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平羽一起回來的還有顏恕的書童海茶。♀
溫華等得不耐煩便讓人守在大門口,待平羽一到家便將他直接領到自己這里。
沒有理會丫鬟們的問候,平羽急匆匆地沖到屋里,卻見溫華一身家常衣裳,氣色倒沒什麼不好,遲疑了一下,問道,「怎麼了?哪里不舒服?請大夫了麼?」
溫華因他這般關切,倒有些心虛,往一旁挪了挪,揪了個坐墊放在炕沿上,「三哥,先坐下歇歇。」
見她如此小意,平羽眉梢一動,探手覆在她的額頭,「是哪里不舒服?他們去書院找我,也說不清楚你怎麼病的,這眼看冬天就要過去了……」
不等他繼續念叨下去,溫華拽著他的袖子晃了晃,「三哥……沒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些咳嗽……」
平羽欲言又止,隨即朝屋里伺候的丫鬟們揮揮手,「你們都下去。」
「到底怎麼回事?」
等到屋里沒有了其他人,溫華便將事情簡單說了,又從炕櫥里拿出戴清欣送來的那幾件東西,一一指給平羽看,「若沒什麼事還好,要真是有事,戴清欣和她哥哥……」她瞥了一眼,見平羽面色不豫,便止住了話。
平羽有些惱怒,但仍壓著火氣坐在那里沉默著不說話,直到溫華不安地叫了他一聲,才搖頭道,「這種事哪里是咱們能管得了的?你也太魯莽了,那個丫鬟在哪兒?」
「干嘛?」
「難不成你還要藏著她?」
「三哥——」溫華心里原就著急,這會兒听到平羽這麼說,更越發的心焦,她知道平羽說得在理,只是——「她既然已經求到我這里了,我總不好當做不知道……」
平羽瞪了她一眼,「那個丫鬟在哪兒?」
雖然被平羽這麼瞪著讓她不由自主地就想退後,然而一想到戴清欣所面臨的危險,又讓她挺直了身板,「三哥——戴清欣平時待我不錯,我、我只是想幫幫她!真要是會給家里帶來麻煩,我……不見她就是了。♀」
相處了幾年,她的脾氣平羽怎麼會不了解?見她這般倔強,平羽不由嘆了口氣,瞪著溫華直把她看得低下頭去,才放低了聲音勸道,「你怎麼就這麼擰呢?……事關朝廷命官,哪里是咱們能管的?沒錯,戴姑娘是跟你關系不錯,可是這事兒一旦鬧得不好,這滿園子的人都要跟著倒霉,你好歹也……」
溫華被他這麼一說,倒生出兩分懼意,然而想到自己剛來到這個世上時,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大宅子里面對的恐懼和絕望,那時候的她和如今的戴清欣何其相似!她動了動嘴角,想笑一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欲要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平羽觀其神色,多少猜出她的些許想法,心里一軟,便道,「你若真想要幫她,就把她托付給你的東西收拾利索,將來即便發生變故,他們兄妹也能有所依憑。再派人往南去迎一迎,等他們進京的時候咱們擺上路祭……讓去的人仔細些,若真是有不妥當的地方,京城這邊兒也能提前做些準備,只是這些事總還要跟潘府那邊的人知會一聲,要不然若是被人栽上個拐帶官家子弟的罪名就麻煩了。」
這幾年來,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平羽越來越有一家之主的氣勢,溫華在很多事上不自覺地依賴于他,平日里也很少違逆他的意願,本以為這次的事情難成,卻不料平羽能說出這番話來,讓溫華心里熨貼又感激,她抹抹眼楮,「這倒是個法子,不過……這該怎麼跟潘家說啊?」
平羽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溫華,搖搖頭道,「那個‘江流兒’的事千萬不能讓人知曉你知道這事,你也絕不能和任何人提起,畢竟干系重大,無憑無據的,這事兒放誰手上都不敢輕舉妄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能擔得起這罪過?即便把這兩封信拿到潘府去,人家又憑什麼信你?只憑你是戴家小姐的閨中好友?將來若真是有什麼首尾,也是他戴家的事。跟潘家就說你和戴家姑娘交好,想要去迎迎她,問問潘家是個什麼意思,至于……就讓家里的嬤嬤陪著那個戴家的丫鬟過去,看緊些,囑咐她千萬別說犯忌諱的話,畢竟是咱們家送過去的,不管戴家做了什麼都是戴家和潘家的事,咱家背不起這個包袱。♀」
溫華左右思量了一番,覺得事情也只能這麼辦了,遂點點頭,不由擔憂地嘆了口氣,「……讓春雨去也行,只是潘家到底什麼情形還不清楚,那丫頭若是願意待在那里就讓她留下,若是不願意,就讓嬤嬤告訴他們我這邊兒還要給清欣準備些東西,需要春雨幫襯著,讓她跟嬤嬤回來。」
平羽知她平素處理家務雖有手段,對底下的人卻常存憐憫的心,然而她將來是要嫁到大宅門里的,為這些小事牽累便不免要吃虧,便冷下臉來,「她不過是個小丫鬟,再說她主子既然將她派了過來,可見也是有些手段的——到時候還要看潘家的意思,你雖顧念著同窗之誼,卻也要看人家領不領情。」
這話雖然難听,卻是實在話,溫華臉一紅,低下頭去不敢再反駁了。
等這兩人商量好,外面的海茶已等了許久了,見平羽出來,他趕忙跟上前去,「三爺?」
平羽瞧見他,笑了笑,「沒事兒了,一會兒吃了飯就回去吧。」
海茶聞言松了口氣,跟上前去笑道,「那我們少爺問起來……」
見他瞪著圓圓的眼楮黏黏膠似的跟著自己非要討個準信兒,平羽失笑,拍拍他腦門,「你小子……」隨手招來一個小廝,讓他帶著海茶去吃飯。
春雨由兩個妥帖的嬤嬤陪著去了潘府,卻不料在那邊掀起了軒然大波。
本來戴潘氏的過世是要暫時瞞著潘家老太太的,打算等戴家兄妹進京以後再將這消息透露給老太太,到時候有外孫和外孫女在一旁安慰,也免得老太太悲傷過度,因此便只叫春雨去了潘府的幾位太太女乃女乃面前稟事,不料這事兒卻被老太太屋里的一個小丫鬟無意中給抖落了出去,老太太得知小女兒那邊派了丫鬟過來,便叫過去想問問女兒最近的情形,春雨雖然被潘府的人囑咐過,到底年紀不大,三問兩問就遮掩不住被問出來了實情,得知女兒已然故去,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潘老太太當時就厥過去了。
溫華派去的兩位嬤嬤本在外間等著回話,見到潘府出了亂子,她們也不敢就這麼離開,一個回了永寧坊報信,另一個等老太太緩過來後便立即去請罪,因這本就是潘家自己的事情,雖然之前也曾惱怒鄧家多事,但這畢竟和鄧家沒有什麼干系,再加上老太太發了話,說要謝謝鄧家姑娘對自家外孫女的一番愛護之心,潘家其他人即便有怨言,也不敢表露出來了。
溫華得了信兒,不免費了些思量,想到平羽先前所說的那些話,不由慶幸自己臨時改變主意,沒有提出讓春雨再回來。她心里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寫信向潘家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和慰問,又開庫房取了補品和禮緞拜托春樺嬤嬤代自己前去問安,若是順利的話就再探探潘家對戴家兄妹的意思。
這一等便直等到了天黑,春樺嬤嬤才帶著那兩個嬤嬤回來。
當她得知潘家老太太雖然極為#**小說
春樺嬤嬤笑道,「潘府的這位老太太還囑咐我們轉告姑娘,說想見見姑娘呢,問姑娘什麼時候方便過去,老奴不敢隨意做主,就說姑娘偶感風寒,等好利索了再給老太太去請安,省得過了病氣——老太太知道姑娘病了,便叫人包了些補品作為回禮,您看……」
溫華掃了一眼春樺嬤嬤手上捧的禮盒,點點頭,「一會兒清點了,若是沒什麼問題就上賬入庫吧。戴家姑娘到京之前我不方便去潘家,嬤嬤辛苦些,以後每隔幾天就去一趟潘府,代我給潘府的老太太請安。」頓了頓,她又說道,「本來以咱們的身份是沒資格去潘府老太太跟前請安的,只是那位老太太既然發了話,咱們也就不能當成耳旁風,只是這禮品該怎麼安排還需仔細斟酌……不著急,先去針線房領三身新衣裳,你和兩位嬤嬤一人一套,雖說顧及戴家的喪事需要素淨些的,可也不能失了咱家的體面。總之,這件事還要勞煩嬤嬤多費心。」
她本想派兩個人跟著潘家派去南方迎接戴清欣,可後來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這件事潘家重視,自己再多事未免顯得不好,就像平羽說的,還不如幫戴清欣好好打理她和兄長的產業,將來即便發生變故,他們也能有所依憑。
既然想通了,她便安下心來處理戴清欣在當鋪里的那兩件質押——房產和古籍,她讓人拿著當票和銀子去當鋪把那兩件東西贖了回來。房子很久沒有住過人了,有些破舊,但古籍保存得很好,並沒有受潮或生蟲,找人將房子打理了一番,重新粉刷了牆壁,破舊的家具收拾起來,換上了式樣相仿的新家具,緊趕慢趕的做完這一切,也已經是臘月初六了。
溫華本還想著可以休息兩天,卻從去潘府請安回來的椿華嬤嬤那里得知戴家的隊伍第二天一早就要入城。
這可急壞了溫華。
見戴家人和潘家人時要穿的素淨衣裳正在做最後的修改,新打的首飾頭面也還沒有取回來,可是這會兒只剩下小半天了,但願能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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