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第106章 陰陽隔

作者 ︰ 獨來獨往

郭天放送文惠羽回宮後,坐了一會兒,因有大臣有要事求見,就離開了。

文惠羽靠在床邊一言不發,雙眼毫無神采。瑰兒有些擔心的躬身問︰「少夫人,您要不要緊?麗妃已經被廢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凌您了。」

文惠羽合上眼,臉頰被眼角落的一道道淚痕打濕,「這些我並不在意。」

瑰兒被文惠羽的眼淚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試探的問道︰「那您是因何流淚?」

「我好想待一,我好想他,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過下去了!」文惠羽漸哭漸凶,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現在過得每一天于我來說都是煎熬與折磨,我現在才知道最嚴酷的刑罰就是過著不屬于自己的生活。我好想待一,好想和他一起過屬于我們的生活。我每一刻都在擔心他,擔心他的身體,擔心他有沒有按時吃飯,擔心他有沒有傷心。」

瑰兒見她哭的厲害,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有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肩膀。隱忍了這麼久的情緒,發泄出來也好。

今天的事,就像是撕開了文惠羽緊緊捂住的傷口,鮮血淋灕。她麻痹自己,這只是暫時的緩兵之計,自己不會這麼過活下去的,可現在文惠羽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身處這可怕的後宮里,即使再想遠離這斗爭的漩渦,卻還是避免不了被卷入其中。原來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原來過平靜的生活好難。

「這些話還是不要講的這麼大聲,當心被別有用心的人听到招惹禍事。」

文惠羽身子倏地一震,驚恐的抬起頭,眼淚還沒來得及擦就問道︰「你是何人?是怎麼進來的?」

與文惠羽的大驚失色相比,瑰兒顯得鎮定許多,行禮道︰「參見方婕妤」。

方婕妤年紀不過十六七歲,身穿的月牙白紗裙,頭飾也很簡單,在宮里倒是一抹難得的清新之色。方婕妤頑皮的笑了笑,「外面守門的那個小太監正打著瞌睡,我就堂堂正正的進來了。」

文惠羽蹙了蹙眉,吸了口氣,用絲帕擦去臉上的淚痕,站起身來,「方婕妤來此有何貴干?」

方婕妤收斂了笑容,上前幾步,像瑰兒一樣對她行禮道︰「屬下參見少夫人」。

文惠羽奇道︰「你也是?」

「屬下是」方婕妤會心一笑。

文惠羽和瑰兒互看了一眼,瑰兒也是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看樣子並不知情。方婕妤看她們倆疑惑的神情,解釋道︰「你們不知道屬下,屬下卻知道你們,在瑰兒入宮後我就收到消息,她是上面派來保護少夫人的,要屬下在暗中相助。♀所以在麗妃無禮于少夫人的時候,屬下便偷偷去找皇上。」

「我說怎麼皇上突然來了呢,原來是婕妤去通知他的」瑰兒打量她道︰「看你不像是懂功夫的人。」

方婕妤嬌笑一聲,「哪有後妃會武功的?要是會武功的話,在宮里這麼久,難免會被人發現,進而暴露了身份。」

文惠羽問︰「你這宮里多久了?」

方婕妤掰著手指數道︰「在這宮里不過半個月,在東宮有兩年了」。

文惠羽間這方婕妤處處透著可愛單純,真難以想到她是受過特殊訓練,安插在郭天放身邊的細作。文惠羽低低嘆了口氣,伸手握住方婕妤的手,「真是為難你了,這麼小的年紀就到這暗無天日的後宮里。」

方婕妤聳了聳肩,嬉笑道︰「沒什麼為難的,屬下如果不是蒙主上相救,說不定早就被賣到哪個不知名的妓院去了。現在在這,好吃好喝,每天都有爭寵的戲碼可看,這樣的生活倒也很有趣!」

文惠羽看著她明媚的臉,關切問︰「在宮里可受過什麼委屈?」

「委屈嗎?」方婕妤咬唇,做出冥思苦想的樣子,「或許有吧,但都不記得了。」

她的這副樣子倒是有幾分像靚兒,文惠羽道︰「你這次幫我會不會讓惹人懷疑?」

方婕妤笑道︰「有什麼好懷疑的,屬下是這宮里最不起眼的人了,從不興風作浪,也從不爭寵,頭腦又簡單,誰都懶得注意我。」

文惠羽頓一頓問︰「婕妤真的是這麼天真單純,頭腦簡單嗎?」在這深宮里能夠明哲保身的,又怎麼能是等閑之輩。

方婕妤沉思道︰「扮演一個角色太久了,就連自己也分不清了。屬下早已適應了這樣的生後,每天用膳,散步,賞花,偶爾應酬一下皇上,既悠閑又舒適。」

「你日子過的倒是美滋滋的,也不知道完成主上交代你的任務。」瑰兒抱著肩膀,拿出一副師姐的樣子教訓道。

「喂!」方婕妤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主上交代的任我就是沒有任務,我是在關鍵的時候才體現用處的,就比如現在做少夫人的接應,你知道主上最初派了多少人接近皇上嗎?最後留下來的就知我一個了。喂,你又是哪一部分的?」

「我……」瑰兒知道魅影的特殊隱秘性,不能對人言,但一時又玩性大發,「我總之比你厲害就是了」。♀

「咦?哪去了?」方婕妤揉了揉眼楮,怎麼這麼大個人突然就不見了,正納悶的時候瑰兒從她身後拍了拍她,「這呢!怎麼樣,就這一點,是不是比你厲害?」

方婕妤被嚇了一跳,哼了口氣,說︰「不就是會武功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在宮里又不能用。」

「你這這宮里這麼久,說說情況吧。」在這好不容易遇到戰友的瑰兒,馬上與她聊了起來。

「宮里……」

方婕妤這一聊就是大半天,剛開始還在說正題,後來就是談天說地無所不言了。輕松的氣氛,也讓文惠羽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心里也添了幾絲暖意。

正聊到一些郭天放的起居習慣,文惠羽好像想到了什麼,說︰「既然你離皇上這麼近,待一怎麼沒有命你對他不利?」

方婕妤偏頭想了想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我最初以為主上命我潛入皇上身邊就是為了刺殺他,可沒想到,只是偶爾報告一些皇上的消息,並無其他。我猜,本身刺殺皇上也並非易事,就算僥幸成功,除了郭天放還有其他的皇子可以接受皇位,並不是取江山的正途。或許也是主上仁慈,不想我去送死。」相熟之後,文惠羽又平易近人,讓方婕妤不必再自稱屬下了。

文惠羽點了點頭,很同意她所講的,「的確,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這宮里還有我們的人了嗎?」

「沒了,只有我一個」方婕妤自信道︰「但已經足夠了」。

三人相處了一天,天馬上就要黑了,方婕妤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該離開了。人前我不能幫少夫人,您要自己小心。」

文惠羽頷首道︰「我知道,回去小心,別叫人看到。」

方婕妤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瑰兒卻叫住她道︰「怎麼就知道跟少夫人告辭,我是透明的嗎?」

「你?」方婕妤揚了揚細長的柳眉,「怎麼能同少夫人相比,對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見她神秘的樣子,瑰兒好奇的湊了過去,「什麼話?」

方婕妤附在她耳上說︰「要是皇上哪天要對少夫人用強,就用你那瞬間消失的功夫來通知我,我自有法子為少夫人解圍。」

瑰兒應道︰「好,我記下了。」

「瑰兒,你去送下方婕妤吧。」文惠羽在他們身後說。方婕妤被瑰兒送出去,不提。

自這一日起文惠羽足不出戶,任憑冊封的日子一點點逼近。

午後,郭天放小睡醒來,左右無事的他便去了思蘭苑。這時的文惠羽也收到了禮部送來的新妃服,新的妃服做的更加精細,讓人挑不出瑕疵。

一聲「皇上駕到」打破了文惠羽安靜的午後時光。

「羽兒,明日就是冊封禮了,你可都準備好了?」郭天放走到文惠羽的身邊,笑著問。

文惠羽盈盈一拜,「謝皇上關心,惠羽都已妥善準備好了。」

郭天放握住著她的手,「那就好,明天朕一定要給你一個終生難忘的冊封禮,這是後宮里所有女人都望塵莫及,難以企及的。」

文惠羽淺笑不語,三千寵愛于一身,無疑是三千怨恨于一身,真愛一個人又怎麼會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呢?真的是太不懂女人心了。

郭天放見她含笑的樣子,一時心弦被觸,低頭吻住她的兩片唇瓣。文惠羽身子一顫,逼著自己不推開他,身體的不適感一點點蔓延,就像身上有百足之蟲噬藥,疼痛又厭惡,卻不能碾死它。

正巧舉著茶盤進來的瑰兒看到了這一幕,眉頭一皺,但還是理智的退了出去。

郭天放捧起她的臉,愈吻愈深。正在郭天放動情的時候,慌慌張張的劉總管闖了進來,跪倒在地,「皇上,八百里加急密保。」

掃興的郭天放松開文惠羽,端坐在椅上,不悅道︰「什麼事怎麼急?竟在這個時候來打攪朕?」

劉總管向來做事穩妥,很少有這樣驚慌失措的時候。劉總管看了一眼文惠羽,欲言又止。

郭天放看出了他的猶豫,道︰「事無不可對人言,羽兒也不是外人,但說無妨。」

劉總管遲疑道︰「江待一已死」。

此話一次,文惠羽與門外的瑰兒皆嚇的花容失色,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郭天放也坐不住了,拉起跪在地上的劉總管,「哪里來的消息?可靠嗎?」

劉總管道︰「江待一自從被皇上放回去,身體就已經廢了,雖然身上的毒得解,卻傷了根本,再加上整日郁郁寡歡,最終回天乏術,死了。已經死了有幾日了,只是江家一直秘不發喪,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消息到底還是走漏了,被我軍的密探得知。既然江家一直不肯將江待一的死訊對外宣布,應該不會有詐,現在江家那一面軍心大亂,逃兵一日比一日多。」

「哈哈……」郭天放拍掌大笑道︰「好!死的好!這下我看江家還拿什麼跟朕斗!傳左右丞相和兵部尚房議事。」又攬了攬身邊文惠羽的肩膀,「朕現在有要事要辦,晚一點再來看你。」說完就帶著劉總管急匆匆的向尚書房方向去。

文惠羽根本無心听郭天放說些什麼,只是機械的站在原地,臉色蒼白無力,雙眼也已經失去了焦距。見郭天放走遠,瑰兒急忙進殿,晃了晃文惠羽的肩膀,「少夫人,您要不要緊?」

「死了?他竟然死了?我還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他就死了?」文惠羽的兩行清淚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少夫人,您先坐下。」瑰兒扶文惠羽坐下,遞了杯熱茶給她。

文惠羽捏著手中的茶杯,「他怎麼能把我孤零零的丟在這!啊……」文惠羽陡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流下的熱茶燙紅了她素白的玉手,茶杯的碎片也刺破了她的肌膚,鮮血直流,她卻感覺不到疼痛。文惠羽嘶喊了起來,「江待一,你怎麼能死!我拼了命想救你,你怎麼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你讓我怎麼辦啊!?」

瑰兒見她手受傷,急忙去取藥箱來,幫她上藥,「少夫人,你不要這樣自己傷害自己,瑰兒先給你擦藥,您忍者些。」

文惠羽卻甩開她的手,「待一他都不在了,我還苟活于世做什麼!」

他說,我們一起去放花燈吧。他說,成親之前,父親已經對我講過了,我睡地下就好。他說,你長的真好看。他說,我是在無憂谷長大的,以後我們一定要回那里看看。他說,我會幫你報家仇。他說,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他說,我愛你。

往事歷歷在目,卻已陰陽相隔,不復相見,文惠羽怎能不悲從中來。文惠羽捶著胸口,似乎想捶斷胸骨刺入心肺,「我再也看不到他的笑了,再也看不到他騎馬練武了,甚至連他發脾氣,我也看不到了。是……是郭天放害死我待一的!」文惠羽不顧手上的傷,緊緊握成拳,眼中仇恨的火焰遮蔽了她原本溫婉如湖水般的雙眸。

「我要殺了郭天放」。文惠羽從來都沒想到自己會說出如此狠毒的話。

瑰兒一驚,連忙捂住文惠羽的嘴,壓低聲音說︰「少夫人有些話只能在心里說,萬萬不可宣之于口呀!」

文惠羽抽了抽鼻子,抹去眼淚,冷冷道︰「我知道,這話我只說一次,再不講了。今天起,我就權當自己也死了,活著就只有為待一報仇這一個目的。」

「少夫人,千萬不可做傻事!且听瑰兒一言」。

「你說」

瑰兒沉聲分析道︰「主上毫無征兆的辭世,瑰兒總覺得有些蹊蹺。按理說,主上的身子已經愈來愈好,怎麼會突然暴斃?而且,主上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主上深愛少夫人,不救出少夫人主上怎麼會甘心?」

冷靜下來的文惠羽,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你的意思是待一他沒死,這只是他讓襄軍放松戒備的計策。」

瑰兒鄭重的點了點頭。

對,他不會死的,不會的,文惠羽在心中不斷重復的告訴自己,好像找到了撐下去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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