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年國內無災無害,風調雨順,若是秋收之時無戰事,當可豐收。如此一來,以信幸殿下目前在國內的名望,今年的稅收還是值得期待的。屬下已經做過完整的預算,若是順利的話,本家今年當可重新供養起300人左右的常備部隊。前些ri子的內亂中,幸虧殿下平亂及時,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然而就算如此,城中馬匹也損失了三匹,現在本家的騎兵隊和流鏑馬隊訓練有素可戰者大約50騎,馬匹倒是還有富余,只是人手還略有不足。不過屬下已經按照殿下的意思去準備了,今年稻收之後,屬下無論如何也會想法湊足百人
跪伏在信幸左側下手首位的人身體微微發胖,唇上兩撇胡子修建的整整齊齊,頭發已經斑白,兩頰也因為歲月的關系下垂下來。粟屋式部丞光若,這個在武田信豐時代就一直擔任家中奉行一職的老人在信幸成為家督以後也因為粟屋勝久對信幸的支持而繼續擔任著家中的奉行一職。
「殿下,屬下已經按照您的意思編整了一份目前國內作物情況的材料,並且按照您的要求調查了一份町內各種相關貨物的價格明細。現在遠敷郡內瑪瑙、硯台的產量有限,並不能為大宗商家提供穩定的貨源,石炭、絹酒、厚紙等物產近年受戰亂所限產量不多。現在農民們連飯都吃不飽,所有jing力都用來在山上開田,誰還去關心這些事物?殿下提到的藥物、花果、染漆一類物產,如櫨木、苧麻、油桐、繭、蜜柑、生絲、漆器等物,國內雖有產出,同樣因為近年戰亂不斷,農民們已經漸漸不經營這些物產了。如果近年秋收順利,憑借殿下目前的人望,若是鼓勵農民進行這些物產的種植和經營,也許會獲得成效
緊接著跪伏在信幸右側下手首位的另一位老人也跟著發言,與他對面的人不同,這位老人骨瘦如柴,胡須稀稀落落的從下巴上垂了下來,一雙大眼突出在臉前,正死死地盯著對面的粟屋光若。這位白井石見守光胤也算是武田信豐時代的老人,最初作為武田信方的年寄眾活躍于國內,歷經若狹數次內亂,終于在武田義統與武田信豐相爭之時感覺心灰意冷而隱居了起來。自從信幸當上家督之後,便將這位在領內素有名氣的老人作為一貫支持自己的白井氏內藤氏等遠敷郡地方派系的代表請了出來,與粟屋光若一起擔任奉行之位。
這兩人年紀只差一歲,一個四十五另一個四十四,粟屋光若背後是三方郡的勢力,而白井光胤背後是信幸的支持和遠敷郡的地方派系,這兩個人誰看誰都不順眼,背地里互相較勁,明面上冷嘲熱諷——信幸卻不在乎兩個人之間的這點矛盾,只要兩個人踏踏實實辦事就好,這兩個人在政務和實踐上不知道比自己這半瓶子水要老練多少,更何況信幸還能利用他們兩個的競爭心來促進家中的發展工作呢?
自永祿元年(1558)7月4ri發生的內亂以來,已經過去將近三周的時間,信幸忙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幫助他安排大大小小事項的沼田祐光原本圓乎乎的神采現在也癟了下去,白井長信和內藤勝行兩個人更是在本家和地方之間跑來跑去,信幸最近都很難看到這兩人在眼前晃悠了。
自從那天在後瀨山城中听到了那山呼海嘯般的呼聲之後,內藤勝行再也顧不得信幸交給他的看守糧庫的任務,一路狂奔到城門前,才知道他不僅錯過了平息叛亂的好戲,還錯過了信幸的初陣,錯過了初陣不說,甚至連信幸繼承家督這麼大的事情都錯過了。當時他直接拽住白井長信的領子,兩個人就在眾多足輕農兵眼皮子底下大打出手,到最後連熊谷統直都拉不住內藤勝行——于是當信幸事後再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兩人臉上抓傷撓痕無數,渾身上下都青一塊紫一塊的,只看得信幸哭笑不得。
信幸讓武田信方的部眾在後瀨山城中歇了一天,第二ri留下白井長信和熊谷統直在後瀨山城中處理善後事宜,在沼田祐光的隨同下帶著信方的部隊直奔宮川。後瀨山町中的町民們親眼看著那天晚上這支隊伍氣勢洶洶奔上後瀨山,現在卻看著同樣的一支隊伍在信幸的帶領下從後瀨山城里走了出來,在大為感嘆之時,民間又傳出了無數關于信幸的新版流言——什麼信幸殿下是神明庇佑之人所以可以一人獨戰大軍啊,什麼信幸殿下從月光中吸取能量化身神明之象嚇退信方啊,只把信幸的初陣說的神乎其神——當然,這一切都是沼田祐光的手筆。
在永祿元年(1558)7月6ri,武田信方當初帶出來的隊伍,又回到了他的領地。當初躊躇滿志率兵而出的武田信方,如今身邊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自從領內的民眾听說他出兵是為了殺害武田信豐、武田義統和信幸,妄圖自己成為家督之後,武田信方便變成了過街老鼠——就連當初跟著他從後瀨山城前狼狽逃竄而回的幾個親信手下都帶著家眷不告而別。
武田信方在絕望中度過了生命中的最後兩天,信幸只趕上為他的這位叔叔收尸——信方在得知信幸率軍前來的時候,便切月復而亡,信方的妻兒則一把火燒掉了居城。信幸本沒想殺掉武田信方,卻沒料到信方用這樣的方式了結了他全家的xing命。
這就是亂世,若沒有力量,就只能迎來這樣的結局吧?信幸解散了農兵,就算這些農民再三聲明不要報酬,信幸還是替已經死去的武田信方支付了每人兩貫的賞金。至于信方原來手下的兩百多足輕,信幸留下了十幾個武藝最好的,剩下的事情他嫌麻煩,就全部交給了寺井源左衛門處理——于是曾經佔據了大半個遠敷郡的武田信方的領地就被寺井源左衛門、內藤勝高和白井勝胤這幾個一直站在信幸一方的家臣分割大半。信幸只留下了其中五千石左右作為本家的直屬領地,連帶後瀨山町附近的領地,信幸發現自己居然也變成擁有一萬七千石領地的人——而有了這一萬七千石的直屬領地,信幸也終于有底氣可以養得起後瀨山城中這兩百多人的士兵和家臣了。
武田信方死後,信幸一轉身又被沼田祐光抓去投入到盛大的家督繼承儀式之上,由于在上次的收獲祭時和若狹彥神社建立了良好的關系,這次家督就任儀式被神社的住持們搞得格外的盛大——永祿元年(1558)7月12ri舉行的這場儀式上,武田信幸正式從武田信豐手中接過了家督的職位。
作為家中的譜代重臣,又是對信幸表達過忠心的粟屋勝久,在這場內亂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自己支持並看好的信幸迅速的取得了家督的位置,而且也沒有在若狹國傷痕累累的身上再添上新的疤痕,更沒有殃及到他在三方郡的實際利益。在信幸出任家督的儀式上,粟屋勝久那泛著chun光、滿臉笑容的表情給信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樣讓信幸印象深刻的,還有不苟言笑的逸見昌經,這位大飯郡的實權擁有者只對信幸說了一句話︰「信幸殿下,在下知道您肯定會針對地方下手,只要不太疼,殿下的命令在下會全部執行,請您放心
這兩個地方派的譜代重臣一共向信幸獻上了1000兩金子,除了向信幸表示祝賀以外,他們也知道在內亂中後瀨山城的本丸受到了不小的損失——他們知道本家沒有什麼錢,這筆錢就是用來幫著本家重新修補城池的。
在酷熱的夏ri傍晚,身著華服的信幸氣急敗壞的回到居室,還沒來得及沖個涼,就又被沼田祐光抓到了茶室里安排接下來的計劃。于是白井長信和內藤勝行兩個人就這麼痛苦的開始了自己奔波于地方和後瀨山城之間的差事,而武藤友益也憑借著他的嘴上功夫開始了出使周圍大名家宣告信幸繼任的旅程——當然,出使的主使是武田信豐,這位老爺子自告奮勇的要替自己的孫子完成這個任務。信幸把粟屋勝久和逸見昌經獻上的全部1000兩金子都交給了武藤友益,讓他把這筆錢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獻給將軍家作為自己父母和弟弟的寄身費用,第二部分獻給朝廷用以獲得朝廷對于自己家督地位的認可,而那第三部分則是用來獻給目前本家的靠山——六角家的。信幸相信武藤友益能夠合理的安排這筆錢的用途,他特地熊谷統直挑選了兩個武藝出se的馬眾跟隨武田信豐和武藤友益而去,名為護衛,其實卻是監視這個滑頭的家伙,信幸暫時還不能對他完全放心。
這筆本來被計劃用來修繕後瀨山城的錢被挪用到了別的地方,信幸卻不想從本家那窮困的金庫里提錢來修繕這座山城。早在他第一眼看到這座城的時候,便覺得這座城離山下的市町太遠,現在他更是興起了廢除這座城的想法。既然遲早要廢掉這座城,那何必又要修補呢?這位若狹武田家的第八代家督從此就住在了二之丸的天守里。
在安排完這些所有的事情之後,信幸只覺得自己頭昏腦漲,再也顧不得沼田祐光不斷提出的各種瑣碎雜事,悶頭大睡了兩天兩夜——當信幸再次召集家臣走進評定室的時候,總感覺沼田祐光的眼神就像是一頭餓狼在盯著一塊肥肉一樣——信幸被沼田祐光這兩天沒ri沒夜絞盡腦汁辛勤擬定的如山一般的各種法令、政策淹沒了。這其中有很多維護了地方派利益的政策,也有很多鼓勵農民開墾新田的政策讓信幸大感厭惡,信幸于是又像沼田祐光前兩ri一般的沒ri沒夜絞盡腦汁的修改了兩天。
信幸修改完的法令和政策差點讓沼田祐光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一條條異想天開的計劃幾乎就沒有實施的可能,這些條款一旦施行下去地方派不立刻跳出來造反才怪。廢除關稅倒還可行,但是現在有多少商人經過若狹?只征收交易稅能收到多少錢?這收益孰多孰少經得起推敲麼?鼓勵生產經濟作物,大家一起養蠶織生絲,種漆樹做漆器?拜托,現在若狹每年還要餓死人呢!
主從倆開始了長達數ri的辯論和探討,最後的結果是︰再這麼下去什麼也不用干了。總之新田總是要開的,地總是要檢的,糧食總要種的,信幸提出的種種意見除了要維持常備軍力勤加訓練提升軍力這一條獲得了沼田祐光的認可得以施行以外,其他的統統只有兩個字︰待定。
待定歸待定,調查準備工作還是要做的,信幸把具體的工作統統交付給現在家中的兩位實干派奉行。信幸對自己的那點水平有充足的認識,既然什麼經驗也沒有,干脆不插手具體事務,省的幫倒忙。沒想到就算是這樣,也讓兩位奉行感動不已——本家的家督終于重視內政民生,要增強國力了!——可見武田家的這些父子兄弟們為了爭權奪利,到底荒廢了多久的家業。
這才有了以上的一幕,經過兩個星期的工作,這兩位奉行終于把若狹國現在的具體情況擺在了信幸的面前。大家在評定室里一坐就是小半天,快到中午吃飯時間的時候,信幸終于發現他簡直白白浪費了這一整個上午的時間,這些若狹具體的情況還用听麼?就算不听也知道,這要用一個字就可以總結了——窮。
信幸yu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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