被稱為‘人間天堂’,乞丐並不少。逢到荒年更是多。冬天,每次寒流襲過後,城里總有一些凍僵的尸體搬出。真真的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平日里乞丐們也是四處行討,但是他們都很安靜,悄悄的站在人家的門口。等著主人把剩飯拿出來。
到了臘月,從初一起,他們就會鬧出些動靜來,敲竹板,打小鼓,口里還念著吉利的話,走巷穿戶的乞討。這時候,蘇州家家都要準備著些‘叫花糕’打發他們。他們的乞討一般要到三十才停止。
平日里,他們住的地方並沒人來乞討,因為東岸的宅院深,听不到外面的動靜。自從華家出了名後,每到臘月,來行討的人就多了。如今,華家並不缺糧食,每日喬媽和魯媽都會蒸上幾蒸籠的叫花糕,等那些人來時,發放給他們,這已經成了臘月每天的固定節目。
秦煉看著喬媽幾個人搬著蒸糕出去發放。心里一動,找了梅蘭妮諸人商量後。在外面立了一面板,上寫道「年後招工到松江府。」
知道自己要出行了,幾個女孩都興奮,在一起就商量著要帶什麼樣的行李。
梅蘭妮見水妮興沖沖的樣子,看著小甲有些暗淡的目光。
悄聲的問梅朵,「水妮對小甲究竟是什麼態度?他倆的事能不能成?」
梅朵說,「我看水妮還是有心結。婚姻這樣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決定才好。」
「這年代哪有自己決定婚事的?總是要長輩張羅的。」梅蘭妮有點不同意。
梅朵說,「我最恨這個年代的事是那些年長的,有些輩分的人名正言順的干涉別人的生活。」停了一會,她繼續道,「千萬不要以‘為了你好’去干涉別人的生活。也不要以為自己有權去支配別人的生活。他們不是我們的奴隸,他們是正常的人。現在我們家所處的社會地位,特別要當心的是,不要學會奴役人。不論他們如何,要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
被梅朵這樣說,梅蘭妮沒了聲音。
但是,她還是抽空和秦煉說,「保安隊的人都得到了培養,小甲的忠誠是有目共睹的,你們怎麼沒有考慮這次也帶他過去上學習班?」
這些年來,並不是沒有委派小甲重任,相反,把蘇州大本營交付給他,就是對他最大的信任。大家都習慣了,小甲是這家里的支柱了。正因為有小甲看護家園,他們才放心的在外闖蕩。
秦煉道,「如果,小甲離開,家里怎麼辦?」
梅蘭妮說,「開春後,我們去了上海,這家里的人更少了。園子里的活要人干,可以雇工,喬媽可以看著。也可以把家交給于立清管,像北京的那個家一樣。」
秦煉沉吟了。後來找了其他幾個人商量了後,決定加上小甲一起去南方。
想到能和分離多日的伙伴們見面,小甲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但是看著園子里的動物們,小甲心里又是非常的不舍。他一會對喬媽交代了驢們每日的飼料,一會又對喬媽說了狗們的生活習慣。一會兒又是豬們的習慣培養。一天要反復說上好幾遍。他的嘮叨,沖淡了喬媽的離愁。
喬媽笑罵道,「沒見個男人象你這樣的婆媽,不就是幾只畜生嗎?鄉里人誰不知道養?用的著你一天幾次的嘮叨?」
小甲憨笑,道,「我們家的畜生和別家的不一樣,它們都通著人性。對它們的好壞,它們全明白。」
小甲的牲畜養的毛油水滑的,個個健康。全凝著他的心血。
年底前,梅香,喬媽她們的工資也結算了,根據她們的工作努力,梅蘭妮給了她們每人一個紅包。
梅香和小甲,及水妮的錢都一直存在梅蘭妮處。這天,梅蘭妮按照慣例,把寫著他們的名字的紙袋發給他們。
每個人的紙袋中的銀兩都有三位數了。三個人細心的數了又數,最後又完整的交還給了梅蘭妮保管。
梅蘭妮看著里面的號票,心里想著什麼時候開一家自己的銀行。可是,她還來不及和秦煉等說起這個想法,就被家里的鎖事混忘了。
二十八日夜晚,天上下了大雪,蘇州城里一片潔白。
二十九日的上午雪停了。華家的諸人都出門去掃雪。林永青和喬制及金家四口也加入了掃雪隊伍。不多時,在金姆橋的東岸掃出了一條路。
掃了雪,活動了身子,人都發熱冒汗,站在寒天里也不覺的冷。
幾個女人交流著新聞。
桂香說,「今早和阿爹去賣菜,听見玄妙觀門外又抬出了幾個死人。都是這晚凍死的。」
盡管每次寒流都有人凍死,大家還是嗟吁了一番。
水妮說,「南方都不下雪。也沒有這麼冷。」
桂香表示不信,天下還有不下雪的地方?
水妮道,「我上年跟著朵姐兒就去過那里,真沒下過雪。」
「也許是那一年沒下雪,蘇州也有冬天不下雪的。」蓮香幫腔道。
水妮想說,又說不清的樣子,道,「反正梅香也要去,到時候問她就知道了。」
小蛾在一旁提醒,「不要亂說話。」
桂香已經感了興趣,「梅香姐姐也要去南方?」
水妮含糊的說,「還沒有說定呢。」
那里,喬媽,金姆都在招呼自家人趕緊回屋,別在外站久了受風寒。
女孩子們方散了。
回進屋里,蓮香就對桂香說,「你沒覺的今天水妮她們有什麼不同嗎?」
桂香想了想,「她們好象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們,但肯定是好事,看她們滿臉放光的。」
蓮香說,「會不會是她們要去南方的事?」
金姆在一旁說,「去南方有什麼好高興的?天下世界惟有俚(我們)蘇州最好。」
桂香道,「姆媽,你怎麼想不明白,梅香她們去南方,一定是好事體,不然不會這樣高興,再說,看樣子小蛾也去的,你想,喬媽都舍得讓小蛾去。」
蓮香道,「水妮跟著朵姐兒去過南方和北方,見識與我們大不相同。以前,學習班上,席姑娘也說,要讀萬卷書,行千里路,人才會真正有見識。」
金伯也听明白了,「你們的意思是華家的幾個女孩兒家都要去南方長見識了?」
「是啊,是啊。」兩個香頭點的象雞篤米。
「可是,這旅費可不便宜。」金伯道。
蓮香說,「偏是他家旅行簡單,我們這兩年在茶館里做,也知道他家隔三差五就有船來去。」
金姆商量的口氣,「要不我們和夫人說說看?」
金伯道,「要說也要到初一,哪有三十上人家說事的,又不是討債。」這年臘月只有二十九日,所以這天就是年終了。
話是這樣說了,架不住姐妹兩的興奮,還是和金伯金姆談論了很久。
金姆嘆道,「你們兩姐妹,近年來在茶館做工,已經攢積了不少銀子,也能辦一套象樣的嫁妝了。我還想托人給你們找個好婆家,太太平平的過日子。」
桂香道,「姆媽,你看那院的梅香和水妮她們比我們年齡大,都沒想到要嫁人。我們現在能掙錢,也能養你和爹爹的老。真將我們嫁了出去,我們哪里能自己做的主?」
是啊,有些事真讓人糾結。女人沒本事,被人欺,有了本事,眼界又高了,看不上普通人的生活。
金伯開通的說,「看著隔壁的哪些男孩,女孩,都比人家有出息,別人我們不說,梅香是在我們眼皮底下長大的,你看看她如今的氣派,且不說什麼小家大家的,她那是能自主的派頭,魯媽在又能怎樣她,有夫人為她撐腰,當著管事,比個男人都不差。」
金姆想,一個女人能和男人並肩,還要靠誰?
桂香想起來了,「姆媽,今天年夜飯吃什麼?」
「早就準備好了,我也學喬媽做了火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