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伸手拉住yu要上前的王信,對著迷惑的少年緩緩勸誡︰「子孚莫要管那等閑事,這些人看穿著都是些粟特行商。一路來此中原,途中遙遠艱險,他們手中也是多有人命的,還是讓他們自去狗咬狗吧
「況且都是些胡夷獸心之輩,實在沒必要管他們。這亭中眾人恐怕全是陳王爪牙,出行在外,千萬不要惹禍上身
王信滿臉疑惑︰「陳王?不過一藩王耳,居然敢廣布黨羽,控制地方?朝廷不知嗎?陳國相豈不是失職?」
「所以說這陳國吏治廢弛啊!子孚听我慢慢道來
眾人向著城中緩緩走著,糜竺娓娓而述︰「此事說來話長,陳王劉寵,為人頗有大志,而且還jing善弩she,能夠十發十中,都she在同一位置。當年的陳國相魏愔,深為佩服,認為陳王有孝武帝遺風,于是暗自依附
「後來,在魏愔的幫助下,陳縣附近之地,逐漸都被陳王控制住。而那些豪門望族,雖然知道也不yu多事,畢竟陳王並沒侵犯到他們
糜竺整理下思路,接著說道︰「熹平二年,陳王的勢力穩固後,魏愔干脆辭官,到陳王劉寵身邊做了賓客,專一給他出謀劃策。而朝廷新派來的國相叫做師遷,他來到陳國後,卻發現上下官吏全部唯陳王之命是從。這師遷卻是個忠義之人,由于他不願意听命于陳王,就找了機會秘密上書稟奏天子,舉報陳王有不臣之心
「那後來呢?這陳王又是如何托詞?」王信追問著,真沒想到漢末還有這麼個人物,自己前世知道的漢末宗室也就那幾個割據一方的諸侯,看來宗室當中野心之人也是不少啊。
「後來有司都準備派使者來查驗了,只是因為天子剛誅殺了渤海王劉悝,有些不忍再殺戮宗室,所以就罷手了。于是奉了天子詔諭,只把魏愔和師遷二人檻車送到北寺詔獄,由中常侍王酺等人審問
「由于二人各執一詞,最後卻是都被棄市誅殺。只是這陳王劉寵,卻不知何故被天子赦免無罪!既成定論,以後的陳國相,再沒有敢于直言舉報的,都是紛紛依附陳王
「那歷任刺史也不敢舉報?」
不知不覺間,眾人已經來到城中一處旅舍門前,糜竺邊下馬邊哈哈大笑︰「子孚還不明白?那般刀筆胥吏,最擅長的就是欺上瞞下,刺史又怎麼得知?」放低聲音︰「自那以後,陳王在此地可說得上一手遮天,家中更是養著健銳數千人,皆配備強弩利劍。所以我等還是低調些,少惹是非,明ri早早離去便是
這糜家的消息好靈通啊,這麼多隱秘都知道,王信更加想要收服這糜氏一族了。
漢末的人口流動其實已經很頻繁了,各種的游學士子、行賈商人、或是那些外出尋找活計的窮苦子弟四處奔波,于是推動起了旅舍業的繁榮。各地豪族多有眼光jing明之人,紛紛看準機會開起了私人旅舍。
而面前的這座私人旅舍,是陳國陽夏袁家所開。陽夏的袁氏,家主是前司徒袁滂,而蔡邕的正妻就是袁滂之妹,所以王信和他家算起來也是比較近的親戚。只是畢竟陽夏有些遠,也就不去特意拜訪了,只是和旅舍的主事客套一番。
旅舍中的人很多,顯然生意不錯。畢竟官府設置的亭驛傳舍,規矩多多沒有競爭力,已經ri趨沒落,現在就連那些官吏都開始選擇私旅住宿。不過朝廷倒也是樂見其成的,畢竟很多的貧苦之人,可以去這些旅舍之中做佣工,也算條生路,大大減輕了朝廷的負擔。
王信也曾想過做這旅舍的生意,本意是想著順勢把情報網絡鋪起,但是各種利益糾紛,最後也不得介入。
這些私人旅舍大多兼營些ri用品的銷售,甚至有一些旅舍的住宿反成了次要的。所以糜竺進來後,就去看那些土產貨物了,真不負商家本se。王信無奈下,只好在一旁等候。
旅舍對面的小樓上,清秀青年看著死死按住自己手中強弩的黝黑大手,不禁大聲埋怨︰「張大兄,你這是何故?為何又阻我。剛才那麼好的機會,吾必殺那王信小兒!」
「吾一路所觀,此人實乃仁厚義士,這樣的人殺之不祥,ri後恐遭不測憨厚漢子搶過勁弩,放在身旁案上。
清秀青年看著手中強弩被奪,氣哼哼地坐在地上︰「哎呀,管他是不是義士,和你我有何相干?大兄何必行此婦人之仁?」看著憨厚漢子的猶疑眼神,心下暗暗嘀咕,一直覺的這張家大兄勇武異常,應該能做番大事,這才跟隨他投了主公。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優柔寡斷,真是氣煞我也!
「實在不忍擅殺義士啊,我張揚一身行事光明,若如此聲譽盡毀矣!」
清秀青年癱坐在地,滿臉誠意的耐心勸解︰「主公的命令就是要殺此小兒啊!我等奉命而為,大兄你有何不忍的?何況此乃報仇,那是天經地義
偷偷看了眼滿面沉思之se的張揚,清秀少年接著說道︰「大哥的志向難道就是一直做個小卒嗎?此次實在是我等良機啊!那呂布小兒憑什麼如此囂張,不就是做了個主簿嗎?我等此事若成,必定可以壓他一頭
猛的一聲斷喝︰「楊丑!我又豈是那種為了前程,而隨意違背本心的人?」
張揚長舒一口氣,放緩聲音︰「還有那呂布兄弟,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天xing如此罷了。你又不是不知,奉先如此勇猛之人,主公卻讓他做了個主簿。他那是心內苦悶,所以才有些酒後失言,不要總放在心上了
「哼,反正我是看不上那樣的小人,也不知道得意什麼?」楊丑忽然又滿臉嘲諷的笑起來︰「恐怕他還不知道吧,隨便拿幾個頭顱就想騙過主公,哈哈,那才叫痴心妄想。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主公早就知道詳情了。要我看,讓他做主簿已是不錯了,他居然還想做我等少主?做夢去吧,主公只是認他做義子,可沒準他進那宗祠,改換名姓
「張大兄,呂布之前如此做法,正是你我的好機會啊!若是此次成就了好事,主公必定大喜,大兄千萬不要再猶豫了。我們只要遠遠she殺那王信,自可離去復命。想來以此子的身份,若是喪命,主公定然能打探清楚的
听著耳邊絮語不斷,滿是掙扎之se的張揚喃喃自語︰「罷了,罷了,我張揚這一世清名……哎!主公待我甚厚,也只好對不起那王信小兒了
看著自顧嘆息的張揚,楊丑滿臉正se的小心試探道︰「若是大兄下不了手,就由小弟一人前去——如何?」
…………
陳設簡單,質樸大氣的旅舍前堂中,王信正在無聊地看著遠處的糜竺。身後喧嘩聲猛然響起,一道油膩的嗓音傳入耳邊︰「小娘子何方人士?可曾婚配呀?」
循聲望去,王信心頭怒火頓時涌起。
幾步遠的門外,綠珠剛剛下車站定。一個路過的紈褲,身穿緋se長袍,油頭粉面滿臉肥肉地騎在馬上,探著身子對著綠珠正在放聲調笑。
小乙、王丙等人護著綠珠,已是和那紈褲的隨從推攘叫罵起來。
「住手!」
王信帶著王甲大步走出旅舍,將綠珠拉于身後,滿臉鐵青,死死盯著馬上坐著的紈褲,手已經放在劍柄上。
馬上的紈褲依然高高在上,滿臉肥肉微微堆起,本就細小的眼楮更是只剩條縫隙。
仔細打量了王信等人,又看了看過來的糜竺一眾,覺得他們應該是些過路的外鄉商賈。這才滿是傲se的揚揚頭,隨意地說道︰「此婢是你的?我要了!」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物就扔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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